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最搬家这事是蒋思哲给传出去的。
蒋思哲是个走哪晃哪的浪荡子,跟家里面关系一般,要么和家里人吵架被赶出来,要么自己气得半夜出门。他离家出走的头几次住酒店,后来往周最那跑了一回,看他不介意以后,蹬鼻子上脸每回都去他那。
周最自己一个人住,蒋思哲要来就来,他无所谓。
蒋思哲这次和家里面闹翻,来投奔他,发现他换房子了。
“婚房啊?”
“嗯。”
蒋思哲有点不好意思了:“那我住你这儿,你老婆不会介意吧?”
周最换了身衣服,丢床被子给他,指了指客房的位置。
他嘴上不客气道:“就你这死皮赖脸的劲儿,她介意你就不住了吗?”
蒋思哲笑:“那倒是。”
他也是知道姜弥出差了才过来的,做人不至于那么没眼力见,在人家小夫妻的婚房里折腾。
他住了两天,白天到律所嘴上又管不住,到处宣扬周最的婚房,地段怎么怎么好,装修怎么怎么精致,说得好像周最住的是皇宫一样。
所以搬家的事情,周最跟同事们都提了下,办乔迁宴不至于,蒋思哲给他提建议,叫他请关系好一点的同事来家里吃个饭,心意到了又不会太隆重生硬。蒋思哲知道周最厨艺好,他打算蹭一顿大的。
维护好人际关系这道理周最懂,所以他答应了。
一下班周最就忙着买菜,收拾房子,他累着也不叫蒋思哲休息,两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忙活,蒋思哲帮倒忙,周最气得头顶冒青烟面上也不显,摆着那副死人脸挤兑蒋思哲。
“你妈把你赶出家门是有道理的。”
一是太忙,二是被气,他忘了跟姜弥打个招呼。
周最请人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就想过跟姜弥说一声的,万一她不喜欢家里来人,他这做法就不太好。
他是真的忘了。
收拾了一大桌子菜,家里面吵作一片,蒋思哲被周最赶出厨房后,和外面人聊得可好了,别人要找个什么东西他立马都能拿过来,熟悉得像是他自己家一样。
同事打趣道:“蒋律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家的主人呢。”
他确实是社交悍匪,一点异样感都没有。
蒋思哲道:“那可不,我跟我们周律师什么关系啊,他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他家好吗。”
这话不夸张的,周最还去过蒋家好多次,嗯,蒋父蒋母都很喜欢他,把他当亲儿子一样,他们看蒋思哲多不顺眼,就有多看重周最。
对蒋思哲来说,周最就是他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小孩。
好在他心大,完全不介意。
都说职场上很难交到真朋友,周最和蒋思哲的确是例外中的例外。
因为明天是周六,周最还是买了几瓶酒的,不是度数特别高的那种,他酒量好但不怎么爱喝酒,他觉得吃饭比喝酒重要,让大家过点小瘾但不至于喝到难受。
周最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同事们叫嚷的有些夸张。
“我们周律师真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周律师不介意我们经常来蹭饭吧?”
大家在工作场合职级分明,私下却都相处得很好,开点玩笑也没什么。
周最难得笑了下,就嘴角弯个弧度,却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看情况吧。”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吃饭喝酒聊天玩游戏,一帮人到十点还不停歇,周最看着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又回厨房去添两个。
他在里面有一阵,发现外面骤然没声音,觉得有些奇怪,便出来看了下。
他手里端着盛菜的盘子,和站在门口的姜弥四目相对。
那一刻周最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没去接她她会不会生气。
看见这么多陌生人,她会不会觉得尴尬。
他想多了。
姜弥不仅没有觉得尴尬,还很开心的摆出笑容来和他的同事们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姜弥。”
姜弥从来都不是什么社恐人士,场合足够对的情况,让她扯个大喇叭去一大堆陌生人群里领着跳广场舞她都可以。
这才哪跟哪,带朋友同事回家吃个饭,太正常了。
看饭桌上的一堆人还是沉默惊讶无所适从,姜弥又好好的说了下:“那个,我是周最太太,我刚出差回来,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还得是蒋思哲出马,他最先反应过来,跟姜弥打招呼道:“是弟妹啊,这不巧了吗,还说我们大家都没见过周律师老婆呢,这就见着了,快坐下一起吃饭。”
周最没有任何一次这么感谢蒋思哲。
简直是再造之恩。
他把盘子放下,走到姜弥身边去,默默帮她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
剩下的,她自由发挥。
周最这人,正经的大场合他一点不怵,谈项目谈合作跟客户对接,上台发表感言做汇报总结,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这种亲密放松一点场合的小插曲,他不擅长解决。
姜弥朝着他笑了下,说:“我一晚上没吃饭,我过去了啊。”
周最:“嗯。”
周最进房间后,慢吞吞深呼吸一下。
他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上高中的时候。
那一阵换季,天气阴晴不定,周最和同学打了球,出一身汗,然后淋了雨,没抗住第二天就感冒,他头晕嗓子也不舒服,上课人蔫了许多。
一向挺直腰板认真学习的三好学生,在课堂上撑着头,神思完全集中不了。
坐在他旁边的姜弥和他是一样的姿势,只不过她永远都这样,坐没坐相,吊儿郎当的听老师讲什么,手上一根笔还转个不停。
他们撑着身子的姿势刚好相对,姜弥见他这样子,察觉有些不对劲。
她拿笔头戳了下他,小声问:“你怎么了?”
