27.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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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在身,断不能为此自乱阵脚。”

说罢,棠醉便命人点燃信烟,转身回营,召随时待命的将士们准备进攻。

“叛军的后备力量在荔水城尝到甜头,必定会趁势头正盛乘胜追击,与度过荔水城的军队里应外合……”

棠醉将地形图架起来,语速和手速飞快将目前形式讲了个透彻。

“而几路防守之中,我们这一路虽易守难攻,但兵力却最为分散,叛军的哨兵定会将其视为我方的薄弱之处,猛攻而取,顺利通行——但这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的致命弱点。”

营帐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棠醉的身上,她微蹙眉头,语气抑扬顿挫,颇有将领风范。

“我视线所及,容不得一条漏网之鱼。”

棠醉猛然抬头,一双眸子闪着寒光,如潭水般深不可测,语气里透着令人畏怯的腾腾杀气。

能杀死人的不止她的眼神,还有她手中嗜血的疾箭。

棠醉坐镇营中,动作悠闲地擦拭着她宝贝的弓箭,弓把之上还挂着一枚小福袋——那是出征前,嫂嫂专门为自己缝制的,许是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所以想为自己求得一方平安。

只是,那个时时刻刻关照自己的嫂嫂,不在了。zusu.org 茄子小说网

点着微弱烛光的营帐之中,棠醉的双眸尤为明亮,只是那光芒凛冽,仿佛会将她所视范围之内悉数灼伤殆尽。

“肖大人——洺泠峡有动静了!”

叛军大举进发她所把守的洺泠峡——果然不出棠醉所料,他们借着夜色和浓密的晚雾为隐蔽,熄灭了全部火把,试图蒙混过关,或许他们自以为即便被发现,也能有同棠醉所率军队抗衡的筹码。

只是,叛军太过天真了些。

在他们所获情报之中,棠醉所率军队不过是数量甚微、战斗力颇弱的侦察兵,毕竟这里地势险恶,又道路狭窄,实在不适合大部队同行,而作为主将,也定然不会让此处的把守成为重点,设防也就更容易攻破些。

可偏偏这处峡湾,正是棠醉和白吟酌共同提防之处。

在林淮肆下达军令前,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前后多次向他提醒,以免被敌人钻了空子。

而林淮肆既然将此处交给了棠醉设防,自然是要让她的将帅之才发挥得淋漓尽致。

寒冷的夜色笼罩住整座寂静的洺泠峡,唯有呼啸的风声和凄厉的鸟鸣划过天际,浩浩荡荡的敌军卸下防备小心翼翼,试图掩人耳目悄然而行。

而洺泠峡之上,棠醉所率大军已在此等候多时。

在一片黑暗之中,棠醉漠然睥睨着洺泠峡内涌动的人流——那群自作聪明的叛军借着夜色躲得过她的眼睛,却避不开她的耳力。

当敌军的队尾也踏入了这座峡谷,整个大军便全数陷入了棠醉的圈套。

“逃不掉了。”

棠醉抱着胸,嘴角微微一抹寒气逼人的笑意。

下一秒,一道哨声从她嘴边轻巧唤出,惊惧了峡谷之中秘密前行的大军。

与此同时,峡谷两侧位列的射手听其号令,悉数放出燃着火焰的箭矢,重重压制倾覆,峡谷之中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成为瓮中之鳖的敌军们顿时慌了阵脚,本来安分前进的战马开始躁动不安,受到攻击的士兵们本就猝不及防,下意识就想四散而逃,哪里还有心思安抚受惊的马儿。

“有埋伏——放箭迎敌!小心应对!”

为首之人是此次叛军首领林效膺的心腹大将,他迅速发号施令,试图整顿军心。

只是还未等箭矢搭上箭弓,棠醉又一声哨令响起,峡谷两侧的巨石滚着浇淋的烈酒轰然而下,直奔敌军而去,那奔腾的趋势瞬间将巨石滚为火球,吞噬着一个个渺小的生命。

“林效膺的儿子真是打得一手好仗,秘密蛰伏在西北部等待机会,从荔水城眼皮底下蒙混过关,杀我九晟无数英勇将士——别急,你们手上沾的血,我必悉数奉还。”

云顶之上,棠醉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林效膺的声音,确定了他的所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惊惧的马蹄声响起,棠醉当机立断,搭弓而射,一支利箭洞穿落叶,裹挟着愤恨与怒火,无情地急速穿破窒息的空气,一箭封喉。

顷刻之间,躁乱的洺泠峡又恢复了死寂,夹杂着尸体的血腥,染红了夜幕。

棠醉的深眸映射着熊熊大火,可她的神情却冰冷无比。

这场胜利的阻击很快就传入了其他各路分支以及主将坐镇的荔水城,欢呼雀跃之中,棠醉却并没有半分喜悦之意。

敌军或许会重振旗鼓,只是洺泠峡不再是最优选择。

棠醉所率军队依主将之命返回荔水,一路上棠醉都冷着脸,无人敢靠近,即便是跟在她身边的白云程,也不发一言,似乎全军的沉默便是对荔水城牺牲之人最庄重的祭奠。

这般紧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棠醉见到林淮肆那天。

棠醉率兵告捷返城,她越过为其接风庆贺的一众百姓和守城的弟兄们,在众人疑惑和担忧的视线之下,着一身阴冷的戾气,直奔林淮肆的主府。

那时,林淮肆正位于案台之上查看情报,银白色的铠甲下是一套素白的丧衣。

“嫂嫂呢?”

