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白日撞鬼

妇人摸了摸手心的铜板,面色方缓过几分,“也就是我王大娘心善,若是换了别人,现在可就不是一顿骂,而是直接扇巴掌赶人了。”

孟芸儿听言,连忙奉承赔笑,“是,这四方巷子,谁人不知王大娘心地最是善良,连庙里的菩萨都不及您呢,芸儿能得王大娘照顾,是芸儿修来的福分!”

妇人得了九个大钱,又被这么一顿夸,心中剩下的半口气瞬时全通了,“昨儿个的事,便算是这么过了,我也是看你伶俐又听话,才将这么好的活计交与你。

不过,若是再有下次,说这些奉承话可就不抵用了。”

“是,芸儿明白,芸儿定不会再犯。”孟芸儿连忙点头应下。

待转身时,脸上笑意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双手狠狠攥紧木盆里的脏衣裳,不过一个下三滥的狗奴才罢了,竟敢对她耀武扬威,等她的子材中了状元,她定然头一个收拾这个狗奴才!

少女思及此,心中不由一阵酸涩。

子材自打回上河村参加阿兄的成亲宴,马上就快一个月的时间,却是连一个音信也没有,前不久,冯母也回了上河村,依旧没一点回音。

只留下她一个在这府城。

府城里处处都要花银子,连吃一把小青菜都得两文钱。

以前攒下的一些银钱早花了个一干二净,她如今接了五个大户人家洗衣裳的活计,一家收二百五十个铜钱,除去给那些嬷嬷的回扣,一个月倒也能赚上一两银子。

虽然时常要看人家脸色,可比起在上河村那些泥腿子的日子却是好过太多。

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少女捧着脏衣裳走过巷尾,正要往最后一户人家去,耳边忽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弟,你先别刨木头了,快帮我我将这木板一块抬到里头花厕去……”

孟芸儿脚步一顿,这不是苏湖生的声音么?

她仰头望去,却是瞧着一座雕檐映日的大酒楼,酒楼同街道隔着约莫十数尺,四扇漆黑大门一字排开,门前廊上全是精致的雕花,顶上门匾处却是空着。

孟芸儿眉头微皱,她来汤山府两个多月时间,自打接下洗衣裳的活计便每日往这附近走,还曾嘀咕为何这么大的酒楼竟然一直闲置。

直到七八日之前,方听得酒楼里隐约传来一些声响,只是大门一直是紧闭的状态,她只瞅了两眼就没再放心上。

可这个声音……

苏湖生的幼时常同苏婳来往,他的声音她是不会记错的,少女扬眸,看了眼虚掩的大门,抬步往门口走去。

一贴近门缝,正好瞧着一道深蓝色身影转过身来,少女眼珠一下瞪得愣圆。

不是苏湖生,又能是谁!

可是,苏湖生那个小木匠,怎么会突然来汤山府?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气派的酒楼里?

孟芸儿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酒楼,再想到自家在清水县的小门脸,心头不自觉转了好几道圈。

苏湖生貌似这些年一直在汤山府同一个木匠干活,莫非是他们师徒俩接下这个酒楼的木工活在这儿帮忙?

这心思刚起,只听得一道冷厉的男声响起,“什么人在外头?”

孟芸儿心头一惊,旋即,原先虚掩着的大门哐当一声从里面打开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赫然出现在眼前。

“三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三虎眉头皱起,上下打量孟芸儿一眼,“你鬼鬼祟祟躲在门后面做什么?”

里头的苏湖生瞧着孟芸儿,脸色亦是不大好,将手里的木板放下,三两步走到少年身后立着。

孟芸儿被二人盯着,连忙扯唇笑笑,“三哥!湖生哥!我方才听着这里头有动静,便过来瞧两眼,却是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熟人!”

她一边说,一边抬眼往院子里头瞧去,心中却更是古怪,如果说苏湖生是在帮他师傅干木工活,那苏三虎这又是做什么?

难不成也跟着苏湖生一道干木匠?

她离开上河村时,老苏家不是正在卖嗦螺么,每日营收同她们家的面馆也差不了多少,又如何会来干这样辛苦的活计?

莫非,是口味嗦螺的营生干不下去了?

苏三虎见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心中只觉厌恶得紧,抬手就要将门关上。

可孟芸儿却是直接用手抵在门侧。

脸上笑意更深,“三哥,湖生哥,不知你们在里面是做什么活计?先前在苍梧镇的口味嗦螺不卖了么……”

苏三虎听言,径直冷嗤出声,“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比较好,早点儿回家,说不定还能同你爹见上最后一面,备上一副棺材!”

“你说什么?”孟芸儿一怔,随即小脸一沉,“三哥说话未免太过分了!我不过是关心三哥,你何必如此诅咒我家人?”

“别一口一句三哥,我苏三虎可不会有你这样恶心的妹妹!

再者,我们苏家同你们孟家什么关系,你自个儿心里门清。

下次再敢我们老苏家地盘装模做样,小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苏三虎骂罢,大力掰开她抵在门侧的手,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孟芸儿避之不及,鼻头直接被门板撞得通红,痛得眼泪不自禁往下掉。

望着紧闭的大门,抬腿就是一脚,可看到黑漆漆的木头时,又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脚,转为狠啐一口口水。

“我呸,不过是替人打下手罢了,还你们苏家地盘,真是好大一张脸!”

少女捧着脏衣服,骂骂咧咧往隔壁巷子走去,一直到回到租房后头河边上,依旧沉着一张脸。

手上用洗衣木用力捶着衣裳,嘴里骂声不停,“苏三虎,苏婳,老苏家一家,全是贱人,统统该死的贱人……”

刺啦!

许是手上太过用力,手下一件稠裳直接被开一条大口子,孟芸儿骂声一顿,望着破开的衣裳,整个人傻在原地。

这一件衣裳,可是绸子的,她辛辛苦苦干一年都不一定能赔的起啊!

她的绣技又很一般,若是将这道口子缝起,定然会被人发现,可若是就这么还回去,这个主顾定会找她麻烦。

就在焦头烂额之际,河面忽地有了些许动静,孟芸儿抬头看去,便见一道雪白的影子浮在河面上。

黑长的头发,寡白的面容,雪白的长裙,只一眼就将人魂儿都吓跑了,孟芸儿脊背一瞬凉到脊椎骨,惊叫出声,“啊!!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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