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狂妄至极，定是无才小儿，当杀！”
“大王莫要被这等口舌之辈误导！”
“我大秦国运千秋万代，岂容如此小儿诟病！”
“杀！杀！杀！”
“可恶！”
“可恨！”
李斯大怒，上前，“大王，臣请立杀此獠！”
嬴政一愣，随后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林长卿总是能给本王惊喜！”
“在他眼里，本王的大秦怎么都是一死？！”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李斯见嬴政这种态度，心中一寒。
自己之所以能凭借小小廷尉的身份与王绾等贵族功臣抗衡，
背后原因不言而喻。
因为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嬴政。
也就是说，
是嬴政支持郡县制，才有的他李斯支持郡县制。
说到底，李斯不过是嬴政意志的发言人。
当然，
李斯也希望能通过这一次，稳坐左丞相的位置。
他能够直接表现出对林长卿的愤怒，是因为他知道嬴政一定不会放过反对郡县制的声音。
更何况，此人更是狂言若用郡县制则大秦必亡。
这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把嬴政的面子扔在地上狠狠踩！
但是，
看到嬴政丝毫不生气的样子，李斯慌了。
【莫非大王不支持郡县制了？那我的左丞相之位……】
“扶苏，你继续说！说一说，为什么用郡县制大秦会亡？”
扶苏点点头，继续道，“大秦初定天下，然而六国人民是杀不光的，如若直接用郡县制，则六国贵族造反之时，各郡县将毫无反抗之力。”
“天下反贼并起，则大秦社稷就完了！”
李斯忙解释道，“太子的话，微臣有异议。在戍边方面，我承认郡县制远不如分封制，但自长平一战，赵国有生力量皆被我大秦歼灭。”
“只要灭六国的过程中再行此法，断然让六国再无力造反！”
李斯在背后打出手势，希望小官吏能够支持他的言论。
但，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能做到大秦官员的人自然都不是傻子，扶苏一开口，他们就敏锐抓住了问题所在。
李斯不过是狡辩而已，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青壮年男子，不过是迫于当时的形势。
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就连秦国子民都不能接受。
所以，当时的秦君杀武安君白起以安天下。
若是按照李斯的说法，把六国的青壮年男子杀个遍…那就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史书上也必然遗臭万年！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秦把六国男子真的杀光了，那么请问戍边、劳逸、耕种这些事情谁来做？
秦国的徭役又从何而来？
他们的俸禄又从何而来？
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之时，官吏们可绝不傻。
嬴政微微皱眉，之前还觉得李斯算是能胜任左丞相一位，
可他今日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了。
看向沉思的百官，嬴政点出两人。
“王将军，蒙将军，你们说说若是六国作乱，会动摇我大秦的根基吗？”
王翦和蒙武应声而出。
两人分别代表着大秦最高战力，王家和蒙家。
更重要的是，两个老狐狸还都没有表态过。
王翦和蒙武对视一眼，
王翦说道，“大王，老臣以为，林长卿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嬴政听到这个回答，脸色阴沉，继续道，
“六国强盛时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反而六国灭国之后，这些虫豸会覆灭我大秦？”
“大王，如今灭六国，敌人在外，可是统一天下之后…敌人则在内啊。”
【不愧是老狐狸，一语中的。】
嬴政面无表情，心中却生起忧虑。
秦国外的敌人他从来不怕，但是秦国终会一统，六国子民也终会成为秦朝子民。
如果让敌人混入内部…
嬴政本以为林长卿在过秦论中的方法能解决这些问题，
调关东、收兵器、焚百家语…
但是，
过秦论的后篇表述的再清楚不过了。
这些方法，治标不治本！
难道，郡县制真的在大秦难以推行？
王翦继续道，“大王在一日，则天下无人敢反。”
看似是吹捧，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嬴政在，大秦在。
嬴政要是不在了呢……
公子扶苏能抵御六国吗？
众人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林长卿，所言不虚。
李斯：“在微臣看来，大秦蒸蒸日上，六国余孽不足为惧。”
作为韩非的师弟，李斯不傻，反而非常有智慧。
他自然也知道，有嬴政的大秦和没有嬴政的大秦，差距有多大。
可是，没办法，
他只能嘴硬，
他的前途都已经压在了郡县制上。
大秦不行郡县制，左丞相也永远轮不到他李斯！
嬴政：“扶苏，那按你的意思，林长卿是支持分封制了？”
扶苏摇摇头，“不然。”
“哦？”嬴政龙眸闪出感兴趣的意味，“你说说。”
“林长卿认为分封制是只适用于大一统还未形成的时期，大秦行分封制，国祚不会超过三百年，而郡县制才是大势所趋。”
李斯闻言，激动道，“彩！”
但是转念一想，又是一阵发苦，
说郡县制会亡国的也是他，支持郡县制的也是他。
合着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
王绾胸膛起伏，“周公行分封，大周国祚八百年，狂妄小儿竟敢说分封制不适于大势？”
“呸！林长卿定是名家之辈，学的是白马非马那一套！”
“扯淡！”
“按照他的意思，大秦就该亡？”
“该杀！”
“狂妄小儿敢编排周公？！”
冯去疾向前一步，“殿下，此言何解？”
扶苏朝冯去疾一礼，“老师，林长卿是这么说的……”
接着，扶苏将大家族的例子讲了一遍。
顿时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这个例子简单、直接、暴力。
王绾数次张嘴，却发现无从插嘴。
是啊，血缘过了三四代，那还能亲吗？
战国时期，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林长卿，你究竟是何人？】
李斯心中大震，就连他的老师荀子都不能将天下大势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
难道自己排挤走了师兄还不够吗？
为何又出现了个林长卿？！
既生林，何生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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