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中醉现实罪

第二十章梦中醉、现实罪

“怎么回事?”在常顺处理完慕容清平身上的伤口后,君莫言开口,带着些焦急。

“应该是被人追杀。”这么说着,常顺伸手在慕容清平身上一拂,就见本来已经没有意识的人颤动了一下。

只是微微一下,却昭示着对方即将醒来。

注意力转移到慕容清平身上,君莫言正思索着要如何开口,就听见外面的侍卫高声传报:“丞相求见——”

怔了一怔,君莫言在短暂的迟疑后,示意常顺先将人带到里面去,随即开口:“宣。”

大步走进,苏寒凛面色阴沉,眉宇间更是有着三分焦躁。直到他看见君莫言好好的坐着的时候,他这才神色一松,开始注意周围。

在帐篷中环视着,慢慢的,苏寒凛皱起眉心,视线更是在一处地方长久的停留着。

半晌,他转过头,对着君莫言说:

“皇上还是该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微顿一下,他扫了一眼刚才长久盯着的地方,说,“免得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得手。”

沉默着,君莫言不语。若苏寒凛这句话早几日说,他也不过以为对方只是想将他的一切掌控在手里罢了。然而在经过那近乎荒诞的刺杀挡剑之后,君莫言却又不得不将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另一个如何也不该想的方向想——或许,苏寒凛真的不过是在关心他?

只是,依眼下两人的情况,这关心有倒真不如没有……

这么想着,君莫言刻意冷淡着说:“朕不记得除了这身体之外,还和丞相交易过什么,让丞相如此……误会。”

这句话说得很直白,直白到实在不该由君莫言说出口。只是……

莫言,答应娘,答应我……今生你绝对不能伤害寒凛……绝对不能,绝对不要伤害他!答应我,答应……

不伤害是么?恍惚间,君莫言想起了自己母妃临终时的吩咐。脸色微带着些苍白,他悄悄勾起唇角,却无法忽略嘴中的苦涩。

不伤害……那就早些断了这本不该有的东西。

如果说说了那句话的君莫言脸色不好,那听了那句话的苏寒凛,则几乎是铁青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寒凛极力克制着自己,但身体却还是承受不住似的微微颤抖:“微臣只是关心——”

“自朕和丞相交易以来,丞相的关心已经够多了。”冷冷的说着,君莫言再一次提起了‘交易’这个分外伤人的字眼。

手指用力,指甲甚至嵌入掌心,苏寒凛却恍若不觉,只是盯着君莫言,很仔细,似乎要看清楚他的毎一丝表情。

“除了交易之外……”这么说着,苏寒凛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问他自己,“微臣和皇上……没有半点关系?”

哪怕只是君王和臣子,也没有关系……心头一片混乱,惟有这个念头倒越来越清晰。微微闭眼,苏寒凛极力忽略隐隐作痛的胸口,只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当自己生平最重视的那人几乎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后,他还是听见了自己理智断弦的声音。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轻易的扼杀所有。

理智回来之前,苏寒凛已经一晃身到了君莫言面前,死死的扣住对方的肩膀。

“皇上说,我们之间,除了交易之外,再没有别的……”喃喃着,苏寒凛胸口气血一阵翻涌。

他不求他同以前一般——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他也不敢求。只是……连君臣都不行?额上渐渐冒出了冷汗,苏寒凛咬着牙关,试图平息已经开始在经脉内冲撞的真气。

肩胛被捏的生痛,君莫言忍不住稍稍动了动身子。但刚一动,一阵钻心的痛楚就从肩头传来。脸色微白,君莫言小心的控制着到了嘴边的□□,说:

“丞相既知道——呜!”

肩头处的力道蓦然加重,君莫言忍不住闷哼一声,全身都泛起了一层薄汗。

“皇上是在提醒微臣,该履行我们之间的交易了么?”捏着君莫言的下颚,强迫对方抬起头,苏寒凛盯着对方,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脸色一下子惨白,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君莫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扯出一个几乎僵硬的微笑:

“但凭丞相的意——”

剩下的那个字,君莫言没有说出口。不是因为那字眼太过诛心,而是为了那一滴来不及捂住,溅到他脸上的**。

——眼前的人,眼前这个师从名家,武功卓绝,传言未尝一败的人,突然呕出了一口血。

——同常人一样的颜色,只是,却好似炙热许多。

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一幕,君莫言一时怔住,只感觉滴在脸上的**炽热得似乎能将皮肤烧灼起来一般。而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冰凉感觉也自君莫言心底升起,似乎还伴随着隐隐的疼痛。

“咳咳!”单手捂着唇,苏寒凛皱着眉,额上汗水淋淋,艳红的鲜血自并拢的指缝中滑下,悄然留下数道痕迹。

脸色苍白,胡乱的抹去唇角的血迹,苏寒凛直起身子,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我不碰你……你若不喜欢,我便不碰你……莫言。”

到最后,苏寒凛终于唤出了那个深深压在自己心底十五年的名字。只是此时,这两个字,却早已和之前不同。

神色痛苦的咳了几声,苏寒凛的唇角又滑下了一丝血线。然而他却没有在意,只是一直凝视着君莫言。

——又或者,他看的,其实本不是君莫言。

——————

“皇上?”悄无声息的,常顺走到君莫言身边,轻声询问。

像是才从呆怔中清醒过来,君莫言伸手,拭去脸上的血迹。但已经半干涸的血迹,却在君莫言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浅色痕迹,如泪划过脸颊一般。

“顺爹,我以前和他的关系到底如何?”缓缓的靠在椅背上,君莫言喃喃着问,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那为什么,他会不自觉的为他挡剑,又为什么会……

恍惚中,君莫言不由想起苏寒凛痛苦的模样。

为什么会……痛?

