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祁的意思不是要他过来同桌共坐,而是……
帝风卿悄悄抬眸看风祁的动作,只见,风祁放下茶杯,单手轻而一挥,把身旁的那张凳子推到了男子身后,这意思便是让他就在原地坐着;
风祁再次拿起茶杯,淡淡的呷了口茶,说:别拘束,来,喝杯茶。
随着话音落下,帝风卿刚刚给自己斟好的一杯茶此刻却到了那男子手上;
他没接得很好,里面的茶水晃晃悠悠的溢出,险些滴在披风上,不过他及时把披风挪开了,宁愿热水洒在腿上,也不愿脏了这件披风。
这一点倒让风祁有些意外,不过脸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坐在一旁的帝风卿频频感受到低气压的迫近,也不敢随意出声,内心只祈祷着鲤儿能快些过来,可是看这时辰估计还得熬一段时间;
帝风卿只好又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还默默的给风祁的杯子添上热茶,然后乖乖的坐着、喝着茶、看着戏;
男子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拘束得不曾喝过一口,哪怕当下的确很渴;
昨夜的宿醉还有那顿毒打让他浑身都难受,但此时他的身板依旧端得正正的,不惜露出一丝难意。
风祁看向他,问:怎么称呼?
我叫苏落生。
本地的?
嗯。
本地的,那就是青鲤?黑鲤?还是锦鲤一族的?
我是锦鲤族的。
风祁点点头,再问:我家孩子说昨夜是在墓园见到你的,你那是……
昨夜是我爷爷的头七。
回答问题虽然是一板一眼的,但是平淡的语气却蕴含着对某些事情的愤怒和无力。
抱歉,苏落生小公子,还请节哀。
没事,我不是什么小公子,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罢了,神君直称我名字就行。
风祁再次点点头,说:苏落生,我本无意打探你的情况,只是昨夜我家孩子见你在寒风中孤苦无依便出手帮你一把,却因为这事也被你的仇家给盯上了,作为他们的长辈,我不得不管,所以还请你如实告知事情的原委。
孩子?
她是公主殿下,莫非眼前这人是龙王?
苏落生心里琢磨着,而后应道:那些人……龙王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会解决好的。连累到龙王还有……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我很对不起,请您帮我把歉意带给公主殿下。
你想起来了?
帝风卿出声道:还是,你刚刚是装的?
不是,我是刚想起来了一些片段,我就记得模模糊糊的唤了一句公主殿下,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所以就将错就错的说出,你们听了之后也没有否认,所以,我便确定这件披风的主人就是公主殿下。
你很聪明。
风祁夸了句,而后看向那披风,说:既然知道这是公主殿下之物,那你该知道如何做了吧?
苏落生顿了顿,看着手中的披风,一会儿再次死死的拽紧,说:我不会还回去,除非是公主殿下亲口来问。
风祁的脸色霎时沉了沉,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来回划过杯壁,说:给个理由。
这是我在最黑暗的时刻得到的最温暖的礼物,它让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不会放手!
此话一落,风祁的眼神直接锁定苏落生的眼睛,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净的,唯独这双眼睛,不止干净还很坚毅,像极了曾经在蛮荒的那个自己;
如果不是遇到龙王后、没有她的嘱托、
没有她的倾囊相授、没有她赠予的龙魄箭,他定是活不下去的;
那种没有一丝光、没有希望的活着,最容易让人心甘情愿的堕入死亡。
风祁经过这段黑暗的日子,所以听完这话能明白苏落生的感受,但是,这并不代表苏落生就可以有任何机会来接触鲤儿,但凡苏落生有一丝想要通过鲤儿之手来达成某种目的,他都会第一时间去掐断源头!
风祁直言道:鲤儿是东岭公主、龙族的下一任龙女,她身份尊贵,深受尊神们的宠爱呵护,这手中的权势亦可轻轻松松的把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给捧上他人仰望的地位……
龙王,您误会了!
苏落生从座位上站起,打断风祁的话,眼神透着五分骨气和五分傲气,说:我从未想过借他人的手来得到任何东西!以前没有,现在不会,未来就更不打算!
口说无凭,本王不会相信,但你说你的,我信我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所以这两者本可不冲突,但你执意不归还披风的话,那你说的每一个字,本王都会记清楚,你最好说到做到,但若是违背了任何一个字且让鲤儿受到伤害,本王绝不放过你,除了本王,还会有无止尽的、比本王更厉害、更护短的人来找你算账!
你若想清楚了,就离开。
苏落生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开口问:龙王,我能否见公主殿下一面?
风祁扬了扬嘴角,说:你觉得呢?
