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
长乐天中,一处雅致的空庭之中,尧洛两人对坐在石椅上,两杯倒映着月影的玉杯分置两侧。
尧洛高举杯中物,一饮而尽。
“你也不错。”
此刻的镜流,已经重新将黑色眼罩佩戴起来,银月宝剑惬意的被置于桌上,成为了这画面中的一员。
“地衡司今晚的工作人员恐怕要彻夜难眠了。”
尧洛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亭子下忙碌的装修大队,每个人手中都携带者测算的仪器,而身后,巨大的,中心有着金色符箓的钢铁巨物紧跟其后,亦步亦趋。
“都出动「金人司阍」了,看来造出来的动静真不小呢?”
镜流淡定从容,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
刚刚两人那一剑,将周身半条街的土地尽数削去,当然,两人皆是顶尖武者,一招一式之间的能量波动,自然没有伤及他人。
“哎,还好没让景元将军看见,要不然我的腰包可没有那么厚实。”
尧洛摆摆手,他也算是又一次体验了“逃单”的感觉了,至于为什么说是“又一次”。
某位陈姓大师兄表示请求赔偿…………
“景元,能认识他,看来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呢?”
镜流像是回想起了某件往事一样,黑色的眼罩直勾勾地望着明月,同样也是一饮而尽,气概不输尧洛。
“喔?这么说,小姐姐还和景元将军认识?”
尧洛眉头一挑,顿时感觉和自己交手之人的不简单。
“一些往事罢了。”
镜流用冷淡的声音回答了尧洛,看来她并没有重提往事的兴趣。
虽然没有回答,但尧洛通过镜流对景元的称呼,已经在两人之间脑补出了一场长达千年的“恩怨情仇”。
看着尧洛一副挤眉弄眼,求知欲旺盛的样子,镜流不禁淡淡轻笑。
“来见几个老朋友罢了,如今的罗浮,祸患将起啊。”
一句冷静中携带着智慧的话,尧洛突然对眼前这名女子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罗浮如今的局势,虽然有星核的隐患,加上小范围出现的丰饶孽物,但一般人对这种秘密绝对无从所知,她又是如何察觉到的?
说话间,镜流在提及往事之后,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庭间的松风明月从两人之间掠过,将镜流的衣摆迎风飘起。
“你刚刚,没用全力吧?”
尧洛提问的语气略带严肃,虽然一开始他也是见猎心喜,但越是交谈,他就越觉得此人出现的目的并不简单。
为何他刚刚解决完药王秘传的孽物,此人就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自己前往神策府的路上?
“比武切磋,切记动用嗔念,剑锋交错犹如琴乐交鸣,兵器的碰撞,挥舞的角度,就已经透露出一个人的格局和理念了。”
镜流单手覆于后背,一言一行之间尽显宗师风范。
“而且,要说全力的话,你也一样吧,小弟弟。”
镜流的黑色眼罩微微侧身,虽然隔着眼罩,但尧洛却一点都没有觉得镜流的行动受到了阻碍。
确实,尧洛的身上还保留着一部分「记忆」命途的力量没有使用,无论是自己在崩坏世界领悟的“绝对时间静止”还是「律者权能」之类的招式,如果只有一次的话,尧洛当然可以完整的使用出来。
“出剑的理由,决定了一个人的武艺与格局,就是我曾经听过的话。”
“少年人,你出剑的理由,是什么?”
镜流的提问,确实如同一柄利剑一样深深插入尧洛的内心之中。
从登上星穹列车到现在,他已经遇到了诸多险阻,也有了自己的成长,但旅行的目的,却越发模糊。
最开始,他想见识这片星海中的万千精彩,想找到回家的路。
但,拥有力量本身就是一件能够吸引他人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和星神有关的势力或者是本人的视角放到了他的身上。
记忆,开拓,欢愉,巡猎………尧洛能够想象到,在未来,更多更多的势力将会盯上他,盯上列车。
而已经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痕迹,留下了深刻记忆的他,真的能一走了之吗?
尧洛想到了雅利洛VI号上的大家,在自己回来之后,似乎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他们。
而万一有一天,盯上他的势力将目光放到他的朋友,家人,伙伴身上的时候,自己真的有能力来保护他们吗?
尧洛想起了那张让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红色小丑面具。
“「欢愉」星神阿哈………”
尧洛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握紧,虽然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力量,但在面对那种至高存在的时候,依旧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未来挡在列车前进方向的敌人,是如同阿哈这样的星神呢?”
尧洛陷入了沉思,而镜流也不急着打断,给足了尧洛思考的时间。
良久,尧洛还是无法给镜流一个准确的答案,对他来说,力量就只是力量而已。
“用剑之道,当断则断,剑出无悔。”
镜流漫步到尧洛身前,印着月亮的黑色眼罩直勾勾地盯着尧洛。
被这样的武者正面看着,尧洛心中有些许的不自在。
“你经历的事情我虽然不知道,但有关用剑的心得,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星神,漫天银河之中,祂们真的是一切的主宰吗?”
镜流并没有用剑术的术语来和尧洛沟通,还是旁敲侧击地用了一个问题来阐述她的话。
“普通人的寿命,不过数百星历,我们将其称为短生种,而仙舟人乃至持明以及其他的长生种族,也不过最多上千余岁。”
镜流的声音像镜面静静划过的水流,历经沧桑的平淡在这位剑者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然而我们将视角放在宇宙之间的星河之上,恒星的入灭,超星系团的迁移和变化,无一不是长达数亿年之久的沧桑历史。”
“在这些动辄数亿年的星辰面前,长生和短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星神的力量,就好比星辰和我们之间的对比,但这样,你就能说人们的存在是毫无价值的吗?”
铮的一声,镜流的剑回到了她的手中,白色的长发伴随着冰凝的剑,尧洛突然觉得这才是镜流的完全形态。
“剑者,栖居天地之间,就是要用手中的三尺寒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
“自己的「痕迹」。”
镜流慢慢转过头来,黑色的眼罩悄然滑落,丹红色的眼睛中,血色在月下分外美丽,尧洛从中却感觉到了无比压抑的情绪,以及,足以剑斩神明的意志!
“小弟弟,你要不要,接我一剑!”
同样的话,从镜流口中再此说出,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境。
尧洛已经无需回答,手中的玉杯化作齑粉,在他的手中凝成一剑。
镜流抬手,冰蓝色的宝剑骤然变的浑厚,宏大,姣好的腰肢在半空上留下痕迹,剑身挥舞间,一轮明月和镜面的湖出现在场地之中。
这并非是罗浮内的人造月光,而是镜流挥剑产生的天然异象。
这一剑的威力,和之前的切磋有着天壤之别。
拔剑,斩!
紧接着,如同九天银河一般的“剑势”,逐渐占据了尧洛的视野,直到整个天空都变成了一片奔流不息的“大河之剑”!
“还真是,被上了一课呢。”
面对这绝对可以威胁他生命的一击,尧洛的眼神中却没有其他的神情,高度专注,高度集中。
因为,「巡猎」命途的力量,那把在尧洛体内,之前一直不敢动用的“弓”,终于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