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升起,虞大娘在叫早起,一遍一遍又一遍,叫的小孩哼哼唧唧直叫唤。
好烦好烦好烦,怎么跟念经一样!
小孩躺在床上,痛苦的伸展扭曲,蹬腿挥手,用枕头捂耳朵,用被子卷脑袋,用尽一切办法想将那声音驱散阻挡,可那声音依然能穿透所有阻碍声声入耳。
小孩顶着一头炸毛的碎发,眼睛半睁半闭的走出来问她:“虞大娘,其实你是个异人对吧?”
“什么?”虞大娘是个有见识的大娘,稍微一愣,就反应过来,“哪儿能啊,那异人都是神仙托生的仙师,我哪里配有那样的能耐,姑娘快别开玩笑了,醒醒神,今个还要去上工呢。”
小孩格外的困倦,站着都要睡着了,正晃悠呢,虞大娘一块热帕子就糊了上来。
左擦擦,右擦擦,上抹抹,下抹抹,不能忘记脖子和耳朵。
好了,想不精神都很难。
湿热的帕子一拿开,脸就觉出凉来了,小风一吹就把小孩吹精神了。
今天的天有些阴啊。
小孩仰头看了看。
虞大娘再次催促道:“姑娘,快一点,不然要迟了,今个多穿一些。”
小孩转身回去,她瞟了一眼,又赶忙提醒道:“裤子也换一条。”
小孩:……
她讨厌月事!
也讨厌拿着一大堆东西!
因为阴天的缘故,虞大娘定要她拿着雨具、木屐,这还好,但之后虞大娘又弄了个小包袱塞了月事带和衣裳进去,叫小孩一并带着,若是弄脏了衣裳就偷偷换一下。
小孩抱着那轻飘飘的包袱,老半天都没走动路,万分迟疑,很不情愿道:
“我要是拿着这个,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嘛。”
“哎呀,那有什么的,大厨房里不都是女人嘛,这种事哪个没经历过,不用害臊,总比带着一裙子血四处跑要好。”
虞大娘显然不懂小孩的心。
她当然知道女子都会来月事,可她也没见着过,谁这么大张旗鼓的带衣服过去换啊。
虞大娘听了她的话还笑呢:“她们就是换也不会告诉你啊。”
她们不说,小孩也不是个傻的,明明就没有人换过衣服嘛。
她还想再说,可虞大娘急着出去已经不想听了,撵鸡一样,挥着手臂,把她往外头哄:“我的姑娘哎,好了好了,再不去真的迟了,别想这些了,你记得勤换着些,不弄脏衣裳,明个就不用带这些了,脏的可别丢,洗一洗还得接着用呢,也别和干净的放到一起,我在里头给你放了块布,用那个包起来,放一边儿,要是难受的厉害,就同管事娘子说,告假回家或是请她给你找些轻松的活计,可别太累了,不然会出毛病的……”
她喋喋不休的叮嘱,半点儿都不在乎过路的奴仆。
倒是小孩这个听的有些面红耳赤,不知从何而来的羞耻感,使她的耳朵和脸颊不住的发热,连脖子都红了,活像个熟透的大虾。
终于唠叨完了的虞大娘:“哎呀,姑娘你怎么这么红,发热了嘛?”
小孩:……是挺热,但不是发热的热。
虞大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人留意到她的。
可小孩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留意她。
任何人一个人不经意的一眼,都会叫她担忧,自己是不是又弄脏了衣裳。
讨厌死了,而且还很热!
闷热的天气,闷热的胯!
小孩都快分不清那潮湿的感觉是血还是汗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把包袱藏的很好,暂时还没有人发现。
只要她少动弹,或许就不必换什么衣裳了。
“小孩,你来。”
缩在角落里的小孩:……
她扭扭捏捏的走到柴娘子身边,很怕月事带系的不牢松掉,也担心不小心弄脏衣裳。
柴娘子不懂她,着急的催促道:“快着点啊,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你快一些,把这个送到奉祠所去,给张奉祠,那边要的急,稳一些别把东西弄洒。”
柴娘子把一个食盒递给她。
小孩想走快都很难,接过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是我去送?”
“怎么?我还支使不动你了?!”柴娘子的嗓门一下子便扬了起来,遮掩住了她的心虚。
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小孩去。
平日里都是有专人来取,她们去送也是固定那么几个人,小孩来的时日短,人又小,她怕她毛手毛脚的弄洒了饭食,惹人不快,所以几乎不怎么叫她做这种事。
但今天,那边指明了要小孩去送,她也不敢多嘴,只能叫她去了。
“还不快去。”
“哦,好。”
小孩被凶了一句,也不敢问了忙提着食盒跑了。
路上一直惴惴不安的。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去告诉安大人?
可她要说什么呢?
虞大娘昨日还说,已然麻烦了他们不少事,欠下了不少人情,要做些东西来酬谢他们,她要是再去找安大人,不就又得谢一次了嘛。
虞大娘本来就在念叨着钱不够用了……
再说,万一真的只是送饭呢?
张奉祠再想修炼,不也得吃饭嘛,兴许只是巧了。
小童在她面前一闪而过,留下一句:“那也太巧了吧~”
小孩被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食盒砸出去。
干什么这是,鬼气森森的。
吓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提醒你要小心呀。”小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带着点儿凉风,可小孩一回头又只看到个残影。
小孩:……我为什么要有这么吓人的妄想?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食盒直往腿上砸,小孩生怕里头的东西洒了,便一路举了过去,这边她不太熟,还差点走丢了。
好不容易到了,本想交给看门的就走,可那人却让她进去:
“我忙着呢,你直接送进去吧,正中的屋子就是。”
那奴仆站在门口袖手而立,看着天头也不低一下。
分明一点都不忙,再看另一边的那个,也是一样。
小孩:……
她真是忍不住了,一边往里走,一边嘀咕道:“忙什么呀,这也叫忙,那门口的石狮子岂不是要累死了,懒就懒呗,胡说八道干什么玩意儿,这大阴天的,说瞎话,也不怕被雷劈着,挺大个人怎么这样啊。”
虽是嘀咕但声音可一点都不小,那被说的奴仆登时就不乐意,一下子扭过头就想找她麻烦:
“嘿!这孩子……”
“哎哎哎算了算了。”旁边的忙拦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
生气的那个想起里头的吩咐,立马就不气了,心照不宣的对了个眼神,看好戏般的往里头一瞟:……
小孩站在庭院里把他们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心中悲愤不已的想道:
果然是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