周最回:“没事。”
姜弥:“你嗓子哑了。”
班上有不少人感冒,姜弥想到这一点,猜到周最是中招了。
她把手伸进桌肚里,摸摸索索好一阵,不知道碰到什么,还发出声响来。
姜弥把一盒润喉糖塞到周最那里去。
“吃吧。”
周最不知道她的桌肚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他见过她从里面摸出来零食、镜子、梳子、饮料、画本还有陶笛等等等等,简直是个百宝箱。
周最当然不可能像她一样,趁老师不注意,塞颗糖到嘴里,抿化一片薯片,或是咬两口火腿肠。
姜弥方方面面都表现出坏学生的特质来,偏偏她成绩又过于优异,老师们拿她没办法,自动把这归结为叛逆期的表现。
他向着她摇摇头。
然后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喉咙里像是放了一根羽毛,痒得受不了。
那盒润喉糖还在他手边。
他瞧见姜弥狡黠的笑了下,脸上表情像是在说:你一定会吃的。
周最没拗过去,他安慰自己,他只是不想接连咳嗽打扰老师上课而已。
把那颗润喉糖往嘴里放的时候,他看了眼正在写板书的老师,他和姜弥坐在最后一排,离讲台很远很远,那时候,他很紧张。
润喉糖的刺凉感随着姜弥的得意一起而来。
她看穿了他的心虚紧张,想着,乖学生终于也和我一样了。
明媚又恶劣,是周最那天对她最深刻的印象。
长大后的姜弥,好像已经摆脱掉某些特质了。
周最回过神来,打开房门,走出去和姜弥坐在一起。
他给姜弥盛饭倒饮料,静静听她和他的同事们交流。
“弟妹,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跟周最是校友,比他大一届,我叫蒋思哲。”
姜弥应下:“当然可以了,我知道你,我上学那会你来过我们学校参加辩论赛,那场我在。”
蒋思哲一愣:“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姜弥:“我Q大。”
那年高考,姜弥只差周最一分,一个去了Q大,一个去了B大,他们本来都觉得以后不会有什么联系了,谁知道现在会坐在一起,以夫妻名义招待亲友。
“姜弥姐,你是做什么的啊?”
“我是建筑师。”
“是在设计院还是在事务所啊?”
“事务所,我在展思。”
蒋思哲眼睛亮了下,“那我也知道你了,我听朋友说过的,展思那个很漂亮的设计总监,是你吧。”
谁也没想到,最后这顿饭成了大家的商业互吹。
大家都在业内顶级的公司上班,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消息,这些消息把他们这些人串联起来。
姜弥一直很温柔的和大家说话,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对她印象都很好,人和气,说话谈吐也好,不怕生,聊什么话题都能接上,到最后大家都不怎么在意周最了,全忙着和姜弥玩儿。
蒋思哲见缝插针,跟周最说了句:“你老婆好像比你受欢迎啊。”
周最看了他一眼,道:“应该的。”
姜弥的性格好,人缘好,这他知道。
“她真的比你开朗太多了,你跟她学学呗。”
不至于。
周最选择把控场权交给姜弥,他负责给大家倒酒添菜。
他问姜弥:“你要喝点酒吗?”
“不用不用,我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还要上班,趋近十一点她还能和大家聊得火热,果然是常年加班熬夜出来的人,精神头就是好。
周最给她续了杯橙汁。
“谢谢。”
“还要米饭吗?”
“一点点。”
“够吗?”
“够了够了,谢谢。”
“要鱼吗?”
“一块。”
“谢谢。”
“你们真夫妻这么客气?”
蒋思哲在旁边阴恻恻来了句。
谁家夫妻夹块肉倒杯饮料谢个不停的。
搞得像第一天认识一样。
没人理会他的疑问。
十一点半,终于散场。
把家里的客人都送走以后,周最长吁一口气。
“好累。”不爱社交的人是这样的。
看了眼餐桌,一片狼藉,周最忍不住敲了敲脑袋,看来,他得到凌晨才能睡下了。
姜弥瞥见他眼神,试探性问道:“要,帮忙收拾吗?”
周最:“不用了,我来就好。”
他比较相信她的破坏力。
“对了,你回来怎么没说一声,不是说好了我去接你吗?”
姜弥答:“我航班延误了,我本来想着回来太晚了,会打扰你休息,没想到你在家里请客。”
“抱歉,没有和你说一声。”
姜弥突然笑出声来,她道:“为什么要道歉啊,这很正常的,你同事人都很好。”
“嗯,谢谢。”
姜弥笑得更欢了。
周最收拾的那一会,姜弥回卧室翻腾自己的行李箱,从最底层把礼物找了出来,姜弥直接送到人跟前去。
“出差给你带的礼物。”
周最还在洗碗,手湿漉漉的没法接,他略感惊讶,随即不知名情绪涌上来,他抿唇微微道:“谢谢。”
周最其实很少收到别人送的礼物,他从小到大人缘还可以,但是几乎没有那种特别要好特别交心的朋友,他的父母也不会因为出了远门而特意想着给他带些什么东西回来,因为缺少,所以每一份礼物,周最都很珍惜。
“你不用一直跟我说谢谢,那么客气干什么。”
姜弥想到蒋思哲那一句,就跟周最提出来。
虽然有协议,但他们不算是假夫妻,按照协议去履行夫妻义务,就是做正常夫妻会去做的事情,没那么多讲究,起初客套算不熟,都这么长时间了,姜弥觉得,他们其实可以亲近一点。
周最挑眉道:“那你记得你今晚说了多少句谢谢吗?”
“是谁点外卖都还要问我的意见的?”
姜弥眼神游离,过于失策。
“我回去睡觉了。”
走出去两步,她折返回来,把礼物放在水池旁,低眉道:“我以后注意。”
“还有,你脸红了,我送你礼物你这么高兴?”
“喝酒喝的。”
“你晚上喝的是橙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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