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最先到了,一步迈了别人两步那么大,上前就抱拳行武人礼节。
“吴非见过安皇子殿下。”
虽然一路护持,但计安是第一次见到吴非,他对这人好奇的源头,来自于初识不虞时她的提及。
此时见着人,只看他迈的步子就大概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爽朗,义气,率性。
假模假式的人是有,可他看得出来,吴非不是。
便是他打了眼,不虞也不会。
说他爱屋及乌也好,昏庸也罢,他就认定能让不虞当成熟人来相处多年的人,秉性差不到哪里去。
“坐。”计安示意他往右边的空位上坐:“待人到齐了再一并说。”
吴非没有意见,从昨天开始忙活,他实在也是累得很,连那茶都不嫌烫,一送过来就进了他的肚子。
若非好歹也是有点底蕴的家里养出来的,他还想再要一碗。
紧跟着时绪和时衍到了,叔侄俩昨日就见到了面,虽然一直忙个没停,也忙里偷闲的交换了不少事情,比如时衍就知道了眼下侄女和这位安皇子是什么关系。
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们相处自在不少。
也因为有外人在,两人都只是拱手行礼。
而计安对他们也挺客气,毕竟是不虞的至亲。
时家人前脚刚到,后脚游家人就到了。
来人身材魁梧,留着长须,还穿了一身软甲,一看就是个武将体格。
不过能做为游家的代表过来,绝无可能是头脑简单之人。
而他行的,果然也是武将礼:“游宵,见过殿下。”
“坐。”计安这是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在来此的途中。
他们三兄弟带着人扮成商队在路上和他相遇,自承身份见过主公后,就被安排着先行一步去古北城附近打探情况。
“陈威和孟凡去假意追击蒴满,一时半会回不来,就先不等了。”计安看向下首一众人:“时间紧急,不说那些废话,待拿下第二城再给你们互相做介绍。”
众人应喏,比起互相认识,他们也更想知道安皇子接下来的安排。
“游宵,你先说说早上丹巴国大军撤离时的发现。”
游宵显然对这些事烂熟于心,并且一张口给的就是答案:“丹巴国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但我们兄弟通过他们的缁车、伙夫人数以及他们做饭起的炉子等推算,得出的结果是,此次退离的人手在四万左右,古北城不大,拿城又如此容易,留守的兵马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五。再从我们得到的其他线索来看,丹巴国大军总人数很可能在二十万至二十二万之间。”
计安猜到了会有水分,可他没想到这么大。
许容文带兵攻的城,最知道对方有多虚,虚到他都差点怀疑是不是有陷阱。
可听了这个数目仍是吃惊,追问:“确定?”
“基本确定。”游宵看向他道:“我们游家自有一套算法,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极少出错。”
天下姓游的多,可如此大言不惭的,许容文只想起来一家。
“云凌游氏?”
游宵倾身行礼:“云凌游宵,见过许将军。”
许容文回了礼,看向安皇子的眼神一时间都有些茫然,游家,怎的搅入这团浑水里来了?
而且,明显站了队。
可游氏,怎会站队?
计安此时也没时间解他的惑,说回正事:“吴非,你这边有新消息吗?”
“有。”吴非拿出一块手帕:“来此之前我见到了潘一,他给了我这个。”
这样的手帕,昨日计安从丹娘那里拿到了一块,也是吴非送来的,是不虞那个闯空门的熟人放在约定地方的,关于古北城的兵力布局图。
这也是他敢对古北城有想法的底气之一。
而新得的这块……
他打开一看,果然,是奚悦城的兵力分布图。
“他仍回去了?”
“对,他说他如今颇得信任,能帮上忙。”吴非也担心潘一的安全,他们越顺利,潘一越有可能被疑上:“他说古北城丢得匆忙,他才能趁乱出来一趟。到威安城时他未必还出得来。我也让他以自保为上。”
“正是如此。你想办法带话给他,若有半点不对,让他立刻脱身。”
吴非听得出来他这话并非做戏,点头应下。
有了这兵力分布图,事情就好办多了。
计安让众人过来一番研究,你一句我一句的,渐渐就有了方向。
“元晨,把舆图撑起来。”
庄南上前,和窦元晨一左一右打开舆图。
“奚悦城防御低,完全没有天险可守,当时失得有多容易,我们要夺回来就有多容易。不止奚悦,后边的威安城也一样,再往后的朱曜城才有了难度,不过威安可以先放一放,一则是做为缓冲,再则,是暂时没有必要那么贪心。”
有不少将领在,计安没有把话说透。
但许容文心里已经有了数,知道威安城将是后边他要拿来做文章的,看着舆图道:“殿下说得对,当时我之所以带兵退得那么干脆,就是因为这三城都太不好防御,除非用性命去填,不然根本不可能守住。”
计安点点头:“蒴满这个人有点本事,但他有个最大的弱点:他的皇室身份带给他的自大,以及连下九城让他对我大佑武将的看低。哪怕眼下他已经因为他的自大吃大亏,丢了古北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会想再把古北城夺回去,但绝想不到我们还敢乘胜追击,去夺奚悦城。”
许容文听得很心动,可是:“若他想到了这一点,张开大网在等着我们呢?”
“我们研究他很久了。”计安想到不虞那个书房里悬挂起来的一日比一日多的宣纸:“他的生平,他这些年经历的战事,但凡是我们能拿到手的都被我们研究透了。若对他的判断有误,那古北城我们就拿得不可能这么顺利。如今古北城拿得还算轻松,可见我对他的判断没有错。”
计安起身到舆图前,食指在上边划拉:“蒴满是从这里退往的奚悦城,在他身后的追兵不少,而且是他熟悉的陈威。陈威是监军,要动大军必须经过他,而他的追击就给了蒴满一种我们的目标只是古北城的感觉。而且以蒴满的性子,绝不可能退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多半还得和陈威斗智斗勇打上几场,待他成功退至奚悦城的时候,我大佑大军也到了,他没有时间重新布防,以现有的布防图……”
计安扬了扬手中的手帕:“诸位敢随我赌一场吗?”
众人面面相觑,游宵和吴非同时开口:“赌了!”
对望一眼,两人皆笑了。
之后,许容文也应了下来。
再之后,所有人都轰然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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