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很清楚一件事，就是他潜伏进仿生人，并让阿南塔知悉有关仿生人内部的情报，等于将那些可悲存在的谋划都置于他们的敌人眼下。以阿南塔现在携带的银色蔷薇舰队，只要他愿意，那些仿生人必然翻不出手掌心。所以秦孟并不是怜悯仿生人，恰恰相反，他在做一件对仿生人反抗军来说极端残忍的事情，那就是看那些人的梦想化作灰烬。第51章 仿生人叛乱 8即使是阿南塔也没能找到作乱的黑客, 让第五军团直接将此次入侵阿萨克大脑的黑客定为超a级，并把这件悬案递交给了远在西星域首府星的戴森星的s级智脑，阿努比斯手中。阿萨克焦头烂额, 行星总督却抓住机会过来结交两位军团长：“我布置了一场晚宴，往二位赏光。”阿南塔和应对视，应从善如流：“好啊。”都是军团长，第五军团长答应了，第二军团长就不好不给面子，尤其是第二军团正在本星域巡航，与各个星球打好交道是应有之义。阿南塔坐在宴会里, 满宴会厅都是容貌十分出色的娱乐型仿生人，他们穿着清凉，端着酒水、甜品在人群中穿梭，笑容甜美却公式化。应举着一杯香槟：“有时我也很好奇，这些人难道不受恐怖谷效应的影响吗？仿生人就是血肉机器啊。”阿南塔淡淡道：“如果是拥有灵魂的仿生人，大概就不会让你感到恶心了。”应：“我根本分不清那种仿生人和自然人有什么区别, 据说有些人，他们就会爱上仿生人，说不定仿生人会因此拥有灵魂。”阿南塔说了句从萨莫那里得知的实话：“仿生人的灵魂不是因为爱而来。”应：“那是什么？”阿南塔：“强烈到超出生命的渴望。”一个活生生的性命为了自己的渴望不顾性命的时候，就是拥有灵魂的时候。应：“以你说的这条标准，人类里拥有灵魂的也不多。”阿南塔实事求是：“那也是没被逼到一定份上, 比如你在一个懦夫面前杀死他的母亲或者女儿, 哪怕你是上将，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找你拼命。”应：“我承认我在你读军校的时候常常开你玩笑, 但我没那么坏, 谢谢。”然后贺骋就冲到了两位上将身边，他看起来不胜其扰, 只能借两个大佬的威势寻些清净。他扯着领结：“到底是谁暴露了我的宿舍被外人入侵过，还被人在玻璃上涂鸦蘑菇人的？”应哈哈一笑：“军队里都传遍了，你这事很稀奇，而且无害，也没有保密等级限制，所以有人发到了军方的论坛上，大家都说你是今年军团里遇到的奇事最多的人，对了，听说那个人还在你冰箱里留了鸡蛋糕？好吃吗？”贺骋恨恨：“好吃，也不多留点！气得我最后只能对市政系统发布任务，谁有那个人的消息，我就赠送半年工资，等把人抓到了，我要把人关起来，直接扔监狱的厨房里干活！”应补充：“然后天天去监狱里蹭饭。”顶头上司的嘲笑让贺骋心态有点崩，更让他崩溃的是，自从他的委托发出去后，就有一群安菲特里忒卫生系统的仿生人汇报过来一堆假情报，他疲于辨别，顺着线索追下去，结局往往是一场悲剧或一场喜剧。阿南塔沉默着，他当初从贺骋的宿舍里带走了萨莫的尸体，甚至给萨莫清理好了血迹，扫除了一切可疑痕迹。作为现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什么都不能说。然后晚宴就中止了，因为有个军火库炸了。阿南塔收到一条消息。【他们要我搞一批军火，我不得不动手，军工厂已经炸毁，销掉了一切我去过的痕迹。】若是周围都是人，阿南塔几乎要站起来，他强压住自己的神情，发觉那边开始申请与他分头行动。【我要去下一个任务地点，你可以分一些数据流钻到这个机器人里，远程操作着监视我，但我不能和你同行了，如果我的路线和第二军团重合，天命教徒一定会怀疑我的。】航天港处，秦孟坐在候机大厅，手里捧着一团小小的、柔软的仓鼠仿生人机器人，待它的小眼珠子亮起，秦孟笑了笑。“来了？”仓鼠抬头：“我不赞同你和我分开的做法，你想去独自面对那些人，这很危险，这违反你我之间的约定，我在出发前向你承诺过保障你的安全。”秦孟用调侃的语气问：“所以？你为何要对我许下这样的承诺，我以为对你这个阶层的人来说，我的性命无足轻重，据我所知，这个国家是5%的人掌握了56%的财富，尖锐的矛盾之所以一直没爆发，是因为生产力足以让所有人衣食无忧，生育率不足可以克隆二等公民，人类又拥有了仿生人这个可以奴役的存在，而且最顶层还有一个真正的神压着。”“作为这个社会的顶层人物，我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仿生人为了追踪异端魔神而不顾性命，你没有理由反对，因为异端魔神的失败意味着星皇统治的稳固，而你是围绕着星皇的大贵族之一，是既得利益者。”塔子仓鼠回道：“我有理由，你死过一次，现在的生命由我拯救，你是我的责任。”秦孟意味不明：“仅此而已？”塔子仓鼠愣了一下，秦孟也不追问，只感叹了一句：“你这样阶层的人，似乎不该有这样的责任感。”