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蔓草?”崔廷越看了一眼纸上的图案,“这东西真的对王爷的病有用?那个西越人说话可不可信?”
“不管有没有用,不都得试试?”周珩轻轻拨着茶盏,“好不容易听到一个能解毒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倒也是。”崔廷越小心的把那张纸给收起,交给一旁的下人拿去办事,看着周珩道,“放心吧,找味草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崔氏每年都会从西越收购不少药材,不会多惹人注意,你让王爷安心等着便是,少则三五月或许就有消息了。”
周珩微一点头:“多谢表哥出手相助。”
崔廷越摆了摆手:“又不是什么大忙,用不着谢。不过,这事你要不要和你爹还有安禹说一声,好让他们安心?”
“安心?安什么心?”周珩不明所以的看着崔廷越,“而且这事和他们说也没用吧?他们又不能跑到西越去找药。”
崔廷越看着周珩真的没明白的样子,也愣了,他顿了片刻,一言难尽的看着周珩说道:“我当你是想清楚了才跑回来,怎么还这么糊涂?所以你现在和王爷是什么情况?和从前那样不清不楚的混着?”
周珩被崔廷越谴责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他不自在的捧起桌上的茶盏,借着喝茶的姿势,含糊不清的“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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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廷越看周珩那心虚的样子就来气,心口噎了个半死,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所以你跑走的这三年意义在哪?”
“赚钱呗。”周珩讨好的冲他笑了一下,“你看我这三年给崔氏赚了多少银子。”
“那我是不是还得跟你道声谢?”崔廷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想教训他一顿又深感有心无力,无奈心累的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也懒得说你什么了,你亲哥都管不了你,何况我这个表的,你要是想不明白,就稀里糊涂的过吧,反正你和王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还能说得了什么。”
他说罢转身抱过一个长条形的木盒,扔到周珩怀里,眼不见心不烦的挥了挥手:“这个是你一直托我买回来的玩意儿,今日刚刚到手,你可以拿走滚了。”
周珩那必然是不可能滚的,滚了还了得?
他顾不得打开看看他心念已久的货物,把盒子随手往旁边一搁,乖顺的提起茶壶,倒满崔廷越喝空了的茶盏,而后双手奉到其面前,卖乖的笑说道:“哎呦,表哥,瞧你这话说的,你虽不是我亲哥,但也差不离了。再说了,这满天下谁不想有个富可敌国的兄长,你能当我哥,定是我上辈子烧高香了。”
崔廷越被周珩这一通话哄得格外舒爽,可又不想这人太过得意忘形,还是端着架子,接过那杯茶后轻斥了四个字:“油嘴滑舌。”
周珩腆着脸笑了笑,知道自己这是把人给哄好了。
“不过,安若,情爱一事你虽然还没想明白,总还是要为长远考虑的。”崔廷越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正色道,“你托我去找解药,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点什么想法。你和王爷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你爹那,你还是要提前做好打算的。当年的事情在将军心里还是个过不去的梗,他未必就能接受你和王爷婚事,别临了了还多磨一难。趁着找解药的这段日子,你和安禹合计合计,想想如何劝解你爹。”
崔廷越这话说的掏心掏肺,的确是为他这个表妹好好思虑过的,只是周珩听得一头雾水,满腹疑问。
“什么叫当年的事?”周珩困惑的看着崔廷越,“当年发生什么事了?”
崔廷越也困惑了,“你不知道?安禹上次来黎州的时候没和你说过?他和你聊那么久,什么都没提?”
周珩那会儿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他哪知道凌安禹说了什么,干脆含含糊糊的摇头道:“没,他光顾着骂我了。”
崔廷越看着这糟心妹妹,倒也能理解,毕竟他也想骂,随即理解的点了点头:“啊,那也是,你确实挺找骂的。”
周珩:“……”
“你俩才是亲的吧?有这么对妹妹的吗?”周珩白了他一眼,问回了正题,“快说,当年的什么事啊。”
崔廷越一时也犹豫了,这算是凌府的家事,凌家人不提,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替他们开这个口啊。
“要不然你还是去问你哥吧。”他说道。
“少来,我哥在北境呢,我怎么问他。”周珩催促道,“快说,话说一半最没意思。何况你刚刚不是还让我为以后多做打算,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未雨绸缪。”
崔廷越“啧”了一声:“这事我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啊。王爷如何中的毒你总知道吧?”
