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祖浮出水面,发现濁山姮还在垂钓,准确说是双手拿着鱼竿在垂钓,眼睛望着天幕。
“赤帝对人心的操纵很厉害啊。”彭祖道。
濁山姮看向彭祖。
彭祖解释道。“我见过一地发生灾害的模样,前期是氓隶向深渊下滑,贵族官吏们的狂欢,然后是起义,不论贵贱一起下地狱,赤帝她在一开始便遏制了官吏们的狂欢。”
死人与在死亡边缘的人是没有精力去狂欢去折腾氓庶的。
濁山姮眼神更复杂:“是啊。”
她以赤帝为对手,但越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却愈理解自己与赤帝的差异。
脚下的河堤与水渠灌溉良田千顷,但为了修水利,死了数百服役的民夫,花的钱只有五成真的用于修水利,剩下都被层层分润。赤帝治下自然也有这样的情况,但赤帝解决了,反正最后她将钱收了回来,而濁山姮,她确定自己收不回钱,事情能办好她就已经很满意,没有赤帝那连本带利将钱收回来的精神。
但濁山姮绝不承认自己不如人,赤帝厉害,自己前世的确不如,但今世提前知道结局,还有提升自己去追赶的机会。
天幕认认真真的介绍了连山默一生预言的天灾,还附赠一张连山默一生足迹的舆图,先知大人的足迹令人心生同情,这家伙是元洲、炎洲与生洲都跑了个遍啊。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这足迹路线,三千多年前可不是现代,现代你要去哪,坐飞机坐火车坐高铁,少则几小时多则一两天的事,路途上要啥有啥,远古可不是这样,远古时出远门是要啥没啥,反倒是豺狼虎豹毒虫猛兽层出不穷,出远门不仅需要强大的武力值,还需要自虐精神。若是鯈那样的骨灰级驴友兼荒野求生爱好者也就罢了,在野外跟回家没什么两样,但先知大人明显不是,从他的家书与史书记载我们不难看出,比起四处旅行,他更想陪伴妻女....”
听到鯈的名字,濁山姮挑了挑眉,虽然天幕说前世自己与鯈是爱侣,但这辈子见了四位数的鯈,委实没感觉自己对哪个有什么感觉,反倒是与彭祖走到了一起。
“....连山默最大的期盼大抵是年老体衰后留守一州,只在一州活动,是的,先知没有退休,他们要干到死,哪怕瘫了都会被抬着到处走。但先知年迈后可以不再满帝国的跑,而是可以选择一个粮仓州安度晚年,小范围旅行。到那时他会有很多时间陪伴家人,但如此微小的愿望却没能实现。”
彭祖道:“难道是王女先他而去?他有长生种血统,但王女是少昊君离之子,又练有锻体操,俩人寿命相差应该不会太大才对。”
濁山姮道:“应该不是自然死亡,更早之前便有提示,王女珏不得善终。”
彭祖不解:“可谁敢杀王嗣呢?”
人族王朝的禅让制发展到最近两三千年,人王被杀不是稀奇事,但王嗣被杀不论古今都是稀奇事。
虽然很离谱,但王嗣的生命的确比人王安全,被杀的人王常有,被杀的王嗣就一个,哦,不,现在是三个,献愍王一双儿女被望舒加工成了食物,但也就这三个,连被杀人王的零头都没有。
王嗣没有王位继承权,属于富贵闲人,不论谁继位,王嗣都是用来展现自身仁德安抚人心的好幌子,实在不想这么做也不会针对,先王的子女是王嗣,新王的子女亦然。
“....无忧死于疫病,但她染上疫病却不是,她的一名子孙被收买,无忧对自己的子孙防备不重,因此没想到自己的子孙会帮着景灵王对付自己....”
