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搜战船入夜驶近北池边境。
由于战船通体漆黑,在夜下得到了很好的隐蔽,雨势虽有所减弱,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雨珠肆无忌惮的砸着江边发软的沙土上,散着无尽寒意。北池驻江营的夜哨和巡营兵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江面,并无异动,裹了裹蓑衣继续巡视大营。
北池中阳王君思君奉了兄长之命,快马加鞭的赶到,见这里雨势如此之大,心里防备有些松懈,与几位驻营将军闭门酣歌。有人劝他战局紧张不可放松警惕,竟然被他赏了军棍。
李元容等人站在甲板上,借雨瞭望,只能勉强看清影影绰绰营账轮廓。楼无眠担忧的说道:“不知北池在这布防多少人马?”
敖放神形豪迈道:“既来之、则安之,怕他作甚。”
“待天色露白,无眠引火箭进攻。”李元容神情淡然道。
楼无眠心惊问道:“属下以为大雨未尽,火攻不是多此一举、徒劳无功吗?”
敖放笑道:“听监军所之言,就知道你没打过仗,没火不是还有烟吗?”
李元容打断道:“交代下去,让所有将军在左臂缠上黄布,以免误伤。”
一切准备得当,静待天明。
经过一夜,雨势又小几分,不过淅淅沥沥,枯燥的雨声让人感到心烦意乱,尤其是被君思君打了军棍的副将。
挨打的副将喊来士兵,问道:“眼下江面已经起了薄雾,告诉兄弟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未待他的话尽,一枝火箭射在军账前,看着那火光,副将顿时警觉,连忙拔出佩刀,大声呼喝道:“有敌情,全军戒备。”
话音刚落,满天火箭透过薄雾,从天而降。虽然雨中不担心火势,却起了浓烟,呛人不说还影响视线。
全营将士乱做一团,不过好在副将指挥得当,片刻平息严阵以待。
酩酊大醉的君思君被帐外的嘈杂叫声惊醒,瞪着惺忪醉眼披上衣裳来到帐外。帐外已是浓烟滚滚,被呛得激烈的咳嗽几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副将跑来,神态紧张道:“禀中阳王,从雾中射出数千枝火箭,疑似敌军突袭。”
君思君破口大骂道:“混账,那不早些唤醒本王。出账迎敌,本王要看看是那路不知死的东西。”
顷刻间,夹杂雨落的喊杀之声四起,黑压压的大安士兵冲了进来,各个出手狠辣,眨间之时便有数百人被杀,君思君作梦都想到,大安竟然趁雨发动袭击。
鲜血溅到地面上,与雨中混在一起,形容一条条血河,着实骇人。
君思君慌忙之下,拽住副将的胳膊,神情激动的吼道:“我驻江营六万将士,还能怕区区大安敌寇,给本王冲上去,屠光他们……”
听着中阳王发疯似的叫喊,几位副将啐骂,不过扔提着兵刃边指挥边战斗,脚边已死了不少大安士兵。
李元容见奇袭有效,立马领剩余大军冲向战场。徐若锦站在甲板,任凭雨中打在脸上,发丝与脸都粘在一起,她却胡乱拔动几下,向着李元容的背影喊去:“小心啊……”
天雷响动,似乎为这场雨战击响了战鼓。
两方杀红了眼,北池虽人数占优,可是被打个猝不及防,阵形有些凌乱。反观大安虎狼之师,兵锋所指,有些所向披靡的意思。
君思君在浓烟中看到了李元容的身影,指着她大喊道:“李元容真的是你!传令下去,谁能取了李元容脑袋,赐金封侯……”
这句话激发北池将士的气势,双眼带着血丝不断的挥舞兵刃,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替上去。就算有人被乱刃分尸,踏尸冲锋,显得极其悲壮。
李元容见敌军士气暴涨,同时喊道:“大安将士,无所畏惧,杀!”她一挥天子剑,又一场惊心动魄的对攻战打响。
敖放则借着乱战,带着五千人马悄无声息的绕去敌营后方。
在北池要塞城墙上,一名高材高大、威武霸气的将军,刚毅的面透着冷峻,望着江边方向,滚滚浓烟满天四散。随后道:“点兵随本将军支援驻江营。”
“周将军,此城是王都要塞,如果出了差池,怎么向国主交代。”副将满眼担忧。
周子数不屑道:“只需五千精兵便可,其余将士继续镇守在此。”
浓烟起,他就猜测出是敌方的扰兵之策,烟中作战对己方着实不利,可对方亦是同样,如果换做是他还要派出另一拔人马绕后毁其粮草。
出了城,周子数暗想‘能想出借雨烟奇袭之人,定是李元容。果然名不虚传。’
周子数率五千精兵雨中疾驰,他心有所忧,那就是中阳王君思君,这人摇摆不定,如果弃营逃跑,北池将士的性命岂不白白断送。
几个时辰的持续拼杀,两方士气都有所下降。李元容虽采用奇袭,可是伤亡也不小,已经损失了近万人,不过北池国伤亡更惨重,六万人竟然死了近一半。
赶在周子数到来前,熬放成功突进后方,将粮食尽数摧毁。雨中燃起的大火,让君思君彻底慌了,没想到李元容如此阴险,正面进攻之际,又另派一拔人潜入已方后营。
“妈的,李元容你个王八蛋,本王定与你血战到底。”君思君顾不上身份,红着眼破口大骂。
安无双听闻,急速的挥着银枪,杀了眼前的敌人,不断向君思君的方向逼近。这个狗东西竟然公然侮辱她心爱的姐姐,那便不能留他。
李元容心里一急,想去拉回安无双,可是面前涌向的数之不尽的敌军,阻隔了两人。连忙大喊道:“无双快回来!”