这是棠醉翻帐入内时说的第一句话,当时还有其他将领在场,听她如此问,皆是一愣,顿时冒着冷汗,用余光扫着林淮肆的反应。

林淮肆没有回应,只是慢悠悠地抬起头循声望她,眼睛红肿,神态忧伤。

“我在问你。”

棠醉身着一身银白色铠甲,其上还有尚未擦拭的已然风干的血迹,带着战场之上的血腥与风尘,气势汹汹而来,周遭浑然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和狠厉。

她立于营帐中央,案台之上是她的三哥哥,周围是一众将领,其中还有一个并不眼熟的将军。

“主将应该已听闻属下此战赢得漂亮,那么请问主将——允诺属下的赏赐,现在何处?”

棠醉死死地盯着林淮肆,兄妹俩气场相当,互不退让。

沉默良久,林淮肆也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沉声道:“本王从未应允。”

“林淮肆!你说过会保护好她的——”

棠醉突然三步并两步,猛地冲上去拽住了林淮肆的衣领,满目狰狞地瞪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丝亡妻之痛。

可是林淮肆连一滴眼泪都没流,他一言不发,任凭棠醉指责。

然而棠醉却是双腿一软,顺着卸力的方向滑坐下来,揪着林淮肆的衣角,将头埋在他的身上,无声地痛哭着。

与此同时,一旁厮杀归来、溅了满脸鲜血的白吟酌冷漠地望着这一幕,不为所动。

帐内不仅仅是他们三人而已,在场还有诸多将领,他们因着镇关王对白氏夫人的独宠,甚至将这个女人带入军营,本就十分不满,如今老天有眼,竟然让这红颜祸水惨死战中,也不枉他们对镇关王的苦苦相劝。

只是他们的小心思不好在明面上发作,如今又是见这镇关王的表弟对自家嫂嫂之死,比镇关王的表现还要激动,更是不知该摆出怎样的立场和态度,说多错多,只好在旁一言不发,稍带些常理之中的悲愁。

整座营帐内死气沉沉,在场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而棠醉这边丧嫂之痛尚未回过神来,还死死地抓着林淮肆的衣襟不放。

另一边,林淮肆就突然在一阵沉默之中开了口,下达了一道任谁都无法立刻理解的命令。

“诛君之乱尚未平息,护驾之责任重道远——今日起,军中大权暂交白将军执掌。”

林淮肆的命令下达后,在一片不敢作声的惊讶之中,那位立于人群中并模样生疏的男人向前一步,跨到营帐中央,此时,众人才看清他的样貌。

男人一袭银白铠甲已然被染成血红色,身姿挺拔如苍松,长枪在握直指苍穹。

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尚留有敌人迸溅的血迹,肃杀之气罩过他的俊颜,剑眉下他那双眸子锐利如鹰隼,凛冽森冷,令人不敢直视。

“在下白吟酌,请多多赐教。”

话音刚落,方才还抱着林淮肆情绪崩溃的棠醉,突然一脚踩在案台之上,从裤脚处拔出一把短刃,同时凌空而起向白吟酌刺去。

白吟酌的余光扫过杀气腾腾而来的棠醉,手中的长枪微微格挡,又顺势借力用枪柄打在了棠醉的弱点之上,而棠醉受过激的情绪所扰,出招时没能顾虑其后的化解之法,才被此时波澜不惊的白吟酌瞬间洞察了破绽。

众将领也没想到肖大人会突然袭击这位初来乍到的白吟酌,虽然他们对林淮肆的抉择仍然一头雾水,但毕竟是同一阵营的战友,总不能在叛乱还未平息之时先起了内讧,便赶忙上前去拉开了二人。

“肖澄!”

林淮肆从案台处走下,有些责备地望着棠醉,却在触及她那脸无处发泄的悲痛时,心下一软。

“别胡闹。”

“他凭什么!”

而白吟酌却已经收了长枪,语气泰然自若:“军营的规矩,若肖大人尚不明了,便也不必再留于军中了。”

棠醉闻言猛然转头,狠狠地盯着白吟酌,可对方却对她的怨恨视而不见。

“肖大人奔波辛劳,不如回帐歇歇头脑,再议不迟。”

在场之人皆听得出这位新上位的白将军和那气焰嚣张的肖大人不对付,言语之间都怕擦枪走火再烧了这荔水城镇关王主府。

“白将军与我相识多年,曾随我征战四方,此前一直为国奔波,平息各处大小战火,屡建战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林淮肆位于白吟酌和棠醉之间,话却是对诸将领所言。

“敌军突袭荔水城事发突然,又造成了不可预估的后果,眼下我受情绪所扰,恐无法作出正确的决断,便速召白将军而来,为我排忧解难,整顿大军,会合中央,阻截叛党。”

既是主将亲自发话,其他将领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唯独棠醉对上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一脸不服气。

“嫂嫂在哪?”

棠醉盯着白吟酌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收敛了火气,转头看向林淮肆问道。

她指的是嫂嫂的尸体。

“白夫人尸骨无存——密信是这样写的吧,肖大人有哪里读不懂吗?”

还未等林淮肆开口,身后的白吟酌便先插了嘴。

若不是有诸将领阻拦者,兴许此时棠醉的拳头便已经砸到了白吟酌的脸上。

“你又知道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主将未返回荔水前,是我阻断了敌军的突袭。”

白吟酌没什么表情地讲述着,眼神一直停留在棠醉的脸上。

“不过很可惜,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只见白吟酌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玉珠破碎的簪子——棠醉认得,那是嫂嫂时常佩戴的首饰。

“废墟之中,我捡到一枚女人的物件,看模样还算得珍贵,不像是普通丫鬟配得起的。”白吟酌伸手将掌心破损的玉簪递到棠醉面前,“肖大人若不嫌弃,就当作今日我们相识的见面礼吧。”

棠醉的目光停滞在他掌心之上那枚属于嫂嫂的玉簪,迟迟没有动作。

“肖大人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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