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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娜自信地绕过大案朝封炎的方向走去,步履婀娜不失飒爽,妩媚的目光黏着在封炎俊美的脸庞上。
当封炎半垂着眼帘时,脸庞变得柔和了几分,小麦色的肌肤细腻无暇,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面庞清隽矜贵,却也透着令人不敢亲近的疏离。
然而,就是这种疏离反而挑起了苏娜的征服欲。
这位年轻的大盛元帅长得恍如那画中人物般,在他们大怀,她还从不曾看过这样的男子。
俊美不失英伟,恣意不失优雅,慵懒不失高贵。
唯有这样的勇士,才能配得上她,才足以配得上她!
苏娜眼神灼灼发亮,就仿佛盯上了猎物的母豹一般。
她不是父王唯一的女儿,父王膝下有五儿六女,她虽然是元后之女,却也没有因此得到父王几分另眼相看。父王更疼爱的还是他的几个儿子。
但是,如果有了这位大盛元帅的相助,一切就不同了,父王为了保住大怀,势必会同意把王位传给她。
大怀的危机就是她苏娜的机会!
想着,苏娜的心砰砰加快,心脏似乎要从胸口跳出,丰满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她一步步地靠近封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封炎忽然握住了手里的小印,冷声道:“丢出去!”
“……”苏娜顿时停下了步伐,眼眸瞪大,俏脸发白。
不止是她,她带来的南怀人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封炎,几乎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帐子里的几个大盛将士嘴角抽了抽,大部分人都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慨叹,用一种不知是同情还是嘲讽的目光看着苏娜。
“还有两天。”封炎一边说,一边起身,握在掌心的小印被他的体温捂得暖烘烘的。他想他的蓁蓁了!
今年是赶不及回京陪蓁蓁一起过年了!
封炎大步流星地从苏娜身旁走过,毫不留恋,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苏娜傻愣愣地看着封炎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处,到此刻还觉得恍如置身梦境。
这怎么可能呢?!
以她的容颜,以她的身份,以她的才智……以她能给予他的一切,他居然毫不动心?!
怎么会有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
苏娜回过神来时,拂袖而去。
其他南怀人面面相觑,连忙也跟了上去,把他们引来的那个小将跟在了最后,负责把人“丢”出去。
迎面而来的寒风刮在苏娜无暇的肌肤上,一头如海藻般的乌发被风吹起,几缕发丝凌乱地覆在她的面颊上,让她看来多了一抹茫然与脆弱。
碧眼青年看着她,不禁心生怜惜,心头的感觉复杂极了,不知道是该庆幸封炎拒绝了苏娜,还是心疼苏娜铩羽而归,亦或是担忧他们大怀的前景。
苏娜健步如飞地往前走着,越走越快,一直到来到了大盛军营的出口,才渐渐气消了,冷静了下来,思绪也开始转动了起来。
现在是他们大怀有求于这位大盛元帅,若是对方坚持不肯和谈,他们该怎么办呢?!
她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
苏娜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她红润饱满的唇畔又噙上了一抹柔媚的笑,让她那张艳丽的面庞越发夺目,令人望之就移不开眼。
“这位大人,”苏娜看向了那个“送客”的小将,巧笑倩兮,又带着几分柔弱无助,“吾国是诚心与大元帅议和,许是我嘴笨,反而惹大元帅不悦,不知……”
“滚!”
小将简明扼要地用一个字打发了苏娜,面无表情。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这位南怀大公主与他说这么多,不过是想打听关于封炎的讯息罢了。
虽然他觉得以封炎的身份,纳个南怀公主为妾没什么,但也是知分寸的人,怎么可能对着一个敌国公主透露关于封炎的事。
“放肆!”
苏娜身旁的碧眼青年怒声斥道,上前了半步,他不敢激怒身为大盛元帅的封炎,却也不会任由一个卑微的低阶将士侮辱他们的公主!