“知道。”周珩说道,“说是在南林猎场被刺客行刺,中了毒箭,而后太医误把毒药当成了解药,落下了病根,才成了这副样子。”
崔廷越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是谁把那药送到皇宫里的吗?”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周珩怎么还会不明白,“我爹?”
崔廷越点了点头:“没错,是你爹把药送去的皇宫,而给你爹提供药草的是我们崔氏。”
周珩蓦地瞪大了眼,他从没想过这里头还有崔府和凌将军的事。
按说就他那多思多虑的性子,实属不应该,可那会儿他太小了,还没长出那么多心眼,又整日浑浑噩噩的与病痛耗着,就是想询问一番也分不出精力。
再后来就是他丧母又丧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人赶出了皇宫,流放到了黎州,一路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厥过气去。
等他大了,病情也稳定了,有能力去查当年的事时,却也成熟懂事了。他明白太傅当年告诫他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也明白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会牵扯到大安的国运,会祸及万千百姓,他当不起那个罪人,于是从此再也没有问过一句,连同他那不可追亿的轻狂年少都埋在了时光的尘埃里。
不知道就不会恨,不恨就不会去想,不想就不会妄动,这是他唯一能想出的束缚了。
两世下来,他都是这么做的,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没有同凌安若一起去盘问道济,可没有到命运总是不会让人如愿,他想知道时无暇顾及,不想知道时却又偏偏让他知晓。
周珩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吐出一句:“啊,那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崔廷越深深叹了口气:“是啊,要不怎么说你俩是孽缘呢。”
“当年我父亲想借着将军的威风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被将军斥责了一通后,他一直都想找机会与凌府重修旧好。可将军刚正不阿,任是我爹使劲浑身解数,百般讨好,也不为所动。那会儿我父亲也是真没了办法,一筹莫展之计,正好碰上王爷南林遇刺,需一味辛细草解毒。”
“此药难得,便是王侯之家也不见得会有,偏偏崔氏不久前才从一位南疆人手里收了这一味药。我父知道这个消息,连忙把药材送到将军府上,想借此卖个人情。当时王爷病情危急,容不得多等,将军便收了那味药草,连夜送进宫里。可谁知那药服下去后,当场要了王爷半条命,将军当场就被先皇给扣下了。等消息从宫中传出来,我爹也深知自己闯了大祸,当天夜里就逃走了。”
崔廷越说到此处仍觉心有余悸,那时他年纪尚小,却也已经记事,哪怕过了十来年,也能回想当时府里的兵荒马乱,所有人都怕因为崔氏的过错给十皇子陪葬,下人们在官兵围府前纷纷卷走值钱的东西逃路,他那个混蛋爹更是连他都不要了,嫌带在身边碍事。
“要不是将军一力顶下所有罪过,咬死不说是谁给他的药草,崔氏所有人怕是早就人头落地了。也是因此,将军才丢了帅位,后来更是为了保全崔氏,断绝与崔氏所有往来,且这么多年也毫无怨言。”崔廷越羞愧的叹道,“是崔氏拖累了将军,欠了将军大恩啊。”
周珩这会儿也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向崔廷越开口,他就能送来白银万两,后面更是要什么给什么,从不推辞。
不是人家人傻钱多,也不是单单是为了扒上凌府这棵大树,而是因为愧疚,是为了偿还当年的救命之恩。
可周珩更在意另一件事,“可表哥不觉得奇怪吗?崔氏是有药铺的,也有通识百草的名医,就算两种药材异常相似,也不会在皇子的性命前疏忽大意,定然是再三查验过才敢送进宫中。怎么出了事,所有人都认定自己送的都是毒药?”