濁山姮瞠目结舌,你就算说无忧走在大街上被疯子给杀了都比说她被人王杀了合乎逻辑。
那可是人王啊,天底下最没动机杀王嗣的便是人王。
瞠目结舌的不止濁山姮,整个元洲所有了解人族王朝王权更迭历史的人都惊诧万分。
赤帝被杀了都比她女儿被杀了的可能性大。
然文华君没介绍无忧的死究竟怎么回事,而是直奔连山默的结局。
用精铁做了一柄拐杖,精铁外包一层木皮,整根杖做得纯粹的木杖如出一辙,除了重量,但即便是重量,连山默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拿着就给人轻飘飘的感觉,完全看不出它重量不对。
禁卫搜身没从连山默身上搜出任何利器,而老人执拐杖是很寻常的事,不可能因为要见王就不让人拄拐,于是连山默在觐见景灵王时用这跟拐杖敲碎了景灵王的脑壳。
刺王的连山默也被禁卫乱刀砍死。
“尽管因为职业之故,连山默同无忧一年只有半年时间相处,但从他的结局来看,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感情非常好。连山默不论为人夫还是为父尽力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他连刺王这样的事都等二女死了才做。刺王是不赦的重罪,必然连坐子嗣,但长女是王嗣,不会被连坐,长女的后代是连山,也不会被连坐,长女将王嗣的身份让二女一脉继承,二女一脉也不会被连坐,除了二女。二女死后,他再无顾虑。”
天幕下,安忍不住问辛筝:“景灵王为什么要杀你女儿?”
辛筝摇头。“那个时候我早已化为尘土,哪能知道后事?”让她通过赤帝的思维逻辑反推发生了什么还行,但赤帝死后的事真没办法。
安推测道:“人走汤凉?”
辛筝再次摇头。“人走汤凉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但都是将王嗣赶去封地做个远离权力却衣食无忧的富贵闲人,不会要人命。”
“那景灵王图什么?”
辛筝想了想,道:“他脑壳坏了?”
安无语。“能坐上王位的人可能卑鄙可能人渣,唯独不可能没脑子,这不是你说的吗?”
“所以我也不知道景灵王想什么。”辛筝道。
安想了想,问:“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王嗣被杀的事?”
“有啊,有个王嗣嚣张跋扈,王要做什么,她就捣乱,还强了巫子,同时得罪王权与神权,最终被判处死刑。还有献愍王失踪的一双儿女,实际上是被望舒煮了,但这个是私怨,无关政治。”辛筝困惑不已。“我觉得我子嗣不可能是第一种,君离教不出那么蠢的蠢货。而第二种,我要么杀人全家,要么把人全家流放陵光半岛与炎洲,就算仇家有后代存活也不可能有精力找我报仇。更别说我之后是玄帝,景灵王与我起码隔了两任王,两三代人的时间,什么血海深仇能绵延这么多代人?”
安不解:“为什么是至少两任?”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瞎。”辛筝解释:“我养蛊养出来的继任者不可能这么坑我,若他真的选了我血海深仇的仇人后代为继承人,只能证明一件事,仇人后代是蛊王,而蛊王不会为了区区灭族之仇而报复我的后人。相反,他会更加善待我的后人,让所有人都忘记我杀了他全族的事,抹去过去,与自己的氏族做彻底的切割。”
“啊?”安一脸懵。
辛筝理所当然道:“王权面前,骨肉至亲一钱不值。”
辛筝想到的,濁山姮也想得到,也因为想到了而愈发困惑,即便天幕消失了也久久无法回神,实在无法想象赤帝唯一的王嗣怎会沦落到被杀的结局。
彭祖趴在堤上道。“太不应该了,看连山默与少昊君离的性格,王女应该是很好的人,又是赤帝王嗣,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濁山姮看向彭祖,一眼便看到彭祖的身体,做狗屠贩狗肉,但狗杂和下水很难卖出去,彭祖都是自己解决,吃得好又经常锻炼,脱了衣服的彭祖有着一身匀称漂亮的肌肉。但这会濁山姮实在没什么心情,即便她拿赤帝当敌人,也不愿赤帝唯一的王嗣有这种结局。她若成为最后的赢家,必定斩下赤帝的头颅,但也会善待赤帝的子嗣。
无忧的结局太出乎意料,她现在连玩的心情都没了。
“是啊,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濁山姮低语。
王杀先王的子嗣,这种事历史上也就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