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
是三教九流，走街卖艺，撂地把式们最喜欢的地方。
为什么喜欢？
当然是人多。
有人问这里为什么人多？
因为在天桥附近居住的戏子多。
戏子们就近，甭管开嗓子还是卖艺，都在天桥这片练摊儿。
久而久之，这里便逐渐成了四九城有名的游玩胜地。
这人一多，自然就少不了街头小吃的聚集。
诸如黄米面切糕、炸糕、豆汁、羊肚、包子、饺子、糖饼、牛杂碎等等小吃，主打一个地道。
也不是说都不好吃。
好吃的还是有的，主要看手艺。
此时，在一个羊肚摊上，
卖羊肚的老板扭头看着蹲在胡同里，像饿死鬼一样吃羊肚的两个小乞丐，就觉得自己手艺是真棒。
“嘿！你俩再蹲远点！那也影响我做生意！”羊肚老板朝江北兄妹喊了一句。
羊肚老板觉得，即便江北兄妹饿死鬼一样的吃法再让他满意，可也不能影响他生意。
好嘛……这俩小乞丐刚才还想坐在凳子上，差点把他客人都给嫌弃跑。
这哪行！
“呸！狗眼看人低！”
江念大口咀嚼着羊肚，囫囵吞下后，朝羊肚老板骂了一句，随后舔着小嘴唇又道:
“再给我来一碗！”
羊肚老板被骂，本想生气，却听江北说道:
“你再瞪眼！信不信我们兄妹回你的摊儿，让你做不成生意？”
“别废话，给我也再来一碗！”
说着，江北拿过妹妹手里的碗，站起身走到羊肚老板跟前递了过去。
羊肚老板瞅着一身破破烂烂，脾气还臭的江北，生气接过了碗。
“也不知道哪里偷来的钱，还装上大爷了……”羊肚老板嘟囔道。
“想不想做生意了？别墨迹！快点盛！”江北瞪眼了，同时在桌子上放了两碗羊肚的钱。
“好好好！盛盛盛！给你俩盛！”羊肚老板一脸无奈。
没办法，不卖羊肚给这俩小乞丐，俩人就会搅合他生意。
两碗羊肚盛好递给了江北，同时，羊肚老板求饶道:
“我谢谢二位了，您二位多移几步可否？”
江北冷然道:“像句人话，你早这么说呢。”
说完，江北便端着两碗羊肚回到了江念身旁，兄妹俩这次远离了羊肚摊儿。
羊肚老板看着乞丐兄妹消失在视线，轻轻呼出口气，转身又吆喝起来。
胡同内。
江北兄妹端着第二碗羊肚，蹲在雪地上，又一次风卷残云起来！
“呜呜……好次！好好次！”江念口齿不清道。
江北笑着提醒:“慢点吃，别噎着。”
“呜呜……好……”
江念点头含糊答应，速度却没慢下来。
江北见状只是笑了笑，便同样低头猛吃。
没辙，兄妹俩是真饿了。
而且，在这寒冷得冬天，可能也只有羊肚，能让他们兄妹二人感受一丝温暖。
众所周知，
羊肉有驱寒，温补的功效。
这也是江北即便被羊肚老板嫌弃，也要带妹妹在这吃饭的原因。
羊肚下肚，兄妹二人感觉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
……
“你们不是说那兄妹往这个方向走了？而且没走多久？人呢？”
中轴线前门大街上，天桥附近，白晴扫视周围，眉头紧皱看向小八。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俩卖完野货，就是往南走了啊！我不骗你！真的！还有，你们最好放了我们，我老大可不是好惹的！”小八被吓得哆嗦。
乖乖……
原本以为眼前这漂亮女人好说话，可不曾想，这女人凶起来，甚至比她旁边的壮汉还可怕！
小八现在恨死了小十，刚才为什么突然多嘴说那么一句！
害得他们现在被生拉着过来找人。
他现在手腕被壮汉攥的都快疼死了。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就很害怕！
“你老大？”白晴扫视着周围人群，寻思了一下，干脆道:
“带我去见你老大！”
从三个小乞丐口中，白晴没得到多少信息。
除了知道有一对乞丐兄妹中的妹妹，模样跟岁数和自己那女儿有些相似外，什么名字，住处等全都一无所获。
这让白晴心里很生气。
不过好在，现在她知道了眼前这三个小乞丐有帮派，这让她松了口气。
四九城她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还没有人手。
这三个小乞丐的老大，似乎能帮到她一些忙。
“啊？你要找我老大？你不怕被报复？”小八有些懵。
白晴撇了眼小八，冷然道:“别废话！带路！”
刀口上舔惯了血，死都不怕的人，能有什么害怕的？
“不是……大姐，咱今天还要去拜访四九城商会会长呢，这……”钱彪也有点傻眼，转而又说:
“四九城离你以前的家太远了，我觉得侄女不可能在这里，指定不是一个人。”
“闭嘴！”
白晴眼里杀气一闪而过，看向钱彪:
“商会会长改天再去拜访，今天找人。”
“就算不是我女儿，我也要见上一面。”
钱彪被白晴冷眼一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闭嘴！”
钱彪说完，把心里的气撒在了三个小乞丐身上。
抬起脚，在小八、小九、小十仨人屁股上分别踹了一脚。
“还踏马愣着干嘛？没听我大姐说么？带我们去见你们老大！”
钱彪觉得他这大姐哪里都好，就是经常有点魔怔。
跟着大姐的这几年里，但凡大姐打听到可能是她女儿的消息，一定会像现在一样发疯，怎么劝都没用。
钱彪心里很无奈，四九城离着大姐老家上千里，她女儿怎么可能在四九城这地方？
魔怔了……
