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交易
皇宫鸾凤楼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微眯着眼,容太后端详着修得漂亮的指甲,淡淡的说,“皇上也不算小了,这偌大的后宫中除了皇后竟没有别的女人,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略略抬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君莫言,容太后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却尖刻异常的冷笑,“哀家怎么说也算是皇上的半个母亲,皇上就忍心看着哀家老来孤苦,连半个孙儿都没有?青国向来以孝治国,皇上……”
“太后的意思,朕明白了。”平静的接口,君莫言微微低下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僵硬的唇角。
骤然被打断,容太后微有些不悦,但紧接着,她就随意挥了挥手,说:“既然皇上明白了,那也就好了……皇上如果还有事忙,就先去吧。”
“太后多注意身体,朕先告退了。”说完,君莫言向着容太后颔首示意,这才离开。
没有对君莫言的离开表示什么,容太后依旧慢条斯理的修着指甲。而等到她身边时候的太监福全进来侍候时,她才猛然折断了修的漂亮的指甲,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也在瞬间变得扭曲,布满了阴毒:
“该死的小杂种!……”
刚刚进来的福全心里一突,连忙走到容太后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太后!”
折断了指甲,又骂了一句的容太后已经平静下来。淡淡的瞟了一眼福全,她微哼一声,说:“怎么,你在怕什么?在哀家自己的宫殿里,哀家还不能说话了?”
“哪儿呢!”赔着笑,福全弯腰,“只是小心些总是没大错……”
看了福全一眼,容太后哼笑一声:“真要小心的话,百八十年前也就该小心了。到了现在……”神色转阴,她冷冷的说,“到了现在,权利若在我们手中,别说背后几句话,就算当面说他也不敢怎么样。如果不在……”
剩下的话,容太后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神色却有些僵了。而她身边的福全,则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
——不约而同的,他们想到了十五年前。十五年前,那个足以让任何正常人做恶梦,更差点生生逼疯了现在皇帝的事情……
半晌,容太后微咳一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好了……都裁了吧。”伸出手,她淡淡的说,只是神色却依旧有些不自然。
“哎。”应了一声,福全虽依言执起容太后的手,但拿着剪刀的手却一直在微微颤抖着,有几次,甚至还戳到了容太后指尖的肉……
皇宫隐沙殿
“皇上?”递上了一杯热茶,常顺略带关心的询问。
“……没事。”用指关节轻轻的按了按额角,君莫言小心的收起了脸上那一丝疲惫——而今,也只有在常顺面前,他才会露出些许真正的情绪。
端起茶杯,君莫言微啜一口润润喉,随手翻开了桌上堆得山高的折子,说:“只是一点小事罢了……咦?”
点点头,常顺刚准备退后一步,就听见君莫言微咦了一声。
然后,是什么东西掉到地面上的声音。
弯下身子,常顺捡起滚到自己脚下,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后,立刻认出是君莫言平日戴在身上的小饰物。
稍微回忆一下,常顺顿时记起这两天并未在君莫言身上看到这东西,那么……眼中含了三分煞气,常顺微弯下腰,说:“抱歉,皇上,外面那些小崽子是该好好的教训一下了。”
“不,没事。”摇摇头,把玩着手里的饰物,君莫言的神色有了几分奇异,“……我只是有些惊讶。”
眼下的夹在折子里的饰物,却是当时君莫言随手扯下交给清柳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东西没过几天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用指腹慢慢的摩擦着手中的饰物,君莫言微微眯眼。
这事若换到稍微有点权利的人身上也没什么,只是,眼下这么做的,却不过是一个小倌……
那么,他要什么?眼神转沉,君莫言轻轻敲打着桌子。
要钱?虽只是小饰物,但这东西若是卖了,对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不过……手上一顿,君莫言唇角微勾起一个弧度。
……能将东西夹在递给他的折子里面,本身就不算是普通人家了吧。
“顺爹,让送这些东西的人来一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在说道最后时,君莫言一笑,眼里有了几分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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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楼
小心的走在楼梯上,每走一步,清柳的心脏就重重的跳几下,胸口更是沉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甚至在他当初知道自己会被卖入馆里伺候和自己一样的男人时,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而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即将要见的那个人。那个,或许能……
站定在门前,清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出微带颤抖的手,轻轻的推开了门。
一刹那间,原本挂在他脸上,属于一个小倌的媚笑退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及满满的坚毅。
“罪奴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垂着头,清柳恭敬的跪在地上,但挺得直直的背脊,却让人轻易看出他骨子里的不屈。
——自然,君莫言也看到了这刻意表现出来的一幕。
勾勾唇,无声的笑了一下,君莫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眼前跪着的人的过去——来金丝楼前的过去。
慢慢的品着茶,君莫言并不急着开口,也没有过多的注意跪在身前的人。
而跪在地上,一直垂着头、看不见君莫言任何动作的清柳居然也不急,就那么稳稳的跪着,没有半丝不安。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见清柳还是一如先前、没有任何焦躁后,君莫言才出声,心里倒多了几分佩服:“起来吧,和他们一样,叫我小少爷就好了。”
抬起头,清柳并没有起身,只是直视着君莫言,眼神里满是坚定——是在一个人下了某种决心后,才会有的东西。
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罪奴却只想和皇上谈。”
手上的动作猛然停下,君莫言沉默半晌,才缓缓笑起来:“如果说,皇上只有一炷香的功夫呢?”