小将轻蔑的目光自苏娜和碧眼青年身上扫过,冷笑着提醒道:“现在已经快午时了,大公主,贵国的时间不多了。”
苏娜美艳的面庞青青白白地变化不已,这一回,她一刻也没法再停留,翻身上了马,马鞭重重地甩在马臀上,策马而去。
南怀使臣团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灰影。
整个营地并没有因为南怀试图议和而有任何的松懈,加强营地一带的巡逻,命斥候监视刺探南怀人的一切异动,派人核查周边地形,保证粮草补给,制定攻城策略……
中央大帐的灯火一夜未熄,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到白天,时不时会有将士进进出出,当天色再次暗下来时,整个营地陷入一片沉寂,直到天又亮了,旭日再次升起……
正午,一阵呜咽的号角声在营地中响起,数以万计的大盛士兵在一片空地上集结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整军,出发。
那步履整齐得仿佛一个人的步伐,重叠在一起如雷般响亮,几乎传到了二三十里外的大越城。
“踏、踏、踏……”
南怀那边也一直有人在留心大盛营地这边的动静,几乎是大盛军队一出发,消息就传到了南怀王宫。
“王上,大盛军队朝大越城进发了!”
“王上,大盛军现在距此只有二十里了!”
“王上,大盛军在距离五里的地方停下了。”
“……”
大盛军暂时驻足的消息也没有让南怀王展颜,他知道不是对方放弃了,又或是因为酉时未到罢了。
距离酉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
殿内,弥漫着一种压抑沉重的气氛,从南怀王到一众南怀文武大臣皆是面黑如锅底,惶惶不安。
这是事关国家存亡的一战!
“王上!”一个虬髯胡的中年将士粗声道,“大盛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不如与他们一搏!”
“是啊!大盛军一时半刻未必能攻下都城,我们一定可以守到援军赶来的。”
“没错,大盛军的火铳营虽然厉害,但是这火铳更适合两军士卒对战,对攻城却没有那么大的优势。”
“前方斥候来报说大盛军没带攻城器,不足为惧!”
“……”
那些文武大臣纷纷出声附和,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南怀王。
王座上的南怀王一手死死地捏住了扶手,脸色铁青,眼睛里闪闪烁烁,犹豫,忐忑,愤愤,不甘……
在南怀王看来,他已经提出了他能给出的最优渥的条件,可是这位大盛元帅还如此得寸进尺,非要他们大怀亡国,简直是欺人太甚!
南怀王一边想,一边在不远处的苏娜身上瞥过,目露嫌恶。无用,真是无用!这女子果然还是干不了大事!
也罢,他们大怀从不是奴颜媚骨、软弱无能之辈,区区大盛人哪比得上他们大怀勇士!
既然对方这么想打,就陪他打!
苏娜自然感受到南怀王嫌弃的目光,垂眸不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她与周围其他人隔绝开来。
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热络,众人侃侃而谈地振奋着士气,然而,喧哗之下,却掩不住他们眼底那抹慌乱的灵魂。
时间缓缓流逝,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偷偷地瞥着一旁的西洋钟,看着那指针“滴答滴答”地在钟面上旋转……
酉时到了!
西洋钟准点开始报时,“咚,咚,咚……”殿内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来。
众臣都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静悄悄地,没什么声响,果然,大盛军没有带攻城器!
众人暗暗地松了半口气,一个武将清清嗓子,想说什么,却被外面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王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只这几个字就让殿内的气氛一凛,众人包括南怀王的心又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急促凌乱的步履声随着喊叫声临近,一个着黑色轻甲的南怀小将跑了过来,直冲进殿内,呼吸急促地禀道:“王上,甘蒙大将军战死!”
什么?!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呢!甘蒙可是大怀第二猛将,只屈居于北征大元帅历熙宁之下。
南怀小将继续禀道:“是那个大盛军元帅,他在三百步外一箭射中了城墙上的大将军,一箭穿颅。”
众人更惊,连一直垂首的苏娜也抬起头来,震惊地看向那个来禀的小将。
古有百步穿杨,羽箭往往在百步之后就开始后继无力,想要在三百步外一箭射穿一个人头颅,其箭法、其臂力非常人所能及!