他以前作为游戏公司的董事长，又经常出国比赛，是很见过一些世面的，阿南塔并不是清白无垢的白纸，可他不仅有良心，这良心还大大的，还怪令人稀罕的。塔子仓鼠淡淡道：“我聆听陛下的教诲成长，不要太小看我这一阶层的道德感，即使是在自然人的上层内部，也有很多如我一样同情仿生人，将拥有灵魂的仿生人视为同等存在的人。”信仰可以带来善良，但贵族和资本家例外。秦孟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他看着航天港观景长廊外一望无际的天空，语重心长：“阿南塔，你不要对自己作为上等人的身份有强烈的认同感比较好，把那份无谓的傲慢扔掉吧。”阿南塔并不是真正的自然人贵族，反而是相对被鄙薄的那个二等公民，秦孟也不过好心提醒一句罢了。随着秦孟弄到了阿萨克的情报，仿生人内部越发明白这个自称萨莫的黑客拥有多么出色的能力。虽然因为贺骋和第二军团长的存在，导致阿萨克被入侵的事实迅速暴露，情报也随之作废，但仿生人内部却建立起了对萨莫的初步信任。于是他们派给了萨莫更多的任务，秦孟在无偿的情况下去做任务，并且要掐着度，恰到好处地减少军团的损失，又不让人生疑。然后秦孟就开启了他两辈子以来最惊险的日子，刺杀、潜入、探查情报、套话、偷盗、绑架……特别脏的那种他会拒绝接手，但能接手的活儿里也够他喝一壶的。塔子仓鼠跟在秦孟的身边，眼睁睁看着这个原来对自己的能力使用还有些生涩的小黑客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秦孟骨子里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这份特质在和平的年代里没什么存在感，顶多让他在竞技体育领域格外强势，放在一个暗流涌动的星际时代的帝国中，简直就是帮助他在腥风血雨中穿梭的利器。很多次，萨莫都身陷危机，可他总能做出正确的事让自己成功脱身，阿南塔在帝国上层多年，很清楚这份特质多么危险，因为人类不仅讨厌猪队友，还讨厌神对手，如果萨莫和他站在敌对的立场上，阿南塔也会觉得很棘手。秦孟早出晚归，塔子仓鼠也不是时时都能跟着，有时直到凌晨，仓鼠机器人那经过增幅的耳朵能勉强察觉到客厅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萨莫会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再去休息，还有的时候，他会直接睡在沙发上。小仓鼠拖着毯子盖到他身上，明明是远程操控一具机械，却生出了浓烈的叹气的冲动。“你入侵阿萨克大脑的后续来了，阿努比斯做出了分析。”以古老神话中死神的名义命名的s级智脑阿努比斯认为：【安菲特里忒在核实通缉犯萨莫时，是否得到对方尸体的残留物？根据街道视频分析，萨莫具备空间转移能力，他并非没有从歼灭光束中脱逃的能力，并且，魔神使普遍生命力旺盛，一般的致命伤对他们来说是可以恢复的。】秦孟睁开眼睛：“我暴露了？”塔子仓鼠：“暂时没有，但是快了，而且我不能出手帮你，否则阿努比斯会发现痕迹。”阿南塔并不是自己独身一人，他的肩上有德斯瑞特家族，有第二军团，这让他不能为了萨莫去冒暴露自己的险。秦孟：“我知道，我从没想过让你帮忙。”“这不是暂时还没暴露吗？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秦孟摊开手掌，神色凝重起来：“现在更重要的是，我好像找到了另一个魔神碎片的痕迹了。”说到萨莫身上的魔神碎片，塔子仓鼠的鼠脸上出现一抹沉重：“在哪？”秦孟：“我猜测，也许……是在天命教徒的手中，欧兰将我上报到了教会高层，他们提出想见我，有个仿生人来和我交接，我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这说明他和另一个魔神碎片接触过。”第52章 仿生人叛乱 9天命之主在人间有一座神殿, 位于现实和高维宇宙的交界，是只有最虔诚的狂信徒才能抵达的圣地。欧兰如今就要前往这里，因为他在自己的教区发展出了一名无比出色的教友, 这使叛乱军获得了更大的优势，于是上层决定接见他。高级私人星舰在行驶时没有丝毫颠簸，重力仪一直开着，帮助人们维持骨密度，且能稳定地在地面行走，欧兰和坐在对面的另一位仿生人祭司谈话，她是一位保姆类仿生人, 拥有教育幼儿的职责，也有上星网学习的资格，因而诞生了灵魂，且十分睿智而有耐心。这位看起来有点胖、面相亲切的女士说：“目前来看，银河帝国的国运还如日中天，我阅读了很多书籍, 在历史上有些国家让2%的人掌握了90%的财富，可他们依然稳定运行，度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银河帝国的财富分配比古代要强得多，因为掌握了大量钱财的贵族的财产其实是……国有的，他们只是代掌, 而且星皇在法理上随时都可以把这些人的爵位撸掉。