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茵强忍着装乖,差不多忍到极限时,兴许大家都玩累了,一群孩子,打盹的打盹,恍神的恍神。她也总算能利用这样的时间,好好地欣赏着这个院中的桃花。
自己上辈子,看得最多的还是各种喷溅出来的血花。
扎在心口的,砍脖子上的,手上、脚上这种只能算皮肉伤的,还有别人砍到自己身上的,各种伤害的喷血方式不尽相同。唯有越灿烂者,死得越透这点是一样的。
纵使是回到宫中,她的身边也没有太多美丽的事物;或者说,自己没有心情欣赏那些美丽,纵使是主动寻找某事物的美丽之处。
闲暇时都在耍刀弄剑。因为这是家传的本事,也是自己在宫中的立身之本。
至于族中长老所建议,学会剑舞一样可以取悦君王,这种话听听就好。苏茵前世亲自试过,别说剑舞了,光是手沾到剑把上,还不用拔,那位皇上就惨嚎着护驾,舞个毛啊。
最后见到的,是从自己口中呕出来的那朵血花。
前生的周氏女,有吐石伤人的本领。哪怕是一口水,都能成为杀人利器。
但为了维持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尊严,不愿伤害任何人,因为那会显得自己相当不甘心的样子,最后的血花是逞强吐在遮掩于嘴前的衣袖上。而且喷溅的特别……豪迈。
今生倒是有闲情赏花了,苏茵还喜欢吃花。尤其是花蜜的滋味,甜甜的,淡淡的,跟吃蜂蜜的浓稠感不太一样。只是她也不会煞风景地爬上树,把整棵树的桃花啃光,又不是奔着吃饱去的。
大部分时候,她只会在外人不知道的时候,看到没见过的花朵,才会摘下一尝。先尝花蜜,再尝花瓣。
其实吃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一样,苏茵都不会在人前吃。别人顶多从遗留的骨头看出来,究竟有什么东西遭了毒手。
毕竟以三岁孩子的体型,一顿吃掉一头牛是有些惊世骇俗。还是别在人前暴露这一点了。至于骨头这玩意儿,不怎么好处理。苏茵可还没有找齐全可制作化骨粉的药材。
眼前的桃花养得特别好,桃花的红也不像其他花色的艳。一枝多花,排列成串,间中交错着几颗花苞。香气不算浓,但十分明显。
而且苏茵还注意到一个小细节,那就是院内的几株桃树都是不同种类的。尽管花色相近,但花形、香气等不尽相同。只是不仔细分辨的话,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正对着赏花的亭子,那棵桃树是最大,也是开花开得最多的。香气也是所有桃树中,最浓的一棵。就好像是院中桃树的状元一样,鹤立鸡群。
以她的鉴赏能力,看出这样就够多了。对于美丽的事物,苏茵现在还不懂得该怎么去欣赏。
要是讨论这棵桃树该怎么炮制才能伤人,苏茵倒是可以说出个四五六来。像是哪段枝可以拿来叉人脖子;遇着在树下对敌的时候,哪根树枝方便随手掰断后,顺势插进敌人的眼眶里。
不过还是那句,煞风景的事情,就别在这一世的父母面前做太多。嗯……还不到时候暴露。
然而有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下半句跟这里没关系,所以不提。苏茵倒是想好好静一静,连着自己的神通都关了起来,但是那些别有目的的男孩们主动走了过来。
”小茵儿。”虽然有几人结伴过来,但却只有带头的开口。
”是。”苏茵回望,甜笑着说道。
说起来,她已经很习惯用这样的表情来面对人。除了想要摆脱上辈子的百般苦事外,笑着对人也让她更容易操控别人的想法,至少不会朝着激烈对抗的方向倾斜。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一张笑脸就能换来的事情,那真是太轻松啦。
不像上辈子,在族中耆老面前笑,叫做不庄重;在皇帝面前笑,叫做别有用心。所以干脆不笑了,整日里扳着一张脸。相由心生,心又何曾不会受面相影响。一来二去,不苦也苦了。
”我问问你,你喜欢怎样的男人?”近前的孩子问道。
这么直接?
虽说直接没什么不好,但这么问一个三岁的孩子,可好?