南怀尚武,举国皆兵,所以一直瞧不上大盛以文治国,软弱可欺,以前他们更不曾想过有一天大盛军会兵临都城。
南怀王霍地站起身来,咬牙道:“孤亲自去督战!”
“王上请三思而后行!”立刻就有大臣劝阻道,“王上万万不可以身涉险,那位大盛元帅既然能一箭射死甘蒙大将军,也能……”一箭射死王上。
南怀王又坐了回去,眉宇深锁,眼神晦暗。
满堂寂静。
很快,又陆续有人急匆匆地来禀报军情:
“王上,甘蒙大将军阵亡,军心大乱,士气受损,士卒们都乱了方寸。”
“王上,伦乔将军已经接替甘蒙大将军主持大局,在城墙上方加强了盾兵与弓箭手,死伤已有数百。”
“王上,大盛军调兵往东城门去了……”
“……”
听着战况,南怀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都城大越城有地利之便,大盛军在短时间里绝不可能攻下,只要撑过三天,不,不需要三天,最多两天半,东南边防那边的援军就可以赶到。
届时,他们就可以从两头夹击大盛军……
“轰隆!”
突地,一声雷动般的巨响自殿外传来,似乎连宫殿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巨响之后,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须臾,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地动了?”
众人咽了咽口水,大部分人都不觉得这是地动,心底隐约升腾起一种诡异的感觉,阴冷而又不详,就像是一条毒蛇缠在心口。
这种不详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王上……王上!”又是一个南怀将士匆匆跑来,惶恐不安,“是攻城器!它……它一次就把一扇城门炸毁了一半。”
一旦城门被炸毁,那自然也就挡不住大盛军了,接下来……
南怀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瘫倒下去,喃喃地说道:“攻城器?”什么攻城器一下就能毁掉半边城门?
他似是自语,又似在追问。
南怀将士颤声回道:“王上,末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攻城器,看着像是一个庞大的火铳般,带轮子,足有马匹大小,从那黑洞洞的铁管中射出的弹丸只一发就在城门上炸出个大洞来……”
他的脸色、声音中都掩不住惶恐,心里弥漫着浓浓的绝望,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们大怀怕是真的要亡国了!
“轰隆!”
又是一阵巨响遥遥地传来,似乎比之前的那一声还要响亮,恍如地动山摇。
恍若一道惊雷打在心口,南怀王突然之间心头一片雪亮,脑海中似有许许多多的珠子串在了一起。
“原来如此!”
南怀王再次站起身来。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大盛军为什么之前暂缓行军速度,又是为什么会“好心”地给他们三天的时间考虑。
大盛军哪里是缺补给,哪里是真心想议和,他们分明就是在等攻城器的到来,好在攻城时给予致命一击!
“王上!”
周边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还不知道南怀王这是怎么了,七嘴八舌地唤着。然而,南怀王恍若未闻地独自冲出了殿宇。
大臣们愣了愣,很快也追了上去,只留下苏娜独自站在了殿内,眼神复杂。她也想明白了,嘴里低喃着:“原来如此……”
那个人对他们大怀的条件不动心,是因为他有更大的野心,更深沉的计划。
南怀王从宫殿一路跑出了王宫,远远地,就看到城门的方向升起一缕缕硝烟,将黄昏的天空搅得更加浑浊,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南怀王脚下一个趔趄,他身旁的内官连忙将他扶住,惊呼道:“王上!”
天际,那深灰色的硝烟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彷如那浓重的阴霾压在上方,压得南怀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另一边,大盛军将士却是一个个精神奕奕,目露异彩。
所有将士们的目光都望着北城门的方向,此刻两扇城门已经被轰掉了一扇,还剩下最后的一扇摇摇欲坠。
“快了!城门快被彻底炸开了!”那方脸小将激动地喊了出来,又惊又喜。
他与身旁的几个小将都是第一次看到前方的这个攻城器,此刻他们心头也都明白了:原来公子这几天都在等的是这个。
“这简直是攻城神器啊!”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将兴奋地拔高了嗓门。
“有了它,以后还愁有什么城池攻不下!”