“因为当年管理药材生意的是三叔。”崔廷越说道,“他那个人只认钱,不认命,和之前那个林记药铺一样,干了不少卖假药的勾当,牵扯出好几条人命官司,惹来不少众敌,要不然崔氏怎么会落败的那么快。所以当时解药变成了毒药,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只当是三叔又干了混账事,把自己家给坑了。”
周珩“啧”了一声,撇了撇嘴道:“这都什么一群败家玩意儿。”
“谁说不是呢。”崔廷越想起他那些叔叔伯伯们也是一阵的闹心,要不是那一群搅屎棍各种作死,又何至于让他年纪轻轻就得力挽狂澜,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他轻轻叹了一下,接着道:“总之过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当初那药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你爹一直过不去这个坎,他总觉得是他害的王爷落得这副半死不活的境地,心里过意不去,听人提起王爷都觉得是对他良心上的诘问,偏偏王爷的身份过于敏感,为了保全凌府,他也不敢做什么,只能无动于衷的看着。你和王爷要是真成了婚,于将军而言就是逼着他天天看着他曾经犯下的过错,他心里能好受?”
“所以你要是真想和王爷好,就趁现在好好打算,免得日后慌了手脚。”
周珩长久的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五味杂陈的乱着,崔廷越后来又和他说了些话,他也没往心里去,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两声,连怎么从崔府出来的忘了,只漫无目的在街上乱走。
当初凌安若找道济问话的时候,道济定是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了她的,可她回来后却并没有对他吐露过半个字。
周珩不怪凌安若的隐瞒,他大概能猜得出凌安若在怕什么,也能猜到凌正当年不过是被人当了刀使,他若是真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凌安若早就一把刀扔在他面前,要杀要剐任君处置。
可知道归知道,他的思绪总是控制不住的往另一头跑,倘若当年的那碗毒药真是经凌将军之手送来的,他该怎么办?
若是按照他病情刚稳时偏激的性子,他定是满心怨恨,管他是无辜还是冤枉,定是要出了口恶气才肯罢休。这说起来是有些不讲理,可那又如何?这世上的人无辜的,冤枉的,被栽赃陷害的多了去了,各有各的理由,那他算什么?
他不无辜吗?
他不可怜吗?
凭什么非要他宽宏大量放那些人一把?
凭什么那句“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如同枷锁一样禁锢着他,这又不是他的江山社稷。
先皇至死都没有告诉他凶手是谁,满朝文武也都在护着那个罪魁祸首,只因他是妖妃之子,是祸乱朝纲的隐患,是他们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孽障。
这些周珩都知道,早在那句妖妃说出口时,他就知道他和他娘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除了凌安若。
就她一心想要他活着,想尽办法给他续命,还不死心的要替他去夺位。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子?
叫人心爱又心疼。
周珩想到她,心里就不自觉的一软,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蹲下身来对着水面上不怎么清晰的面容注视良久。
他至今也不知道老天为何要让他和凌安若魂魄互换,可能是看他太孤单了吧,给他送来抚平伤口的慰藉,也可能是怕他哪天真的走火入魔,横行无忌,想所以想拿根绳子拴住他。
但不管是哪种,周珩都是承老天爷的情的。
一个人太寂寞了,寂寞得无牵无挂,如风中飘絮,无根无依。
人生在世,总还是要得一知己良人的吧。
周珩轻轻呼出一口郁气,眼神温柔的盯着水面,伸出手指在上头慢慢临摹着那张面容,只觉心口有的寒冰也春日暖阳里融成一汪柔柔春水。
忽然,水面上不知从哪多冒出了个身形来,还伸手往他肩头拍了一下。
周珩惊了一下,蓦地回头看去,只见凌安若正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周珩愣愣的看着凌安若,忽然觉得,那些曾困着他,让他痛不欲生的宿怨深仇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1)
只要有一人心疼他,陪着他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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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