可钱彪不敢吐槽一句，怕被打。
……
“哥，你看！那仨小乞丐！”
正吃着羊肚差点撑死的江念抬头看了眼街面，乐了。
江北闻言，抬头看去，正好见到小八被一壮汉扭着，呜哇乱叫的消失在视线内。
“呵呵，可能是偷钱被逮到了。”江北笑着分析道。
这四九城内，像他们兄妹这种只靠要饭捡破烂讨生活的乞丐不多。
很多乞丐明着是要饭，其实兼职多着呢。
前身若不是脑袋有问题，被人嫌弃，不被收留。
可以想见，现在的江北兄妹也会是惯偷什么的。
“哼哼！活该！”江念捂着爆炸的小肚子开心笑了。
倒不是对小八三人偷钱的行为鄙视，江念纯粹是因为小八三人被抓到高兴。
要知道，他们兄妹二人以前可被正阳门这边的乞丐打过，所以江念很记仇。
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她是真想报仇，何苦今天对丧彪卑躬屈膝呢？
“哥，我吃撑了，还剩半碗，你吃。”
江念没再看街面，她把自己剩的半碗羊肚递给哥哥，又把哥哥手里的空碗拿了过来。
江北接过半碗羊肚，没言语，大口吃了起来。
兄妹二人不需要客气，更不存在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要知道，就是晚上睡觉，兄妹都是在一个被窝。
打小就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半碗羊肚而已，只要不浪费，进了谁的肚子都是好的。
吃完最后半碗羊肚，江北带着妹妹把碗还给了羊肚摊老板。
临走时，江北朝羊肚老板满脸嫌弃道:
“嘿！我说，下回记得给卖盐的留条活路。”
“啊？什么意思？”羊肚老板一脸懵。
不等江北说话，江念便捂着小肚子哼唧道:
“笨蛋！我哥说你下回少放点盐！你想齁死谁？难吃的要死！”
此时的兄妹俩，直接干起了吃饱了骂厨子的勾当。
其实羊肚也不怎么咸，甚至还挺好吃，不然兄妹俩不会吃的风卷残云。
兄妹俩就是想气一气狗眼看人低的羊肚老板。
而兄妹俩的言语，效果很显著。
羊肚老板在听了江念解释后，差点当场气爆炸。
“嘿！俩小兔崽子……”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略略略！”江念朝羊肚老板做起鬼脸，跟着哥哥就跑了。
羊肚老板看着江北兄妹远去，半信半疑用勺子捞出一点羊肚尝了尝，没发现多咸后，更是气的咬牙切齿。
“嘿！俩小兔崽子……吃饱了骂厨子！这也不咸啊！”
……
天桥某条街上，
江北找到个卖糖葫芦的，挑了串糖叶最大的糖葫芦递给了江念。
“要是吃不下就等会再吃，别撑坏了。”江北嘱咐道。
江念小嘴乐开了花，猛点头:“嗯嗯！知道啦！”
说着，江念伸出小舌头，在糖葫芦的糖叶上舔了一口。
甜味在味蕾爆炸，她大眼睛都眯了起来。
“哥，好甜！”
江念开心炸了。
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她发誓，今天绝对是她从记事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江北看着妹妹舔糖葫芦的小模样，会心一笑。
随后他自己也挑了一串，给钱走人。
糖葫芦嘛，山里红。
酸甜可口，老少皆宜，他也很爱吃。
“走，哥今天带你在天桥好好玩玩。”江北拉起妹妹小手说道。
既然挣了钱，今天又是小年，没理由不带着妹妹过一下节日。
“嗯嗯，好……”江念又舔了一口糖叶，心里美美的。
随后，兄妹二人便在天桥附近闲逛了起来。
这边瞅瞅，那边看看，玩的好不热闹。
不过，
有一说一，天桥这边虽然热闹好玩，可卖艺练摊儿的都要钱，这就让兄妹二人看一半时兴致缺缺。
六万块虽然不少，可也不能这么花啊。
而且，天桥杂耍卖艺的，基本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嘴皮子利索，却不动真格的！
用四九城流传下来的俏皮话说，那就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
什么意思呢？
就是把式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在摊儿上一顿瞎白活，说的天花乱坠，吹的绝无仅有，先把人气给积攒上来。
等人多了，把式人把围观群众的好奇心全都勾出来，等到要正式表演之前，就会出来一个人，挨个儿跟围观群众要钱。
到这时候，围观群众基本会走一大片。
说白了，大家都是苦哈哈，没多少人愿意掏这个钱。
而碰见不愿意掏钱的，把式人更不乐意。
往往因为这事，引发出骂战，甚至动手打架。
打完架呢？
人气没了，把式人会再继续口若悬河瞎白活，继续积攒人气，继续要钱。
好家伙……
就这么一白活，能白活大半个钟头。
这谁等得起？
提前花钱的等不起，也就走了，就当花个冤枉钱。
后来的人呢？
当然是又一轮新的骂战或者打架。
这么一来，骂这么几场下来，一天也就过去了。
这就是人们为什么说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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