“不错不错。”
众将士的赞美声此起彼伏,士气高涨。
面对众人的种种惊叹,封炎的唇角越翘越高,带着几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味道,道:“这个攻城器是端木四姑娘设计的。”
他负手而立,看着云淡风轻,但是他言语之间的得意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恨不得跟全军说,这是他的蓁蓁给他设计的。
在当年改进了火铳后,这些年,端木绯其实一直在翻翻查查一些关于火铳、火药的书籍,还查阅了不少来自西洋的书籍,继续改进火铳,他们如今用的火铳就是又改进过两次的版本。
而今日运来的这个攻城器是端木绯与温无宸一起鼓捣出来的火炮,为了这玩意,有一阵子,端木绯几乎是天天跑公主府。
只是设计归设计,实际制作火炮的过程中还是遭遇了不少问题,最后将之制造出来还是费了他们不少功夫,现在一共才仅仅有五台而已。
大军来到南怀后一路疾行,也是为了清除沿途的障碍,之后从广安城一带开始缓行,一方面是为了补给粮草、军备等等,另一方面就是等这火炮送到。
时机把握得恰恰好。
“轰隆!”
第三发火炮紧接着炸响,即便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众将士还是觉得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轰开了!轰开了!”
将士们激动地欢呼起来,剩下的那一扇城门在炮弹的重击下轰然往后倒去,“咚”,它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又一声巨响。
大盛军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点,而相反,南怀的士气已经完全崩溃了。
城墙上的弓箭手停止了射箭,原本挡在城门后的南怀守兵开始零零散散地后退,城门后,硝烟弥漫,尸横遍地。
有南怀的将领在声嘶力竭地吼着:“快去通知其他几个城门调援兵过来!快!”
“逃兵者,杀无赦!”
“擅退者,杀无赦!”
“誓死守卫都城!”
“……”
城外的封炎大臂一挥,直接下令:“进城!”
他一夹马腹,胯下的奔霄如疾风般朝着那被炸开的城门方向飞驰而出,冲在了最前方。
策马狂奔之时,乌发飞扬,赤红的斗篷被迎面寒风吹得猎猎作响,飞舞在身后,英姿飒爽,那红艳的斗篷似鲜血,又似黑暗中指明方向的火把。
其他将士也都策马跟了上去,还有其他骑兵、火铳兵亦然,黑压压的大盛军犹如一股洪流般从城门长驱直入,锐不可当。
蹄声隆隆,尘土飞扬,下方的大地在铁蹄下颤抖。
“杀啊!”
“砰!砰!砰!”
震天的喊杀声与火铳射击声此起彼伏地夹杂在马蹄声中,每一次扳动火铳,就有一个南怀士兵倒下……
鲜血像是泉水般从那些南怀士兵的伤口喷射出来,滚烫的鲜血飞溅开来,染红了敌我两方的战甲,在各处留下了斑斑血迹。
夕阳已经快要完全落下了,天色越来越暗。
然而,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已。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这支杀气腾腾的大盛军仿若一把吹毛断发的名剑,剑锋所及之处,便是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杀!杀!杀!
血肉横飞,硝烟四起,浓浓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交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闻之欲呕吐的气味,这是一种名为杀戮的味道。
战争从来都是如此,是一场命与命的相搏。
冲在最前方的火铳营战无不胜,每个人都有以一敌十,不,是数十之能。
不到一炷香功夫,城门的主道上就躺满了南怀人血淋淋的尸体以及碎裂的兵器盾牌,死气沉沉。
剩下的南怀残兵看着大盛军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觉得这支军队就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黑白无常,拎着锁魂链朝他们一步步地逼近,让人望而生畏。
面对手持神兵利器的大盛军,他们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更没有一点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