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张奉祠看着她那半长不短的头发,老早就想问了:“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儿?才还俗嘛?”

小孩跟他也不是很熟,不太想说这个,只是含糊道:“原来的没了,新长的更好。”

张奉祠不知道她原来的头发什么样,不过这新长的确实好,黑鸦鸦的又浓又密,光泽顺滑。

和白里透红的皮肤一样,看着就康健。

也算是这孩子唯一的亮眼之处了。

亮了好两个多月呢,然后张奉祠惊奇的发现,这童子被晒的有点像新打下来的小麦,人也胖了一圈。

不用他惊奇。

小孩自己也发现了,遂城的七、八月好热,太阳又大又晒,厨娘们都不爱出门了,她帮着跑了好久的腿,就换了个颜色。

一热她就想喝那些又甜又凉的饮子,一累她就想吃东西。

然后她就变得越来越……结实。

偏白的小麦色,肉乎乎的脸蛋儿,结实匀称的胳膊,个子也还在长,已经有些大姑娘模样了。

是那种,看起来就很能干活,很能扛住摔打,很坚强倔强的样子,没法让人产生一点怜幼惜弱的感觉。

所以在她种死了所有菜之后,张奉祠举起戒条狠狠的抽了她十下手心。

小孩:……一般。

身娇体弱什么的显然已经过去了,

虽然挨抽有点疼,手上也起了红道道,但比起磕一下碰一下就一身青紫的时候,好太多了,而且好的也很快。

第二天就看不出来了。

张奉祠的怒气倒是还挂在脸上,吃饭的时候还在抱怨呢:“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小心点小心点,你可好,给我小心的弄死了。”

“那不也是小心嘛……”

“还顶嘴!”他气的四处找戒条。

小孩抓起一张饼塞嘴里就跑,边跑边说:

“生什么气呀,天这么热,九月还能种呢!”

“我把你种喽!”

一根愤怒的戒条被丢了出来。

小孩跑的更快了,不跑不行啊,他是真抽,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从没见过这种人,打别人家的孩子,跟打自家的一样,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

但要说他不好,也不是。

小孩在他这里吃到了各种各样的素斋,早饭和宵夜都很好吃。

小孩干活时他总坐在一边,虽然是为了看着她,但也和她说了许多话,讲了许多事。

很多话都是大人知晓,却不会和她说的,比如人情往来。

虞大娘花光了她们的钱,送了安家人护腕,鞋袜等物,害的她们过的很拮据,买柴的钱都快拿不出了,可那些东西对安家人来说,平平无奇,小孩听到王姨随口就赏了下人。

这事让她有点儿生气,但张奉祠说她没有理由生气,东西送出去怎么用都是别人的事,安家人对她们很不错了,没少替她操心,要是不相干的人想送人家都不会收,更别提叫她们住在家里了,人家又不缺那个钱。

他说小孩她们应该早点搬出去,不然时日久了,再多的情分也磨没了,她们住的别扭,人家也不方便。

虞大娘确实有在找房子,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八月中的时候他替小孩她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有些远,而且很小,周围的邻居也很吵闹,但租金很低,房主人也是在府里做事的,不过他们搬去更大的房子了,这间就空了出来。

小孩搬进去后,每天要早起半个时辰,才能确保一切都不晚,但她开始修炼了,睡的很少仍然很精神。

安大人和希姐姐他们送了些府里的旧物给她们,小孩仍去他们那里学按跷,每天学一刻钟左右,安大人他们忙时,王姨会给她教她找穴位,似乎比以往更热情了些,还格外有耐心。

张奉祠说那是因为她喜欢懂事上进的孩子。

小孩不太喜欢这话,懂事上进好累的,每天要脚不沾地的团团转。

张奉祠说等她长大就好了。

难道长大就不累不需要懂事上进了嘛?

张奉祠说等她长大,就习惯了。

小孩有时候真的不爱听他说话,她最喜欢的事去他的杂物房里翻找他的旧物,不管看中什么都可以带走。

有次小孩找到了六个打成莲花的金锞子,他明显有些肉疼,可还是摆了摆手,他说那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原以为被人偷去了。

小孩不在乎那是哪里来的,他敢给,她就敢要。

小孩把那六个金锞子放在荷包里,难过了就拿出来摸一摸,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张奉祠说她小家子气,他说他当年在宫里时,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看都懒得看一眼。

小孩觉得他是吹牛的,他要是那么有钱,干嘛不雇几个更厉害的异人帮他做事?

他气的直瞪眼,最后憋出一句:“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干你的活去。”

一提到这样的事,他就像希姐姐那些被雨淋过的炮仗一样,哑了火。

他从不为这些事打她,唯一能使他摸出戒条的就是那块菜地。

最讨人厌的事是,他总也不好好叫小孩的名字,天天童儿、小童子、孩儿、小孩子的乱叫。

除此以外。

小孩就是昧着良心,也不能说他不好。

但有时候死一颗苗也想打人,还是太过分了!

打了一次还想打第二次也很过分!

不过…她把菜全弄死了,也很心虚就是了。

小孩吃光了饼,快步走进厨房。

同柴娘子打了个招呼,就装模作样拿起一把菜,到边上择去了。

这也是张奉祠教的,他教她偷懒,活儿没点到她头上,绝不冒头去干,找个活慢吞吞的磨蹭着就好了。

小孩觉得这不大好,可这么干真的很快乐。

运气好的时候,她打了一天盹都没人能想起来她。

今天运气就不错。

一个上午都很清闲,打个盹听听闲话,就过去了。

听那些厨娘们说,刘玉娘和张秀才家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就在九月十五。

玉娘她娘,也就是李厨娘高兴的很,还邀大家到时一起去热闹热闹呢。

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天不凑巧,和她相熟的几个人都不能休息,柴娘子也不乐意放这么多人。

所以只能礼到了。

“到时候我叫我男人去凑凑热闹。”

有人这么说道。

好信的问了一句:“你家玉娘是怎么定下日子来的?不是一直都不肯定嘛?”

李厨娘笑眯眯的:“谁知道,忽然开窍了吧,前日里去法圆寺了烧香,转天就定下了,我忙找那边商量了,这下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了。”

“阿弥陀佛,那还真是神佛保佑了。”

小孩托着腮听热闹,李厨娘不经意间看到她,还邀了她去玩。

可惜小孩那日也不得空,而且和她不太熟,连礼也不想送。

只是说:“要是能,我一定去。”

小童一听又翻起了白眼,真是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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