“罪奴只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几乎在君莫言的话刚落下,清柳就毫不犹豫的接口。
一挑眉,君莫言既讶异于眼前的人居然有如此自信,同时又有些好奇对方到底依仗什么,不由点点头:“既如此,你就开始说罢,我听着,不过……”
微微一笑,他站起身,拗了半只香,点燃□□香炉后,才说:
“……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飞快的瞥了一眼袅袅升起的烟雾,清柳用力的握了握拳,只感觉手心一片黏腻:“罪奴能给皇上富可敌国的财富。”
看门见山的先说能给他什么确实不错,不过……略皱了皱眉,君莫言淡淡的说:“有些话说满了可不太好……林明瑜。”
没有对君莫言知道自己的身份感到好奇——事实上,一个皇帝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调查的来见一个楼里的小倌?
“林明瑜是不行,但如果……”说道一半,林明瑜突然顿住。额上慢慢冒出了汗珠。
——有些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向不对的人说,就很可能会招来一些祸端,比如……死。
只不过,如果始终是像现在这样,又比死好到哪里去了?而如果要等,却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么想着,林明瑜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说:“如果……是闻人明瑜呢?”
猝然之下,饶是已经想过种种可能的君莫言,也彻底呆住了。
拧起眉,君莫言起身,慢慢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后,才重新坐下。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比之前又冷淡了三分:
“闻人?……前朝……”
“皇族。”舔了舔干燥的唇,林明瑜接口。既然最秘辛的东西已经说开了,他也就索性放开胆子,继续说:“烈虽然被青所取代,但当时,青国并没有找到烈国的龙脉所在吧?”
“当时烈国皇室全部自尽,没想到……”看了一眼林明瑜,君莫言说。
“当时,我们这一脉皇室血统稀薄,家道也不好,甚至没有入祠堂……本也不能算是皇室子孙了。”说起远隔几百年的事情,林明瑜甚至连简单的惋惜都没有,“只是后来闻人一族遭逢大难,他们才想到要保留下一点东西,这才找到了我这一脉的先祖,将藏东西的地点交给他们——若皇上能答应罪奴的请求,这地点,罪奴愿意双手奉上!”
渐渐从意料之外的冲击中平静下来,君莫言沉吟一会,才说:“是么?……若是那么简单便拿到,你们又怎么会弄到现在的地步?当初如果有银子上下疏通,林侍郎也不至于……”腰斩弃市。体恤眼前的人,最后几个字,君莫言并没有说出口。
表情僵了僵——从君莫言的口气中,林明瑜清楚的明白对方没有被打动——至少没有全被打动。而……瞥了一眼只剩下短短一小节的香,林明瑜短暂的犹豫一下后,一咬牙,开口:
“如果说,罪奴还知道一些关于十五年前,后宫中发生的那件大事的一些□□呢?”
本来悠然摩擦着杯沿的手猛然收紧,用力到连关节处都开始泛白——惨淡的白。
慢慢的、深深的呼吸着,将那在胸口翻涌沸腾的感情一点一点压下去,小心的、重新一层层冰封起来后,君莫言才开口,声音略沉:
“好了……起来吧。”
这次,林明瑜不再坚持。手脚利落的爬起来之后,他开口:“皇……”
“出去。”轻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君莫言说。
“什?……”怎么也没有料到对方居然是这个反应,林明瑜一时愣然。
“你的事情我会办,现在,出去。”声音冷了下来,君莫言只是看着眼前的杯子,看着握紧杯子,怎么努力也放松不了的五指,说。
略呆了一呆,但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林明瑜也懒得多事,只是行了一礼,便悄然退下。
轻轻的关门声响起,一时间,偌大的房间便只剩下君莫言一个人。
手中的茶,在不知何时,已经凉了。而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因为夜的降临,而变得冰冷。只稍稍吸入一口,便直冷到胃里。
终于,流过血管的温热血液,让僵直的五指稍稍柔软了一下。
微微松手,让茶杯滑落到桌子上,君莫言有些疲惫的靠倒在椅子上,用手遮住了眼。
并拢放在眼睑之上的五指遮住了光源,让君莫言感觉周围变得漆黑一片。
就好像……
“吱!”突然,寂静的屋子里,响起了轻微的开门声。
是林明瑜?……盖着眼,君莫言懒得动,只是心里掠过了一丝模糊的不悦。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怪了对方——仅在开门声响了的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被某种冰冷的利器抵住。
同时,一道粗重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而肋下,也被某个坚硬炙热的东西抵住——是每一个男人情动时,都会变得硬挺的东西。
“带我去床上,不准叫。”
然后,一个略带着些暗哑低沉的声音,在君莫言耳边响起。
摸下巴笑,有谁能猜到之后的情节?如果猜到,咱不骗你,明天三更6K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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