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对柴绍讲述了自己猎杀杨玄感的一些过程,当然,隐瞒了一些无法深究,解释不通的细节,比如说自己如何得知杨玄感会出现在上洛郡,以及自己帮助杨玄感杀了几名追杀他的隋军骑兵这样的犯大忌之事。柴绍听了,也是连连点头,毕竟,敢去猎杀这么一名人物,其勇气一定非凡。杨玄感自幼习武,力大无穷,武艺高强,被称为“虎痴”。他哪里知道,要论武艺,十个韩成也未必打得过杨玄感,可是韩成一枪就把杨玄感送上了西天。
韩成和柴绍聊得很开心,柴绍似乎想要多了解一下自己这个新来的同僚,不停地挑起韩成的话头,韩成也把自己想要去从军立功的志向告诉了他,他本以为柴绍会支持他,至少不会反对不是?可是柴绍却对他的这个想法有些别的看法。
其实柴绍心中很明白,一些寒门子弟出头无路(此时虽然已经有了科举,但是才刚刚兴起,一方面制度尚不完善,比如对于寒门子弟至关重要的糊名就还没有出现;另一方面,门阀和重臣的门荫制度大行其道,科举出身的人无法得到足够的官职)就把希望寄托在从军建功之上。
“功名只须马上取!”这样的话乍听起来确实让人热血沸腾,但事实上这其实只是哄骗寒门子弟替朝廷卖命的说辞。一万人个普通人家的子弟,也未必有一个能活着达成自己的梦想。而那些前往军中获取功名的世家子弟则根本无须冒险,他们的功勋自然会由寒门子弟的尸体来堆积。士卒取功名靠得根本不是什么马上的战绩,而是身体里流淌着的某位早已作古大人物的血液。与此同时,古来就有“穷文富武”的说法,穷苦人家的孩子最多有些天生的或者后天常年干活养成的蛮力,很难去和那些从小就经历名师教导的门阀子弟相媲美。
柴绍叹了口气,“像老弟这样无背景无家世,每要想向上走一步都千难万难,除非得到帝王垂青,可这样的机遇又能有几个人遇到。”韩成缓缓道:“一片土地上如果长满了大树,底下的其他庄稼就会因见不到阳光而死去,不幸我就是这样一棵庄稼,既然我无力将其他大树铲除,那我也必须努力成为一棵大树,幸而上天给了我一副强健的体魄,让我得以走上学武之路,对我而言,学武不过是一条向上走的途径,一种获取功名的手段,只有成为绝世猛将,才有出头的一天,”
“成为绝世猛将又能如何?”柴绍冷笑一声,“宇文成都武艺盖世,也不过是宇文述的假子家奴,功名只是世家子弟的游戏,平头百姓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什么时候前进一步,什么时候后退一步,亦或是去和别人的棋子做一个交换,都是执棋者随心所欲的事,棋子根本没有资格为自己的命运鸣不平,那些高高在上的下棋的人也不会在乎棋子心中想什么。如果士兵真能凭着英勇奋战而得富贵,还有谁会闻金鼓而匿身?如果朝廷真地能做到“马上取功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宁可造反,也要逃避征辽之战了。”
韩成出身于后世,深受明太祖朱元璋“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的鼓舞,不赞成柴绍的宿命之论,反驳道:“可如果连成为棋子的机会都没有,那和街头的走卒小贩又有什么区别,宇文成都正是因为武艺盖世,才得到帝王垂青,封为天宝将军,得到了向上走的机会,一个人如果不奋斗,不争取,自甘平庸,那他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成就。”
柴绍知道自己很难劝动这个野心勃勃,不甘平庸的小子,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韩成也返回校场,继续他的训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