苏落生再次认真道:龙王,在离开前,我想见公主殿下一面。
……
风祁起身,帝风卿也急忙跟着站起,只见他走到苏落生面前停下,用冷若寒霜的语气警告他,在你还没有能力解决自己的事情以及强大到可以保护他人之前,本王是不会让你再与鲤儿有任何的接触。
这件披风已是本王看在你有着不被世俗尘埃沾染的坚毅品性上例外给你设的底线,见好就收,别再得寸进尺。
说完,风祁离开了;
龙王……
帝风卿本想直接走人,但经过他面前时,还是多嘴了一句,奉劝道:这不过是我姐姐心善之举,换作任何人,她都会出手相助的,所以,你别自作多情想多了。你可以把我姐姐当作是你重获新生的那缕阳光,毕竟很多人都很崇拜我姐姐,不过,这份感激真的就仅此而已,对你有益无害。
说完,帝风卿也离开了;
苏落生在原地呆了好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他最后迈出这房间的步伐比任何时候的要坚定。
当太阳完全高挂在空中时,风祁他们四人出发回龙宫了,风祁特意雇了一辆马车,优哉游哉的慢慢走;
难得出来一趟,就让鲤儿尽情的玩耍,想玩就玩,想吃就吃,一切都以鲤儿的感受为主。
但其实,一旁在闭目养神的帝枭知道风祁的意图,而且他也是有目的的,经过昨夜的那些人闹腾,他发觉有丝不对劲,那些人做出的举动并非是他们的意识主导,而是有东西在背后操控,至于是不是欲鬼所为,还有待查证,这一点刚好和风祁想要验证的事情都在同一个地方。
马车经过一片草地,有许多人在那里放风筝,鲤儿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帝风卿、木木、子凌他们一起放风筝,一时兴起提议道:风卿,想不想玩风筝?
好……
好字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眼神示意了下风祁,说:我们问下舅舅吧?
帝风卿的话刚刚落下,风祁便笑脸柔声的接话道:鲤儿想玩那便去玩。
谢谢舅舅,舅舅真好……
接着,风祁命车夫停下,带着鲤儿和帝风卿
去选购他们喜欢的风筝;
帝枭则选了一棵视野极好的大树,跃上树干,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拿出桃花醉喝着,眼神放空看向羽族的方向,同时满脑都在想他的阿凩此刻在干什么、进展可顺利?
阿凩,我想你了……
苏落生从酒家出来便回到了爷爷的住处,漏水的茅屋已被人搜刮得一干二净,连破瓢烂碗都不放过,可却看都不看一眼、碰都不碰那张被尘埃覆盖画像;
他们一定想不到心急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这里,那幅他们不屑看一眼的画里。
那是爷爷、老伴儿和两兄弟一家四口的画像,老伴儿死得早,苏落生没见过,和那两兄弟也见得不多,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就是这七天里见得最频繁;
苏落生和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被爷爷捡回来时就是住在这间茅屋里,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至今,若不是看到这幅画像,他压根不知道爷爷还有两个儿子。
爷爷也极少在苏落生面前提起他们,就连死前的遗言也与他们无关,只是叮嘱苏落生一句话——在他死后,带着东西有多远走多远。
至于是什么东西,苏落生不知道,只知道放在画像的夹层里,但也没有拿出来看过;
一来根本来不及,在爷爷断气的那刻,他们像是掐准了时机闯进家里把他赶出去,还命人对他赶尽杀绝,这些天他一直逃命,好不容易摆脱他们赶在爷爷头七这一日来到墓前祭拜,送爷爷最后一程;
二来,苏落生其实并不感兴趣,没有什么能比爷爷这些年对他的陪伴更值钱,哪怕爷爷说这东西既可以让他保命,也可让他发家致富。
苏落生站在画像前,对着爷爷的画像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因为低血糖而步伐虚晃了下,这才收回视线,最终下定决心把画像取下,撕开画像的夹层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面一无所有,不过苏落生知道方法,但现在不着急;
苏落生转身来到自己的床铺,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堆里随便拿了一套换上,而后将画像和纸张分开放在身上,到门外锁好门,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离开。
他来到了一个装潢豪华的门口前,看了会儿,这是爷爷大儿子的家,也是鲤鱼村的村长;
不一会儿,在大门打开前,身后又来了一拨人;
被许多打手簇拥、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就是爷爷的二儿子,是这条村里出了名的霸商,因为仗着兄长的官职为所欲为,还有靠着这张稍看得过去的脸结识不少官家儿女,背后靠山又多又重,所以村里没人敢惹他们,也正是如此,他们做的事情,所有人都视而不见。
二儿子略过苏落生,迈着不可一世的步伐走向兄长,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苏落生,说:兄长,这小子主动找上门来了,该不会赖定你了吧。
兄长瞧着苏落生,呵呵了声,说: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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