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与张家交错而过,去到了属于他们的座位上,秦先生则是轻声告辞,去到了独属于他的看台。
张景同带领张家众人落座,不过张洪两家人都占据着观赛台的最好位置,相距不远,小辈们听不到彼此的言语,但眼神肢体间的交流,却变得极为频繁。
不过一炷香功夫,试炼还未开始,小辈之间的火药味,已经浓得几乎要爆开。
张景同与一些熟人应酬过后,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观赛者,这等触目惊人的人数,可是许多年都不曾见过。
当下感叹道:“张羽,张家的颜面,这次要靠你了!”
张家被洪家压制多年,是名副其实的‘万年老二’,张景同有一口气憋在心中,已经多年。
本来也是有着数次机会一吐为快,不过每次,都是被洪家挡了回来,最终变成自讨苦吃。
长久之下,这件事情,也成了老人的一个心结。
张明泉瞥了眼不远处的洪家众人,然后将目光收回,转而注视张羽,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道:“族长初掌家族时,有着不少势力对我们虎视眈眈,许多事情,你大概听过,但也有很多,是你们不知道的。”
闻言,张羽挑了挑眉。
张明泉接着道:“当时行事最为过分的,便是洪家,族长的母亲,因为当年的一场争执,死在洪家人手中。她当时出去交涉地盘,回来时就成了尸体。”
张羽豁然转头,怀疑地盯着张明泉,但见对方一脸严肃,张羽瞳孔之中,也是飞快的闪过一抹诧异。
这段往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几十年了,许多人都忘记了,也没人再提。”
张明泉咧开嘴,面庞依然带着不少的古板气,不过古板之外,罕见的有了些许凄凉。
“她是个很好的人,她死后,族长也不曾找洪家讨说法,只说是人各有命,怪她命不好。其实我们都明白,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把事情闹得太大,一旦无法收场,族中极有可能,要再死一批人。”
“我们这一辈人,没一个有本事给他讨公道。你们这一辈中,你最有希望,若连你都还不行,那族长也许,等不到下一批小家伙们了。”
说到此处,张明泉的凄凉的神色中,更添几分苦涩。
“爹与你说这些,并非要你一定去做什么,只是想让你记得此事,让你明白,洪家与张家为何不和,往后,也不可能和睦。”
“我们不仅是势力场上的竞争,族长母亲的死亡也并非孤例,许多人死在当年。我们之间的恨意,不是某一方退出青岩城,就能消弭的。”
“我们之间争夺的是仇恨,是世仇,你明白么?”
张羽只觉得脑海嗡了一下。
世仇!
这两个字,狠狠刺激到了他。
他从未想过,两家的你争我夺中,还藏着这样的内幕。
而这些事情,不止是他,整个家族的小辈中,也是无人知晓,显然是张景同有意保密。
他不想把太多沉重的东西,留给小一辈的家伙们。
小家伙们嘛,年龄还小,挺直腰杆做人就好,哪来那么多恩恩怨怨。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羽有种明悟之感,只觉得那老迈的残躯中,藏着某种难言的力量。
这个扛起家族的老人,让人生出一种难以自持的触动,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哪怕不为张家,也要去做点什么。
“我明白了。”
张羽再看向张景同,后者倚靠在椅子上,精神略显兴奋,神色从容。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那一身老迈之气。
张羽第一次真正打量张景同,以前都不曾注意到,这位张家的族长,已经操劳的很老很老了。
张羽甚至注意到他脖颈下,那一道道皮肤衰败后的褶皱,以及手指上那厚到难以修剪的指甲。
“怎么了?”察觉到张羽的目光,张景同也是望了过来。
张羽摇了摇头,拍拍脸颊,笑道:“只是在想,万一不小心夺了这少年魁首,族中岂不是要塞给我许多奖励。”
“混小子。”张景同笑骂了一句,拍拍张羽脑袋。
然后便是发现,气氛出现了略微的变化。
偏过头来,正好看到几条人影钻了过来,每人胸前,都是带着一枚御兽商行的特制徽章。
几人的出现,也是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毕竟御兽商行是三大势力之一,谢相纹更是名副其实的焦点人物。
张羽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然后便是停留在最前方的一位消瘦如铁的男子身上。
此人衣着朴素,面庞与谢相纹极为相似,只是脸上那严肃凶戾的表情,使其看上去颇具凶气。
在其身后,谢相纹一脸温和笑意,朝着张家众人一一点头。
“此人便是御兽商行在青岩城的行主,谢岿,御兽商行能够在青岩城站稳脚跟,皆是此人一拳拳打出来的。他的实力,比洪侥还要强几分,御兽约莫有成年六阶,整个青岩城,能与其交上手的,寥寥可数。”
张明泉起身与谢岿招呼,同时压低声音介绍起来。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张羽也略有耳闻,听说其曾一人独闯洪家,活活重伤了数头成年期御兽,最后更是与洪侥交战,逼其签下了青岩城的行商合约。
谢岿与张景同,都算是在洪家压迫之下,强行出头的一方人物,彼此之间自然有些惺惺相惜。
所以近年来,御兽商行与张家一直交好,双方的生意往来,也是逐渐密切。
不过御兽商行一直宣称保持中立,即便是倾向于张家,也不好做得过于明目张胆,所以总的来说,三家也还是鼎立之势。
低声交谈间,谢岿已经与张景同打过招呼,而后看向张羽,僵硬的脸上挤出一道笑容。
“相纹与我提过你,抗住了洪辰,很不错!老张,你张家这小子,有点东西。”
张景同闻言,连忙摆手,嘴里喊着‘哪里哪里’。
只是老人那有了些许皱纹的嘴角,已经压不住的翘了起来。
这谢岿惜字如金,能被其不吝夸赞的人,可是相当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