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突然觉得自己的一顿打,挨得值了。果然古往今来,挨揍都是最挣钱的买卖。不过想到自己曾是一个弘扬正能量的演员,“碰瓷”这种买卖陆寻想了想就嗤之以鼻。
“阿达,这次你带了多少银票出来?”
“五百两都带着呢,应该够您赌两把了!”罗达掰着手指头,煞有其事地算到。
“赌你个大头鬼!少爷我是沉迷于做大事情的人,怎么还能兢兢业业的赌博呢?”陆寻拍了这奸仆一掌,心想自己好不容易腰包鼓起来,好歹得捂热乎了再花。
俩人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出了东市,来到一片瓦肆白房的街区,陆寻看前头人头进进出出,在抬眼看一眼那店子的招牌。
“茴香赌坊?怪不得这老小子撺掇我去赌两手呢。”心想到此,转头对罗达敦敦教诲。
“赌博是洪水猛兽,赌博是吃人魔鬼,赌博叫人倾家荡产,赌博叫人妻离子散。阿达你可记住了,少爷以前我虽然好玩这个,但是如今少爷一门心思的想着赚钱跑路,少爷长大了你懂吗!”
罗达看着自家少爷,眼里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变得陌生,再之后突然眼含热泪,满怀欣慰地抓着自家少爷的手。
“呜呜呜,老仆伺候少爷这么多年,终于看到少爷长大了!老仆真是欣慰啊,不枉费老仆这么多年以身作则的左右规劝啊……”
“去你的吧!”陆寻镗镗两步走开了,寻思找个别的地方消费消费。
罗达擦着眼泪追上去,“少爷你真不赌两把,和过去道个别吗?”
“少爷的钱是拿来做大买卖的,绝对不会去赌博祸祸了!”
…………
半柱香之后,主仆二人立在茴香赌坊的牌子下,陆寻问罗达。
“阿达,我被人打得这么惨,好不容易换回来五百两银子。虽然是想拿来做买卖的,但是我拿出其中的五分之一,消费消费,慰藉一下我受伤的心灵,不过分吧。”
“不过分,咱还有一颗一千两银子的百年人参,没决定当不当呢。这么算就是十五分之一。”
“百年人参先不当,少爷我容易挨揍,保不齐哪天能用上。”
“少爷说得有道理。”
“那我再拿出一百两银子的十分之一,进去小玩两把,不过分吧。”
“这更不过分,才十千钱,这不洒洒水嘛?”
陆寻缓缓转过头来瞪他一眼,“上次你找了几个歪瓜裂枣的群演就花了我一万块,你以为少爷不懂行情吗?那帮人个个不顶用,害少爷被揍得那么惨,这最多两三千就打发了。”
罗达晓得少爷说的一万块就是自己十两银子十千钱的意思,不过心里打了个突,“少爷怎么挨打之后变精明了,自己可不就是花了二两银子,贪污了八两银子嘛。”
脸上忙赔笑,“少爷咱不是说好了不算这笔账了吗……”
陆寻又把头转回去,揉着没毛的下巴,低吟道:“我作为一个纨绔子弟,见了赌场不进去玩两把,肯定会惹人生疑。到时候赵国郡主再起疑心,以为我正经起来想法子对付她呢,这可就不好了。”
罗达在一旁小声地附和,“对!少爷,咱这是麻痹敌人的手段!”
“作为一个暴发户,到澳门旅游,体验一下当地特色,这总不会玷污我的光辉形象吧?更何况我作为一个演员,这是正儿八经的体验生活!”拿定主意,一扯罗达的胳膊,“走!随少爷进去狠狠地赢他一票!”
没想到临门一脚,却被罗达给拽住了,却听他说:“少爷不急不急,咱换一家,这家赌馆知道少爷是冤大头,杀熟!”
“嗯?我呸!”陆寻立马朝这家门槛上吐了口吐沫,愤愤道,“这等坑人的地方,我迟早叫我老爹取缔了它!”
“咱去哪儿?”
“少爷随我来吧!”
罗达贼兮兮地领着路,陆寻头一次要切实体验古代赌馆,内心被罪恶感闹得汲汲皇皇。小步溜得极快,两手搓来搓去,活脱脱一个赌瘾犯。
罗达看他的样子,又像当初半夜偷偷背着老爷夫人出来玩两把的劲头,脸上露出果然的笑容。他可不知,自家公子此时的罪恶感来源于上辈子的法制建设。
穿街引巷,罗达领着陆寻来到一处暗招子。这一通好走,陆寻倒没觉得累,反倒更吊起了胃口。
“这么隐蔽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咱外边有人不是,军中的弟兄介绍的,绝对可靠。”
提起军中,陆寻又问他,“我交代你找教头的事儿怎么样了?前些天你见天出去办事,吃的是满嘴流油的才回来,你可别花着少爷的银子不办正事!”