本想赏对方一记大白眼,不过苏茵忍住了。灿笑说道:”我喜欢像爹爹一样的男人。”说谁都会有毛病,说爹谁也挑不出毛病。
”读书啊。”不愧是靺鞨的男孩子,颇有乃祖之风。一说起读书,个个都垮了张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小茵儿呀,读书有什么好的。现在国难当前,要能打才是大丈夫。妳说妳会喜欢一个智计无双的统帅当夫婿,还是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当夫婿?”另一个男孩说道。
同时,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包含他在内,无不展示着各自的身体特点。一个个像是大力士一样举臂弓起,又或是摆出神射手的拉弓姿态。
苏茵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个时代的战争,配合新式武器的打法她还不太熟。
但要是百人着甲配上长戈互相对抗,她现在就有把握凭一杆长枪杀穿敌阵,让自己的部下绕圈包围,全歼由眼前小毛头率领的队伍。
不是她看不起这群小毛头,而是论打仗,自己的功绩可是用累累尸骨堆出来的。不是一群搞不好连鸡都没杀过的孩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过对方都这么追问了,只差明示让自己挑夫婿。苏茵也不好继续推托,两只眼睛弯得跟天上的月亮似的,藏起一抹精光,说道:”能不能打没关系,我就一个要求。”
”哦,什么要求?”
苏茵露出一颗小虎牙,说:”扛揍就行。”
”扛……扛揍?什么意思?”
”要是不扛揍,我怀疑我的夫婿只能活过拜堂,活不到洞房。”苏家小姑娘说着大实话。
只是很多时候,话说得太实在,反而没什么人会信。一群孩子以为眼前的娃娃只是在吹牛呢,论起耍嘴皮子的功夫,他们一点也不弱。
就有人豪气地说道:”咱们家成亲也不拜堂的。剥光了包起来,往床板上一扔,睡过就算数了。哪还需要这么麻烦呢。”
说话的是位小贝子,和靺鞨八部的完颜部,即大金宗室关系较近。以靺鞨都是选秀女、指婚的一套流程来看,他们是不像汉族走三媒六聘的。
不过小贝子口中的待遇,那也是皇帝才有,普通宗室或靺鞨八部就没那么讲究。也就是不同女人睡不同房,看谁的夜里灯笼亮罢了。
但是苏茵也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呀。只不过她听了也没觉得不好,反而是开心地说道:”那更好,省了拜堂的功夫。那只要没被睡过,就不算数了嘛。”
女娃娃的说法对她自己来说是大实话,但听在别人耳中却是天真又奇葩。
一群大小孩子虽然成长在不一般的家庭,但心眼孔窍也还没像那些成了精的大人,九弯十八绕的。一时间,他们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让场面有些冷。
在亭中和众人闲聊的恒亲王,早练就了头不摆,眼不动,依旧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孩子们的戏语,他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是一群小子围住的小娃娃,一度成为众人说话的中心后又冷场,这样的画面他是看在眼里的。
也就在这尴尬的时间,恒亲王丝滑地出场救援。他朝着苏茵招了招手,说:”小姑娘,来。”
”恒王爷。”苏茵又蹦又跳的,借机脱身。
在小手中塞了一颗糖,恒亲王亲昵地说道:”玩累了吧。吃颗糖,喘口气。”
糖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甜呀。在糖算是奢侈品的时代,嗜甜不是病,而是一种奢华的享受。苏茵虽然知道自己的道路在哪里,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还是挺顺从本能的。
看着孩子吃得开心,吃到眼睛发亮,当主人的无疑倍感有面子。只是恒亲王的助攻哪里只会有一步。他问道:”小姑娘呀,糖好吃吗?”
”好吃。”这句回答倒不是昧着良心说的,苏茵真那么认为。
”还想要再吃一个吗?”
哎呀,这老头挺会……啊!不!挺坏的。苏茵强忍着打开他心通,窥探这人龌龊心思的想法。而是两眼一望,就看向了自家还稳坐在亭中的父母。
你们女儿快被人用糖拐走了,知道吗?
苏家老爷和夫人浑然无觉,和同赴赏花会的宾客高谈阔论著。
”这样吧,帮我个小忙,我就再给你一颗糖吃。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恒亲王故作认真模样,说着。
”帮……忙?”放弃了自家谈兴正浓的父母,苏茵歪着脑袋,看向眼前之人问。
恒亲王指着庭外盛开的桃树,说:”帮我折一枝桃花过来。就这边看过去,旁边凸出来,花开得最多最满的桃枝。”
哎呀,这老头蔫坏!
被指定的那枝桃花枝,是在桃树枝桠的末端。用爬树的方式上树是折不到的,因为旁边没有可以支撑身子的粗枝。除非搬个梯子,垫个脚,才能直接折到那那枝桃花。
”呵呵,假如折不到的话,妳可以找在场哪个哥哥帮忙。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帮妳的。”恒亲王图穷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