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一路向前不回头的走上草原时,濁山姮终于忍不住问辛筝:“你真的不回去解释吗?”
辛筝不解:“解释什么?”
“解释你这辈子没有刷遗臭万年成就的想法,世人相信你,爱戴你便是因为你前世所为,没人能想到,也可能有人能想到,但下意识避开了这种想法,重开的人可能做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选择。但如今天幕戳穿了这种可能,你不担心吗?”
辛筝反问:“我如今几岁?”
濁山姮回忆了下,答:“二十一。”
“二十一载啊,天幕出现已这么久了。”辛筝唏嘘不已。“如此漫长的岁月,难道不足以让人们认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濁山姮噎住。
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因为清楚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才更不安心?
辛筝继续道:“而且我相信盗趾,他会安定人心的,对我而言,当下最重要的是征貊国,为这一战我准备太久,耗费太多粮草,不容有失。”
濁山姮沉默的停在原地,看着辛筝随着队伍走远。
鯈安慰道:“怎么了?盗趾亦非寻常人,辛君既然如此放心,想来盗趾当能安抚人心。”
“谁关心这个。”濁山姮问:“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她从头到尾都没否认自己想刷遗臭万年的成就。”zusi.org 狐狸小说网
鯈道:“但天幕出现至今二十一载,她所作所为都走在流芳百世的路上。”
濁山姮皱眉。“一定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
比起濁山姮的纠结与担忧,盗趾的心思很纯粹,安抚人心。
为了安抚人心,盗趾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安民书,安民书的内容很简单,探讨沉没成本对人的影响。
这世上不仅有重开带来的心态变化,还有沉没成本,当你对一件事付出太多成本后,不论你怎么想,你都不可能再舍弃。
天幕出现至今二十余载,辛筝所作所为大家都能看到,如此沉没成本,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吗?
前世的赤帝难道是啥五讲四美的好人?却在最后选择流芳百世,那是她爱流芳百世吗?是她沉没成本太深了。
就算不谈前世,只谈今世,前世那么多被赤帝击败臣服的人,今世有哪个在知道未来时选择一开始便投奔?
比如宁州的濁山某,前世败得这么那么惨,这辈子还不是照样不见棺材不落泪?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生来就是国君,治理濁山国半辈子,为濁山氏付出那么多,沉没成本太重,无法自我割舍,非得联军帮她手术,让她恢复到一无所有的状态,她才能认清现实。
安民书写好,盗趾立刻下令让人大量抄录,然后每一座城张贴一份,不仅要盗趾军与兖州张贴,要整个人族境内都张贴。
盗趾写文章时安也在场,待他写完才迟疑的问:“你真的相信?”
盗趾反问:“你与她一起长大,难道不相信她?”
安神色复杂。“正因为一起长大,我才更相信,今世的她对遗臭万年很感兴趣。”
盗趾点头。“我也一样。”
安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安民书,你相信还能写出如此感情充沛的文章?
盗趾继续道:“但我也相信沉没成本,她这些年付出得太多,我相信她就算想整点遗臭万年的花活,也不会在自己活着时,我比她年长,我肯定看不到。只要不是在我活着时整活,整就整吧,反正我想要的都能在有生之年得到。至于我死之后,子孙自有子孙福,我一个死人管那么多做甚?”
安佩服:“....好心态。”
她如今完全理解辛筝当年逃亡后为何会选择投奔盗趾。
但,这家伙说得歪道理好有道理。
反正我这辈子不会洪水滔天,想那么多干嘛?
儿孙自有儿孙福。
因着距离近,太昊琰最先看到安民书,她不认识这辈子的辛筝,但她能从天幕的视频中分析出赤帝啥德行。
重生不是换脑子换心脏,人还是那个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同盗趾较量,她对盗趾非常了解,分析不了辛筝还分析不了盗趾。
基本安民书一看完,太昊琰便分析出了盗趾的脑回路。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就行,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这么自信,看来辛君今世准备活着时流芳百世,死后遗臭万年。”太昊琰陷入茫然。“但什么操作能得到这样的结局?人们也不是傻的,她做的事对人们有没有好处,人们只要看看自己的生活有没有变好便一目了然。”
画旬看着安民书思考片刻。“白帝?”