她的声音立即被淹没在喊杀声中,软甲已被雨水侵湿,她素掌握剑,连续向前方挥出几道剑息,数十人映着剑鸣,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血腥飞溅,染红她的软甲和白皙的脸庞。
李元容运起轻功,跃过众人,眼见就落于安无双身边,可一记寒光闪过,周子数□□从天而降。
周子数同样采取绕后之策,领着五千精兵兜了个孤形,偷袭她的后方。李元容挥剑一挡,向后翻去,星眸凌厉的望着眼前之人,道:“想必你就是子数将军吧。”
“正是!你就是李元容吧,幸会!”周子数言语时挥舞□□,刺向李元容。
李元容冷静的一闪,面对名将她也不敢大意,这毕竟不是腥风血雨江湖,而是胜其万倍的惨烈战场。
数十个回合,两人均斩杀对方数百人,对视立于雨中。君思君则怒视着周子数,吼道:“周子数,谁让你来争功的。本王已胜券在握,你速速退去。”
周子数并未理这个平庸之徒,只是死盯着眼前面俊绝伦的李元容,暴喝一声再次发起进攻,李元容挥剑荡去,破了他的枪招。
此时,敖放合兵,所辖兵马立即投入战场,呈现破竹之势。
只不过在周子数眼中不过是强弩之末。可他没料想到李元容避开他,鬼魅般运着轻功从他身边掠边,楼住安无双的腰枝便向江边撤去。
周子数犹豫半晌,猛然警觉,大喝不妙道:“所有人立马撤……”不待‘后’字脱口,江边雾气散去,黑压压的战船显露他的眼前,紧接着满天利箭如雨而至,只是瞬间,剩余的二万多人纷纷中箭倒下。
哀嚎四起,这箭上已由徐若锦布好了毒。君思君见情形不好,悄悄躲到帐后骑马逃跑。纵然周子数谋略超群,可主帅弃逃,士气陷入死局,根本毫无战意。他喊道:“将士们,随我撤回城塞。”
没想到六万驻军竟然只剩一万不到,真是伤亡惨重。好在李元容并没有乘胜追击,围江四营消息不通,支援无力,是导致这场战役溃败的根本原因。
周子数愤然撤兵,他向着江边暴喝道:“李元容下回相遇,我定取你首级。”
李元容站在江边,低声道:“周子数,果然名不虚传。”
安无双左肩受了刀伤,李元容面色一紧,连忙扯上衣衫为她包扎好,紧紧搂着她,有些埋怨道:“本王不是告诉你,让你别离开我身边半步吗?”
“那个人敢出言侮辱你,无双想杀了他。”安无双撇嘴道。
李元容喝道:“还顶嘴?你当战征如儿戏吗?如果你有事,你让本王如何?”
徐若锦此时站在她们身背,不分时宜的喝道:“好一对恩爱夫妻唷。”
李元容瞪了她一眼,敖放上前道:“王爷,此战咱们大致损失了近两万人。可歼灭北池敌寇五万余人,真过瘾。”
“险胜,要不是无眠下令放箭,以子数之能,想胜恐怕很难。没想到他竟然已到前线,本王当真没想到……”李元容也略有余悸。
此时雨渐渐收锋,几束柔弱光束射在江岸上。敖放踢开脚边敌军的尸体啐了声,道:“这个周子数,真有些能耐。”
徐若锦刚刚视线只在李元容身上,见她无恙,才看向别处,只是眼前尸横遍地,她躬起腰,呕吐起来。迎着凉风飘进鼻底那血腥气,众人纷纷皱眉。
楼无眠瞒眼震惊,以不到二万屠杀敌军五万多人,李元容绝对称得上是神将,这一刻他对李元容的看法再一次有所转变。
安无双抹抹额头的汗水,眼前一片惨不忍睹,她忙抬头望向耀眼的阳光,心里也泛起恶心。心里难已平复的想着‘这就是战争……’她总以为自己的身世凄惨,可望着李元容的侧颜,微声道:“主子,无双知道你幼时就上了战场,难道那时的你日夜面对的就是这种场面吗?”
李元容苦笑颌首,道:“司空见惯了。”
安无双顿时眼眶泛起波花,听着李元容的无奈之语,心里一揪,她真怕失去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