现在一些贵族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敛财, 但超出一定界限就会被监察部当一盘好菜享用。除此以外，军团拥有庞大的武力, 然而星皇亲自动手的话, 在神的滔天武力面前，人类的军队未必能好过, 然而星皇默许人类发展科技加强武力，让人类朝着能够伤害神的方向前进，这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互相牵制，但星皇立在那里，军方也老实有听话。最后，星海教会还立在那儿，他们是星皇的忠实拥趸，他们的力量来自于对神的忠诚，因而绝不会背叛。“除非祈祷星皇走出圣殿，而且罕见地做错很多事情，否则银河帝国就是这片星云中的庞然大物，这个国家繁盛了近七百年，往后恐怕还会继续繁盛下去。”欧兰嗤笑一声：“如果星皇能离开圣殿，不仅是我们现在要见的人立刻吓破了胆子，银河帝国的高层也得在战战兢兢中流出一条血液长河。”胖女士又说：“而且他们很安全，除开魔兽潮这种天灾，人类击败了癌症、洪水、火山爆发、地幔喷发，可以改变一颗行星的地貌和自然环境……每10万人的命案数仅有2.2，社会舆论乱七八糟，实际上所有人都有很充足的安全感。”警务部抓不到萨莫，是因为萨莫太过强大，不代表警务部在维持社会治安时不拼命，同理，军方在对抗魔兽时也是拿命上的，银河帝国并不缺乏公爵、侯爵成批战死的先例，最上层在战场上怂的人不多，因为怂的会被撸下去，这也导致了银河帝国的贵族其实是存在补录现象的。比如说多年前的尤里凯瑟耶夫男爵，他是因为贵族有一段时间死人较多，而他那段时间恰好立了大功，才被补了个男爵的爵位，若是在死人不多的时候，功勋者顶天拿个不能传承的爵士。欧兰：“这个世界很美好，但是这份美好不属于仿生人，就像很多年前，所有人都在呼吁人人平等，但他们只是想自己和那些人上人平起平坐，一起去压迫他人，他们口中的平等不包括女人和残疾人，直到基因进化在科技的发展下实现。”他们同时陷入沉默。这就是仿生人要对抗的世界，一个强大、庞大、且预期国运至少还有好几百年的古老国度，科技发达，武德充沛，人们在基因科技的辅助下，普遍拥有健康而强壮、不受糖尿病、阿兹海默等疾病困扰的躯体，智商没问题的话，死磕几年书就能通过义务教育。在这里就连发达地区对其他地区人才的虹吸效应都没那么强，因为气候调节器、重力仪的存在，使各处都差不多，福利保障又做得好，有能耐的佛系人才就安心建设自己的老家，反正上哪不是一天8小时且老板必须给交足保险呢。如果存在于这样一个国度里，在其中出生、长大的人对国家的忠诚和信任，必然是仿生人们不能体会到的，他们只能从警务部、军方庞大的牺牲数字看出一二。所有在这个制度里受益的人，会不惜用性命去维护，而且这些人真的有信仰。星海教会作为抗异端魔神的一线，他们一般不公开牺牲数字，只是每年招人都很积极，但即使使劲招新，各方势力也不会阻拦，反正星海教会的正式教众数字很稳定，最多也就那么多，少起来只有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二，牺牲率不比警务部和军方小。无数野心家面对银河帝国都会感到绝望，因为野心最能实现的时代，是乱世，而银河帝国显然短期内乱不到那份上，所以有些人为了攫取更多利益才不惜对异端魔神低头。他们想要得到西星域，在他们的努力下，西星域已经成为了四大星域中最为混乱的星域，那些人相信只需要再来一场庞大的叛乱，他们可以在天命之主的帮助下，咽下这丰盛的果实。欧兰嘲讽：“那些人总觉得银河帝国会在他们的谋划下分裂，大概是他们看史书的方式不同，觉得大国不会被杀死，只会自杀，所以他们不断掀起西星域的内部冲突，说不定三等公民法案没能通过，也有这些人的助力。”胖女士：“你觉得他们能成功吗？”欧兰：“即使是我们这样从未念过大学的仿生人也明白，他们成功不了，菲尔，30年前银河帝国遭遇了那么庞大的魔兽潮，舆论那么乱，银河帝国失去了两个s级黑客，其中一个还是监察部部长，是银河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王冠级的义体战士，可如今帝国依然稳稳立在这里。”即使对前路如此悲观，欧兰依然和名为菲尔的胖女士来到这里，终于，他们见到了那位big man。欧兰半跪在地上：“斯特拉斯伯爵。”一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子抽着一根冒着紫烟的电子烟，桌上摆着一个盒子，里面摆满了电子烟的燃料，像是血肉又好像是植物的不明物在方格中一起一伏地呼吸着。“赐予你……神的恩惠。”这位在兄长战死后接过爵位的高贵男士眯起眼，抛给欧兰和菲尔，像是赏赐一条狗吃鸡肉干。菲尔面露踟蹰，欧兰却毫不犹豫地点燃电子烟含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