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四蹙眉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哎。世道艰难,能活命就不错了。言罢,他神神秘秘的往前探着身子,压低声响说道:二位有所不知,这肉行苛刻的很,若是真只卖肉行的肉,别说赚钱了,饿怕是都要饿死了。不瞒二位,今日你所买的肉便不是肉行送来的。
凤荷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故作惊讶的低声问道:啊?那这肉……
贾四一挥手,说道:不错,这肉都是城外庄子上的,昨日才杀了的,偷偷运进城的。你方才也挑了,这肉确是很新鲜,而且啊,这价钿,也比肉行的要低上许多,不然我也赚不到钱。凤荷,若是你家庄上要肉的,便可从我这里拿,我让人直接送你庄上去,你看可好?
凤荷点点头,问道:好是好,这主意我也是能拿定的。只不过其中也有一些难处,怕是……
贾四听的心头一紧,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以为她这是要开口索要钱财,他眯着双眼紧盯着凤荷,忙问道:怕是甚么?
凤荷有些为难道:贾四哥,你莫要误会了,我并没有别的甚么意思。就是这肉罢,不是你亲自送来的,万一替你送肉的人从中作梗,那该如何是好呀?
贾四听凤荷如此一说,这才心中稍安,面色稍和,低声说道:这你就放心罢,我等做买卖的,最讲求的便是信这一字了,若是坏了信字,在这道上也就没法待下去了。况且罢,庄子上做这等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熟的很。这长兴富贵人家不少,在城外也都有产业,因而这肉食要的也多,这许多人家,独独肉行那是断然吃不下的,因而庄子便是钻了这个空子,吃下了不少。
凤荷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么贾四哥何时可以引荐一下庄上之人?我也好与其相熟一番,省的日后送肉时,被家中小厮刁难。
贾四说道:这好说,往我这边送肉的,共有三人,每次是谁来送,我也吃不准,昨日送过了,这几日便不会再来,不过望日前还会再送一趟,待那日送肉人来,我会同他说好,待到晦日前一日送肉,便可让凤荷同庄上的人会上一面了。新
凤荷却觉得奇怪,说道:那样岂不是还要再等一个月?不如贾四哥直接告知我庄子在何处,待你空闲了,你我三人一起去一趟不是更好?
贾四叹息道:不是我不想带你去,实在是我自己都没去过庄子,我曾提出过去一趟的,可送肉的却硬是不让,我虽心中有疑,可肉确是十分新鲜,价钿也公道的很,因而我便一直做了下来。
凤穗轻轻松松的拎起装了肉的篮子,放在自己脚边,白了贾四一眼,说道:呵呵,这庄子还很神秘啊,不就是卖个肉的嘛,真是的。姊姊,他不愿意就算了,卖肉的店家多的去了,我就不信别家不愿意,哼。
凤荷微微蹙眉,说道:穗儿,怎可如此说话。言罢,对着贾四微微欠身道:贾四哥,穗儿年幼,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贾四干笑一声,说道:呵呵,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凤荷有问道:贾四哥,庄子上一个月来送几回肉?每回都是何人来送的?
贾四摇摇头,说道:不定,有时一月来三回,有时一月却会来好几回,每次来时都会约定下次何时来,不过有时也不准,会提前,也会拖后几日,不过总的送肉趟数都还准数的。至于是何人,那也不定。前几个月都是张五送的,朔日送肉的是韩老六,昨日却改成了天宝老弟。
凤荷点点头,说道:好,那你我一言为定,望日送肉时你就同他约好了,我晦日定会前来赴约。
贾四心中甚喜,自认为这买卖自己拿定了,满口答应道:那好,我是做买卖的人,以信为本,多余的话我也不多
说了,若是凤荷姊妹二人最近有空闲了,也可到我店铺来坐坐,我除了猪肉外,还会卖些鸡。言罢,对着凤荷伸出自己的右掌。
凤荷会意,亦是伸出自己手掌,二人凌空相击后,这买卖才算是谈妥了。随后凤荷会过了今日所买的肉钱,又另外拿出了五贯钱放在了肉案上。贾四不明就里,因而也未取了那五贯钱,怔怔的问道:凤荷,这是……
凤荷笑道:这五贯算是之后订肉的钱,我就预先会给贾四哥了。对了,贾四哥,下回给我的肉,也一定要如今日这般新鲜才好哦。
贾四哈哈大笑,这才取走了肉案上的钱,拍着胸脯说道:一定一定!你放心,包管比这还要好,还要新鲜。