罗达暗里抽抽嘴角,心想自己光顾着跟兄弟们喝酒,早把这事儿给忘了。
嘴上却一本正经地拍胸脯子保证,“放心吧少爷,给少爷找教头能马虎嘛?我托军中的弟兄给少爷找了位高人,不过高人都脾气大,少爷你懂的吧,得三请四请。这事不能着急。”
陆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势跟他下了赌馆。
这赌馆往下挖半截,往上盖半截,出地面糊的是木格纸窗户,采光不好,里边还乌烟瘴气的。
陆寻皱皱眉头,赌馆要是都这个样,谁愿意过来玩啊?
“阿达,这正规不?”
“正规正规,藏这么严实是怕扰民。”
“行吧,咱俩低调点,免得被当成冤大头。”
罗达会意的点点头,陆寻便使唤他到柜台上兑十两散钱。罗达轻快地去了,再回来头上挂着一大吊钱,直压得他脖子都弯了。
“我不是叫你低调点吗?兑点碎银子不成?”
罗达嘿嘿一笑,“少爷这才一千文钱一两银子,这丢出去当,听响就痛快。碎银子也兑了,这里使银子都得用他家分好重量的小银锭。”
陆寻往他撑开的荷包里一瞧,确实都是一般大的碎银锞子。
“少爷,咱先玩点啥?”
赌馆里的游戏五花八门,各个档口前都围了不少人。陆寻寻摸一周,决定先玩玩他上辈子酒桌上最熟悉的骰子,不过这里的玩法是庄家摇骰子,赌徒们猜大小。
“先来最简单的,也是最热闹的。”
看那大扇板玩骰子的桌子前乌泱泱的挤满了人,陆寻打个眼色,自有他的恶仆赶人开道。罗达脖子上一大吊钱也好使,赌徒们大多红着眼睛往上瞪两眼,就老老实实地让开了位置。
桌板前一个五大三粗的荷官,赤着膀子舞弄骰盅,桌板上写着押大押小,这是赔率最低的,还有猜点数押豹子。总之一个骰盅里三个骰子,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写得一清二楚,底下赔率也是高低不同,三个六的豹子更是有十八倍的赔率。
陆寻看得眼热,把罗达手里的钱袋子夺过来,“铜钱儿给你玩了,少爷玩银子!”
扭头问旁边一个赌红脸的汉子,一看就是在桌上坐了许久的赌鬼,“喂,老兄,上把开大还是开小啊?”
“开大……连着六把开大了。”那汉子满脸沮丧,说话都变调儿。
陆寻眉毛一挑,掏出一粒银子来,拍在开大上,“哎嘿!这把我还押大!这叫出其不意!”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嘿!最后机会快快下注了!”
荷官招呼着,就看罗达瞟他一眼,神在在地拿出小剪子剪下一吊钱里的两个绳结,正是二百文。嗙的往桌上一甩,正中“一二三顺子”的盘口,十倍的赔率。
陆寻被这巨响一震,果真罗达说得不假,是有气势!连带着此时罗达臭屁的样子,也成了一股高手的气质。
“阿达,你这么有主意?这一二三的概率这么小,你有把握嘛?”
“少爷,你看我像没把握的样子吗?咱老罗也是赌场老手,浸淫多年早摸透了他们的把戏。”
陆寻上下瞧瞧他,那意思是,“你到头穿个仆人的衣裳,我信你个鬼。”
荷官的骰盅再摇起来,落定开盅,“一二三小!通赔通汇!”说着便拿着拨杆儿,先揽了输家的钱,再各个盘口对着赔率拨回赢家的钱。
瞧着自己的一颗银锞子会着另一颗银锞子,拨到了罗达的跟前,陆寻往他乐开花的脸上一瞟,幽怨道。
“你倒是说说你的经验啊。”
“嘿嘿,”罗达笑上一声,遮着他的耳朵说道,“少爷咱就盯着没什么人下的地方下,十赌九诈,哪边赔得少哪边搂得多,庄家肯定就往哪边开。”
陆寻一想有道理啊,桌面上虽然豹子赔率最高,但是赌桌上不少赌红眼的,想着全压赔率最高的,一举翻本。如此一来,概率最小的豹子上面,也有不少注码。反倒是罗达压得顺子当不当正不正的,难度不小赔率却差着一大截,根本就没什么人压。
听得指点,陆寻精神大振,顺手就把罗达的两百文钱拿了当抽水。嗙的一声又甩在“一二三顺子”的盘口,“我这招叫‘故技重施’!”
罗达幽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把二两银子放在了“押大”上。
“三三六十二点大!”
“他使手了不是,他使手了是不是?连开六把大,才开一把小就又开大,这肯定是使手了。”
陆寻看着罗达又揽回来四两银子,气不顺的念叨着。
“哎,我这回一两银子压小,再来一两银子压三个三的豹子,我再拿你一两银子压个十一点大,哎嘿嘿我看你怎么开!”
罗达强颜欢笑地眨着眼睛,偷偷把剩下的三两银子捂进手里,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唉……见惯不怪了,少爷这熟悉的样子,可真是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