“慕容清平已经醒了。”避而不答君莫言的问题,常顺说。

“慕容公子?”提起了别的事情,君莫言立时振作精神。单手盖住脸,静静的闭目一会之后,他站起身,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除了残留在脸颊上的那一道浅浅痕迹,还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事,并非幻梦一场……

走进里间,几乎在一看到慕容清平的时候,君莫言就皱起了眉。

半躺在床上,慕容清平脸色苍白,显得十分虚弱。但让君莫言皱眉的,却不是他的虚弱,而是那对似乎已经蒙了尘的眼瞳。

——天牢里,纵然慕容清平一心求死,但他眼里的光,却始终没有熄灭。支持着身体的脊梁,也总是挺得笔直。

而现在……

“草民参见皇上。”见君莫言进来,慕容清平挣扎着要下床,却被君莫言伸手制止。

“慕容公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伸手虚按一下,君莫言淡淡的说,没有松开微拧着的眉心。

然而慕容清平却执意翻身下床,也不顾被撕裂的伤口正缓缓沁出血液,单膝跪地,说:“皇上的恩情,请容慕容清平来世再报。”

言罢,他站起身,一把抓起旁边的天邪剑,就要向外走去。

并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多看慕容清平一眼,君莫言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简单的说了一句:“君某一向钦佩慕容公子的风骨,以前是,现在亦如此。”

仅仅不过一句话,便成功的止住了慕容清平的脚步。

握着剑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如此反复之后,天邪剑自慕容清平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从小教导养育我的师父,竟然始终在骗我,且最后想要我的命!?”

慕容清平的声音,并没有多高,但其间压抑了的痛苦和茫然,却似乎能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下去。

对慕容清平而言,最打击的很难说到底是养育教导自己的人要自己的命,还是养育教导自己的人竟然始终在欺骗自己。但毫无疑问的,对于慕容清平而言,这两种情况,都是致命的打击——甚至还比他真的被一堆人轮着糟蹋更难以忍受。

后者不过是在践踏他的身体尊严,而前者,却是在从根本上否认他这整个人。

并没有急着安慰对方,反而是静静的垂目,足足过了半晌,君莫言才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态度。慕容公子,纵然君某敬服你的风骨,却不会如你一般——甚至从来没有打算过。”

“……这么说,是我错了?”短暂的沉默后,慕容清平转回身站到君莫言面前,问。

尽管君莫言没有做任何劝解安慰,但刚才的那句话,倒像是比劝解安慰更有用一般——至少,慕容清平的眸子,再没有之前那么黯淡了。

“君某一向钦佩慕容公子的风骨,”摇摇头,君莫言再一次说了这句话,“只是对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而言,总有太多东西,比所谓的正邪,道义、甚至对错来得重要的多。”

这么说着,君莫言的视线移向窗外,眼神深沉,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一般。

“……是么。”喃喃着,慕容清平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脸色变得怪异,眼神更是直直的定在君莫言身上的皇袍上。

“草民,皇上……”呐呐的,他脸色尴尬,手足无措的站着,一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倌馆里,那时候他身中烈性药物,两人之间的尴尬自不必说。只是那次,他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第二次见面,是在他唯一一次违背道义的行刺之中,那时候,电光火石的一面之下,他知晓了他的身份,却根本没有时间多思考些什么。

——第三次见面,是在天牢,那时候,他本是一心求死,自然不会多想些什么身份之类的事情。

——第四次见面,他遭到了最亲的人的背叛,甚至让他之前的付出全成了一场笑话。再加上身受重伤,他本也没有心思多考虑什么身份问题。

而此刻,在稍稍放下心头重压后,君莫言的身份,也清楚的浮到了慕容清平的心头,让他再也无法忽视。

移回视线,见慕容清平的模样,君莫言难得的莞尔一笑:“若是皇帝的话,怕也不会和慕容公子如此说话了。”

“皇……”刚出声,慕容清平就觉得不自在,加之君莫言似乎也隐隐有要他不把他当成皇帝的意思,慕容清平略一犹豫,说,“您的意思是……”

“我母妃姓云,也曾给了我一个名……希羽。”微微一笑,君莫言说。

“那么,云——”松了一口气,慕容清平开口。

“——唤我希羽吧,慕容公子。”

一只翠蝶翩然飞至,悄悄落在君莫言肩头,称着明黄衣袍、如墨黑发,竟无端升起别样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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