凤穗提起了篮子,嗲嗲的说道:姊姊,我肚子好饿啊,听常叔说长兴的馄饨很是好吃,好姊姊,就带我去吃一次罢。
凤荷虚点了凤穗的额头,浅笑道:好好好,谁让你是我妹妹呢,姊姊这就带你去吃。
二人辞别了贾四,携手穿过了北街,转过了一条巷子,巷子两边已有了不少摆摊卖东西的。二人在一头发花白穿着白色短衫的老者跟前买了些金丝党梅,又在一年轻货郎处买了油煎蛤蜊。二人经过一个岔口后,凤穗提着篮子往右转而去,凤荷却仍是往前直行。在走过第二个岔口时,凤荷略略加快了步子,转往右而行。到了一极为寻常的宅子门前,她四下里望了望,并未见人,便以二短三长的节律敲着门。须臾,一老者开了门,他见来人是凤荷,便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一个闪身让她进了院子。而此人正是适才卖金丝党梅之人,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然换了一身衣衫,头发也不再是花白,更加不同的是,面容却比方才更显苍老一些。
凤荷穿过中庭小院,快步入了后堂。后堂正中坐着一穿着蓝色长衫的男子,而凤穗已候立在边上,她见凤荷进了屋,却仍是低头伺立在那人身侧,并未言语。凤荷也无了适才在贾四肉铺时的从容笑意,她面色拘谨跪倒在地,向那人行了礼,说道:主人,已探听清楚了。
那人抿着手中的茶水,面无表情道:起来说话罢。
凤荷谢过后,站起身子,垂首侍立在侧,将今日在贾四肉铺所说的话,事无巨细的统统说与了那男子听。
那男子听完之后,思忖片刻,说道:好,我知道了,荷儿,穗儿,你二人今日辛苦了,早些下去歇息罢。
凤穗怕极了眼前的男子,听他如此说来,心中如释重负,她急急行了礼后才随凤荷跨出了门槛,那男子忽的在背后轻笑了几声,说道:哦,对了,忠义回来了,你二人同他也许久许久未见了罢?他正在老屋里,若无其事情了,你二人这就去同他叙叙旧罢。
凤穗听后竟是开心的蹦了起来,眉眼弯的都压合了双眼,大声喊道:主人!当真?!哥哥真的回来了?他见那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更是兴奋,拉着凤荷便要往老屋跑,凤荷心中亦是欢喜,但她却要比凤穗持重一些,她看向那男子,见那男子轻轻挥了挥手,便明其意,与凤穗对望一眼后,笑着一齐跑去了老屋。
那男子站起身子,双手负于身后,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低声道:柳福,你进来。那男子便是德贤楼的东家,柳志远。
柳福进了屋子,侍立在柳志远身旁,回道:二郎君。
柳志远问道:你看如何?
柳福说道:荷儿做的很好,阿没打草惊蛇,下的钩子阿刚刚好,伊阿上钩哉,为今之计,便是将计就计,等到晦日,阿让荷儿再辛苦一趟,探听一眼虚实,格样子阿就能晓得格陈天宝及其背后的势力到底是如何的了。
柳志远说道:荷儿老成,武艺也不弱,头一回差其办事,能办成如此,已是不
错了。穗儿武艺不如荷儿,性子上也比荷儿要跳脱一些,以后还须无忌多多磨练才是。
柳福说道:格事情晦日时该如何进行?还请二郎君示下。
柳志远却是摇摇头,说道:这事情,你我是不能出头的,连无忌也不行。晦日时,还是让荷儿穗儿二姊妹去罢,这长兴城内没人认得她二人。我另外安排忠义接应,以防万一,嗯,就去我娘她娘家过去买的庄子,我重阳回一趟华亭,同我娘商议商议,让她把这老宅子给我用用,反正如今也无人居住,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此利用上,呵,也正巧就在顾渚山西头。柳福,你仍留在城内,接应他三人便是了。
柳福点头应承了下来。
柳志远却笑着夸柳福道:你这老棺材,这间院子寻的可真不错啊。
柳福说道:我只是听从二郎君的吩咐去做罢了。二郎君要个安全屋,我定然要寻个好的了。除了我和无忌,这屋子内其他人,也都是无忌那边安排过来的,和长兴都无任何关系,绝对安全哉。哎,若不是曹县尉过于草包,格案子应该已经破了才对,我等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柳志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拿起案头放着的笔洗,若有所思的自语道:哼,这里头的水可是混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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