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赵广银出来觅食。
实在是太饿了,这两天他感觉自己瘦了十几斤,出门在巷子里走,双腿都是软的,街坊邻居路过的时候能吓一跳,就看着一个黑影从街口飘着过去的,眼睛里还冒着绿光。
赵广银是村里茶楼的伙计,村里最大的茶馆叫“天水”,老板是个城里人,克扣员工工钱有一手,以往店里的伙计都是自己远房的侄子外甥,只管吃住不给钱,赵广银来了后给的价格也是最低的。
邻居都劝赵广银另谋一份出路,这个老板人不行,老赵则摇了摇头,说茶楼老板虽然抠门了些,但是人还是不错的,来狐儿村的外乡人也不容易,而且他对钱也没什么兴趣,就是喜欢茶楼里的氛围。
现在赵广银有些后悔了,当初身上该存些钱的,现在饿着肚子还要去卖力气吃饭,再借钱也不好意思了。
随便找了一个小酒馆,赵广银进去先找了个凳子歇了一会儿,从家到这里不到二里路,给他走的够呛,坐在凳子上死命喝水,旁边店小二认出他来,问道:“赵爷,吃饭吗?”
赵广银伸手一挥,说道:“别管我叫赵爷,连我的生意你都想做,你哪儿看出来我有钱了?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店小二岁数不大,在这酒馆里呆着的时间也不长,不知道赵广银从来不来酒馆,来了必定是找活干的。这会儿低头老老实实的去叫老板出来,说是赵广银来了,找您有事。
老板坐在后台盘着腿正算账呢,越算脸越黑,这两天亏的都不成样子了,听说赵广银来了,斜着眼,看了店小二一眼。
老板高声说道:“小六子,你来我这儿几个月了?”
小六子老实说道:“回老爷话,来了有两个多月了,到月底三个月。”
老爷点了点头,“三个月……你知道你要花我多少钱吗?”
小六子没听明白,“什么多少钱?我一个月工钱也就四钱银子啊……”
老板冷笑一声,四钱银子还不多吗!人家赵广银干活可只要二钱银子钱,还只管饭就行!就是看着孩子年纪不大,也挺不容易的,冷哼一声,说道:“这个月的工钱先给你留着,行吗?”
店小二苦着脸说道:“老爷您别说笑,那我不成白干了嘛,我还等着攒钱娶媳妇儿呢。”
“那行了,你走吧。”
老板从凳子上下来,冷声说道:“太让我心痛了,你来干活就是为了钱吗?人家赵广银可不用攒钱娶老婆,你一个月都要我六钱银子了,你死不死啊?你可以走了,这个月的工钱一文都不会给你,还想拿我的钱娶媳妇,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酒馆老板从后台走出来,三下两下把店小二赶出了门外,店小二还想叫屈,酒馆老板也不是好脾气,从路边捡起跟棍子,王八棍***棍就砸。把店小二打跑了,赵广银就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打完后把棍子扔了,酒馆老板暗攒一声自己功力不减当年,转过头来看着站在门边的赵广银,笑着说道:“老赵啊,吃饭了吗?”
赵广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有,想来刘老板这里找个活干,混顿饭吃。”
“哎,你看你客气的,一顿便饭而已,什么混不混的,回屋坐下等着去,老哥我亲自上后厨给你盛饭。”
酒馆老板展颜一笑,一定要赵广银坐在凳子上才安心进厨房,这种廉价的劳动力可不能跑了。
后厨里的老厨子在这个酒馆十来年了,靠着一头乌黑靓丽的浓发躲过了马匪的屠刀,对村里的老太太也没什么兴趣,唯独喜欢养鸟。每天生活就是做做饭,回家养养鸟,累了就歇一天,让自己的儿子代班做菜,今天后厨里的就是他儿子,也挺年轻。酒馆老板以锻炼技术为由,给儿子的钱很少,老厨子觉得无所谓,不怕自己儿子做饭的时候下毒就行。
一进后厨,就看见一个彪形大汉斜躺在灶台边上睡觉,鼾声如雷,酒馆老板都震惊了,自己家厨房门的隔音质量这也太好了,这么大声门外都听不见。汉子也不穿鞋,一双汗脚就翘在灶台上,挨着做饭的锅。
酒馆老板看了就来气,一巴掌拍在汉子的脸上。人人都有睡觉打呼噜这种情况,有可能是白天太累了。但汉子不一样,第一天打呼噜是累的,让他连歇了三天,好家伙,一天比一天打的响,越打是越有劲了。
挨了一巴掌后,汉子悠悠转醒,习惯性的先扣了扣脚丫子,然后抹了把嘴边的口水,看见老板来了,微笑点头致意。
老板黑着脸,都懒得看着汉子一眼,皱眉说道:“晚饭还有吗?快准备一些。”
“呦?来客人了?”
汉子悠悠坐起,看起来他才是老板,慢悠悠的起来拿起灶台上的锅,这才想起问客人想吃什么。老板叹了口气,说道:“赵广银来了,你把剩饭热热就行。”
热菜汉子还是会的,听说是赵广银来了,汉子嘿嘿一笑,把剩下来的晚饭倒入锅里,有往里面添了一点“佐料”,嘴里发出嘿嘿嘿的笑声,老板在旁边皱眉说道:“别太过分了……差不多得了。”
“哎~不行,老赵这人口味重,加的少了他还不愿意吃嘞。”
汉子咧嘴一笑,眼中带着一丝恨意,从鼻子里抠出了什么东西扔进了锅里,热着热着又把鞋脱了,恨不得把鞋扔锅里。老板慌忙阻拦,你鞋不想要了,我的锅还想要呢!赶紧将已经不成样子的“饭”盛入碗中,想了又想,又从旁边的锅中拿了两个馒头,出了厨房。
将这碗“饭”端在桌子上,老板下了血本,笑着给赵广银倒了一杯酒。
看着酒杯,和碗里不知道是什么的饭,赵广银默默的拿起馒头啃了起来,轻声说道:“今天吴科做的饭吧。”
酒馆老板有些尴尬,不知道赵广银怎么看出来的。
“废话,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着眼前碗里一面焦糊,一面粘着不知是什么粘稠液体的大米饭,赵广银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