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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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风如尖刀,身体飞速坠落,水牢伸手不见五指,感官无限放大,肩部疼痛难忍,强烈失重感压迫神经。

忽有强健臂弯圈住她的腰,五指覆在肚脐上,下坠速度减缓。淡淡的檀香包裹着她,郑妤喜极而泣:“殿下?”

双脚稳稳着地,李致立即松开她,语带责备:“你来做甚?”

“我……给您送东西。”郑妤避重就轻,“岁稔说您在宁远侯府,我到处找不到,然后就掉进来了。”

手上空空,她走得急,把叶佳画像落在王府了。郑妤从口袋里摸出青帕,两点微光不足以照明,仅能让他们二人勉强看清对方。她手捧从美人图后暗格找到的紫玉佩,附带白玉镯一并呈给李致。

李致没接,冷眼盯着她看。郑妤被她看得不自在,怯懦低头,声如蚊呐:“殿下?”

“郑云双你……简直愚不可及。”他无端诋毁,郑妤茫然抬头,被他眸中嫌恶深深刺痛。

“本王欺你、薄你、利用你,你还孤身寻来……”李致啼笑皆非,“世间怎会有你这种傻子。”

既然他清楚,他所作所为欺她薄她利用她,可他依然选择那样做,说明她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他一点都不关心她会不会为此难过……郑妤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殿下多虑,我来寻您并非出于私情。”郑妤嘴硬,“我只是为大局考虑,江山社稷需要您平安归去。”

“是吗?那本王倒要嘉赏郑姑娘深明大义了。”李致悠然上前一步,俯身凝视她双眸。他接过物件,视线落在她肩上,“肩上血流不止,不痛?”

短箭本是冲着成年男子心脏部位去的,郑妤体量不高,箭矢刺入肩部,侥幸活命。但半支箭扎进肉里,岂有不痛之理?

郑妤避而不答,把话题转移至对方身上:“殿下手上也有血迹。”

那是几日前的旧伤。指环射出的银针有毒,令他短期内无法动武。偏巧那日回府途中遭到刺杀,伤了他右臂。今日在上方躲箭时动作过大,伤口开裂,这才沾染血渍。

李致收起玉佩,望着白玉镯迟疑一瞬,最终一起收入袖中。他摸出火折子,火苗扑闪两下,照亮水牢。

“拿着,坐下。”他看向石台。

“做什么?”

“拔箭。”

箭羽颤动,痛感撕心裂肺,郑妤左手死死扣住石台,咬紧牙关。箭头离肉刹那,她压抑不住尖叫,泪水哗然。

泪花在李致手背上绽放,热烈滚烫。血流如注,他扔掉短箭,迅速拿起灰帕按住伤口止血。

箭是拔出来了,但缺少药物,伤口一旦发炎,郑妤必然要吃一番苦头。她满头大汗,抖得厉害。

腰带倏然松掉,她身子一僵,气若游丝:“殿下,您……”

衣裳斜落,香肩半露,两人目光同时落在亵衣边缘。李致若无其事移开眼,像解释又像自言自语:“布料摩擦,不利伤口愈合,若长进肉里,再想取出异常困难。”

喉咙莫名疼得厉害,仿佛有一根鱼刺扎进皮肉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郑妤难以置信:“殿下……在关心我?”

李致置若罔闻。郑妤收敛欢喜,垂头睨着裸露肩膀上的灰帕,以及覆在帕子上,骨节分明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将帕子给我吧。”

唯一的火折子珍贵异常,郑妤吹灭火焰,腾出手去接帕子。手指触上手指,冰凉与温热相撞,他们在黑暗中四目相对。

李致撒手同时出言讥讽她迂腐,郑妤无可辩驳。允许男子当众狎妓,却不许女子与男子轻易接触,是世道迂腐。她何其渺小,如何能与根深蒂固的世俗观念叫嚣?

“人言可畏,殿下不会明白的。”

二人比肩共坐石台,沉默无休无止。他寡言喜静,她烦闷疲乏,无心多话。

处在昏暗静谧的环境,郑妤昏昏欲睡。她不断向李致倒去,起初还能正坐道歉,后来一头栽下去,见李致没推开,她又困倦至极,便迷迷糊糊靠着他左肩昏睡。

呼吸炽热绵长,一下又一下喷洒在他衣襟上。热气穿透衣料空隙,吹得他皮肤酥痒温热。

身边人过于荒诞不经,直至后半夜,李致仍毫无困意。醒时嚷嚷着男女授受不亲,后来毫无防备倒在他身上,而今干脆直接把他当成抱枕,两条胳膊紧紧捆住他的腰。

半披的衣裳,早已随她倾倒滑落,松垮垮挂在臂弯。绯色亵衣紧贴玉肌,红白对比强烈,造成极大视觉冲击。

身姿曼妙,柔若无骨……李备那番粗俗言论萦绕耳畔,李致欲盖弥彰别开头,本能吞咽唾液。

相互不对付的声音在脑海中争执不休。一个谴责他抵不住诱惑戒不掉色欲,愧为圣贤;一个怂恿他接纳本能欲望,面对真实。

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对抗叫嚣,其中一者:欲成大事,动心忍性,待你有所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另一者:低等欲望无法满足,谈何更高追求,人生苦短,珍惜眼前人。

李致闭目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住熟睡之人的秀颈。

犹记初见时,郑妤只有两岁,躲在母后身边,揪着裙摆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澄澈水灵的眸子,怯怯喊他哥哥。

可他那时刚从尸山血海中逃出来,心里藏着巨大创伤,无心了解这位从天而降的“妹妹”。

从何时嫌她烦?大概是父皇驾崩皇兄登基那年,他受到刺激失落颓废好长时间,期间每次去给母后请安时,她总追着他叽叽喳喳。

“李殊延——”郑妤皱眉蹭他衣领,喃喃呓语,“殊延哥哥,你别不高兴,陛下没有否认你,娘娘……她也没有抛弃你。”

钳住脖颈的手蓦然卸力,李致薄唇微扬,多年流脓的创口好似结了痂。他帮她拢起衣裳,盖住亵衣。

“你说得对,父皇从未否认我,母后也不曾责怪我。”李致释然复述。

稀疏曦光从上泄下,水池中波光粼粼,石板上光斑遍地。郑妤嘤声扭动,睁开惺忪睡眼,发现自己半身倚着李致,残余睡意霎时消散。

“殿下我……我……”她不知从何说起,抠着手背语无伦次。

李致抬眸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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