太昊琰愣了下,旋即摇头。“虽然白帝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同时达成流芳百世与遗臭万年的成就,但她的遗臭万年并不持久,人们对她的痛恨斥骂只持续千载。而且距离白帝的时代越久远,越感受不到白帝晚年带给世人的痛苦,反倒因为体会到白帝决策对自己的正向影响,更容易看到白帝的无可奈何。但凡白帝有别的选择,她都不会搞得那般民怨沸腾,但白帝没有别的选择,她的寿命也不支持她慢慢来。”
画旬道:“那我也想不到了,但也说不定天幕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她未必如此。”
太昊琰:“....其它人重新来过说不定会努力享受生活,但赤帝,还是算了,我无法想像一个享受生活,或者说,我无法想像一个如普通人一般享受生活的赤帝是什么模样,天幕所勾勒出来的赤帝给我的感觉,折腾全世界就是她享受生活的方式。”
“赤帝的精神状态一定很美好。”
“孕育她的土壤也不可能孕育出多美好的精神状态。”
闻言,画旬问:“你能赢她吗?”
太昊琰莞尔。“我百岁了。”
画旬愣了下。
人族的百岁与他的百岁是不同的。
沉默须臾,画旬问:“那她若赢了,会如何对待你?”
“从理智来分析,我死了,我的子孙凋零最安全,就像天幕说的,若要按血缘的思路掰扯谁继承王位最正统,没人比我的血脉最正统。虽然如今还是禅让制,但前世人族王朝王位继承制的转型也不会是偶然。古往今来试图传子的人王那么多,最丧心病狂的甚至不认私生子,不让私生子认祖归宗,使自己与私生子无法理上的父子关系,再扶持私生子的仕途,又令私生子与自己的婚生女联姻,使得自己出身的氏族、妻族下注私生子,扶持其登上王位。”
画旬瞠目结舌。“成功了吗?”
“成功了,这也是人族历史上除扶风之乱外唯一一个父子相继为王的案例。”
“居然没被杀死?”
“法理上他们并非父子关系,私生子没有其父的财产继承权,宗庙祭祀权,法理上他俩就是陌生人,属于钻了规则空子。”
画旬表情空白。“可让私生子与婚生女结婚也太离谱了,这是乱/伦吧,他的儿女也能接受?虽然权力使人疯狂,但这也太疯狂了。”
太昊琰摇头。“他的儿女并不能接受这么荒诞的事,但他的儿女并不知自己是同父异母的手足,他们一个以为自己是与大族联姻,少奋斗三十年,另一个以为自己是代表氏族下注王位候选人,各取所需,只是刚好联姻对像合自己眼缘,生出的崽是有问题也只以为是自己杀戮深重遭了报应。知道真相时王位角逐都尘埃落定多年,俩人一个一夜白发,另一个远走玉宫出家舍弃世俗身份。”
画旬:“造孽,不过这么倒霉又成功的案例怎么不出名?”
“他俩唯一存活的子嗣是个不知寒暑饥饱的人,并未留下后代,他俩最终绝后,没有后人宣扬,而祖庙也不会可以宣传这种事,便不知名。”
“这样啊。”画旬了然,但仍有疑惑。“这与前世人族王朝后期王位继承制转型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过去数千载,妄想传子的王不计其数,唯一称得上成功的却是这样一个,足以证明一件事,王位禅让制比世袭制更符合人族王朝的土壤,所以不论那些动了念头的王如何精彩绝艳,都只能失败。既然失败是因为土壤,那成功呢?”
画旬若有所思。“人族王朝后期的土壤变了。”
太昊琰点头。“更不幸的是,彼时离如今很近,对改变了土壤的人族王朝而言,炎帝嫡长的太昊一脉非常碍眼。”
画旬道:“可赤帝对世袭没兴趣,她有没有可能,原本想杀了你或是没决定要不要杀你,但听了天幕说的后,改变主意,故意留下你这一脉恶心后人?”
太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