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这么说了,几个工人也只好收起心里的埋怨。
“张助理,少休息一会不碍事,有事,你尽管问。”
张国全开口说:“对于焦煤厂,你们有多少了解?”
听到张国全提焦煤厂,竟然不是煤矿的事,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张国全到底想说什么。
其中一个工人举手说:“我们是煤矿专业的,焦煤厂也属于煤矿的范畴。”
“哦?那你详细说说。”张国全伸手示意了一下。
“焦煤,焦煤,顾名思义,就是把咱矿场的煤拉到焦煤厂,进行高温炼焦,形成焦煤,继而送往钢铁厂,由于焦煤的特性,要比一般煤产生的热量高,才用来炼制钢铁等。”
“没错,咱杨家庄的煤有一部分能达到炼焦的品质,尤其是三号采区出的煤,品质确实不错,用来炼焦完全可以。”
“那又怎么样,能用来炼焦的煤,储量本来分配就不均匀,恐怕以后焦煤厂免不了从外面专门进货。”
“不不不。”张国全连忙制止了工人的议论,他把工人叫来,不是想听如何炼制焦煤的。
“我是想问,焦煤厂会不会对周边的环境,有什么改变?”
站点:塔^读小说,欢迎下载-^
“这?我们也没专门在焦煤厂待过,不知道张助理说得环境是指哪方面?”
又有一个工人举手,还是最先发言的那个工人,张国全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你说。”
“张助理是想问会不会对周边环境,有没有污染这一块吧?”
张国全点头,他正是这个意思,只是他对“污染”这个词,没有多大的概念。
在这个快速发展的年代,甚至这些高材生出身的,也鲜少有人意识到“污染”这种事情,他们只关心,怎样能发展起来。
至于“污染”是没人在意的。
准确点说,是压根没有这种意识。
所以说,张国全特别喜欢这个提出“污染”一词的小伙子。
小伙子说:“我看过一些外国杂志,可能咱们身边没人意识到,但是,多少年以后,焦煤厂所占用的土地根本不能再使用了。”
“这么严重?”张国全心里一咯噔。
“没错,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焦煤厂可以说是高污染的,不管是产生的废气,废物,还是废水,都会影响着这一片土地,我相信,要不多少年,焦煤厂周边一定是一片废墟,寸草不生。”
有人不赞同小伙子的说法:“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前期管理好便是,照你这样说,那都不要发展了,就贫穷落后下去。”
被人怼了一下,小伙子有点拘束:“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张助理在问嘛,我就顺便提了一嘴。”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厂区休息吧。”张国全心里已经了解了大概。
最后工人走的时候,张国全问那个小伙子:“你叫常飞是吧。”
小伙子点头。
“好,我记住你了。”
张国全去找了杨雷,到那就问:“黄永康的焦煤厂准备占用多少土地?”
杨雷被他一句话弄得摸不清状况,矿场是矿场,焦煤厂是焦煤厂,完全就不搭边,张国全没道理去管焦煤厂的事。
可既然张国全问了,杨雷回答说:“差不多有二十多亩地。”
“这么多。”
“咋个?有啥问题吗?关于占地补偿,我和镇上开过会了,毕竟是县里拉来的投资人,都很重视,已经尽可能的在给黄永康好处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补偿的事,有我把着关呢,我是不会亏着咱庄上村民的。”
张国全今天找杨雷,并不是为了村民补偿的事,毕竟有县里兜底,绝不会像魏光明那样胡来的。
“杨支书,我想,我想焦煤厂不能建在杨家庄。”
“啥意思?”杨雷觉着张国全有些莫名其妙。
“把焦煤厂赶出去。”
张国全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出了自己在河沟的决定。
“国全,你,你疯了吧。”杨雷震惊的说道:“这可是县里的决定,你不知道县里对这个投资人有多重要。”
“我没疯,我也知道投资人的重要性。”
“你知道,那你还……那你说,把焦煤厂赶出去,对咱杨家庄有啥好处,怎么着,焦煤厂也能给咱杨家庄村民提供不少劳动岗位吧。”
杨雷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你该不会为了争矿长的位子吧?周生拉来了投资,你把焦煤厂赶出去,周生拉来的投资人就不在杨家庄了,那也说不过去啊,不在杨家庄,大可以在镇上,周生的功劳一样没少。”
“不,我现在已经不在意矿长的位子了,不管谁当这个矿长,焦煤厂都不能建在杨家庄。”
“国全,我知道周生要是做了矿长,你心里不好受,毕竟矿场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可是调令还没下来,咱还有机会,再想想其它办法。”
杨雷不认可把焦煤厂赶出去的做法,非但对杨家庄没好处,对张国全更没有好处。
一旦焦煤厂被张国全赶走,那黄永康是什么人,还不因此记恨张国全,包括县里,因为得罪了黄永康,别说矿长的位子了,很可能,张国全这个助理也会被撸掉。
“我知道焦煤厂建在杨家庄会有很多好处,就业岗位,包括对周边的发展都能起到一定的带动作用,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五年之后,十年之后的杨家庄会是什么样子?”
杨雷不明白的问:“啥样子?”
“十年之后的杨家庄,将会受到很大的污染,土地,河水……”
张国全还没说完,杨雷突然笑了。
“国全,你这?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一个厂子能有啥污染,我是让你争矿长的位子,但是你说的啥污染,也太没有说服力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放弃这种想法。”
杨雷不赞同“污染”这一说,张国全便放弃了,他知道,有些人的思想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他,多少年以后,杨家庄是他看到的那副样子,他一定会拼了命阻止的。
如果说,现在还有一个人保持着清醒,那一定是苏锦城了。
心里烦闷,他给苏锦城打了一个电话,纯闲聊。
苏锦城说:“你还记得,我不主张开采煤矿吗?”
张国全记得,还记得苏锦城说,杨家庄在发生变化,杨家庄不该是这个样子,还希望杨家庄的人不要怪他。
那时候,张国全在想,书生气的苏锦城喜欢乡下安静的环境,在这种环境下,最好不要有人打扰,就这样,一直保持乡村的美丽风貌。
苏锦城是在感慨他的情思罢了,不正符合他的书生气嘛。
那个时候,张国全并不理解苏锦城的话,他只知道,杨家庄不应该固守陈规,要打破落后的局面,要发展起来,要日子过好一些。
现在再回头想想,苏锦城早就意识到杨家庄的变化,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是,在时代发展的洪流下,谁也阻止不了。
包括他张国全,矿场也是无限度的索要大自然的资源,这也是一种“污染”。
张国全终于认识到,原来,每个人都不能做到自视清高。
他要把焦煤厂驱离出杨家庄的提议,并没有得到苏锦城的认同,因为县里不会同意的。
那种污染环境的想法,被很多人认为是可笑的,放着好日子不过,还有心思去管那些花花草草。
张国全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么无助过。
那天,他去见了羊倌儿,羊倌儿正赶着羊群准备回家呢。
暮色下,洁白的羊群被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羊倌儿,对不起啊。”
羊倌儿拿着鞭子,“吼吼”的赶起羊群:“不碍事,我老汉还能有几年活头,你们年轻人,尽管大步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