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愣了一下, 才意识到她是在叫自己。
坦白说，薇薇安对格蕾丝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此前几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讨厌格蕾丝的, 她没有办法原谅格蕾丝对萝丝公主施加的诅咒, 即便她知道格蕾丝的本意应该也不是想让萝丝公主去死, 但她依旧觉得格蕾丝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目的, 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他人的坏女巫。
于是此后, 她观察了格蕾丝几年。
她害怕格蕾丝又会利用萝丝公主做点什么, 而且她也确实可以，名望，地位，财富, 甚至是政治权利，只要她想要, 她们的怂包国王会毫不犹豫地为她奉上。
但格蕾丝居然什么也没做。
她一直在……享受生活。
不同于其他女巫, 格蕾丝是不会接到来自国王派发的工作任务的, 所以她拥有大把的闲暇时间。
但格蕾丝只是在吃喝玩乐，打理花草，四处闲逛, 甚至连魔法都很少钻研。
这让薇薇安又觉得, 她似乎和自己所认为的那种坏女巫又有所不同。
偶尔，薇薇安还发现她一直在找一个人。
她以为这是格蕾丝的什么秘密同伙，等到他来了格蕾丝就可以实施自己的邪恶计划, 吓得她也在全国范围内排查了一遍, 也没有找到格蕾丝想找的人。
这样观察两三年后, 薇薇安也有点放下对格蕾丝的警戒。
如果格蕾丝一直这样, 不去打扰萝丝公主, 只过自己的生活，似乎也挺好。
直到格蕾丝又偷偷接触了萝丝。
直到萝丝如同被下了咒一样喜欢上她。
也直到此刻，这个她讨厌过、怀疑过、恐惧过的坏女巫，对着她伸出援手，救了她一命的时候，薇薇安对格蕾丝的矛盾心情被拉扯到了顶峰。
她居然会救自己。
像她这样漠视人命的坏女巫，不应该无所谓她会不会死吗？
格蕾丝看了一眼远方的龙，说：“你要是太慢的话，我就走了哦。”
“……谢谢。”
薇薇安心情复杂地坐上了格蕾丝的扫帚。
从自己五岁学会飞行那天起，她还是第一次和别人骑同一把扫帚。这个人偏偏还是格蕾丝。
薇薇安很难说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抓好了，小心再被龙卷凤吹走。”
格蕾丝倒也不在乎她的这些弯弯绕绕心思，“我们先去把你的魔杖找回来。”
薇薇安待在格蕾丝身后，依旧能感受到一股狂风。但是格蕾丝的飞行能力在所有女巫里也是出众的，她顶住这巨大的风，甚至能借了龙扇出来的风更快地前往目的地。
薇薇安再一次感受到，她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强者。
格蕾丝观察着下方：“你的魔杖，之前似乎是掉在……”
“小心！”
薇薇安余光瞥到危险，在背后拉了拉她的衣角。
格蕾丝迅速侧身一闪，躲过了一击，看向身后被砸中、噼里啪啦燃烧起来的树，心中一惊：“那是什么？”
薇薇安看向龙，声音微微发抖：“龙……似乎开始喷火了。”
被激怒的龙仰起头，嘴里不断地喷出了火。
格蕾丝：“……”
格蕾丝：“你们不该惹它的，它显然起床气很严重。”
薇薇安：“……”
女巫们才刚刚逃过龙卷凤，又要面临龙的喷火术，一个个叫苦不迭，都往下逃到了森林里面。
格蕾丝也俯冲飞了下去，路过的时候还顺手灭了两棵树的火，以免燃烧范围扩大，造成林火。
森林里的溪水旁边汇集了不少女巫，她们见到薇薇安的那一刻都十分惊喜。
“太好了！薇薇安！你没事！”
“你的扫帚和魔杖！我刚刚从森林里捡回来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事了呢！”
“谢谢。”
薇薇安拿回自己的武器，精神显然好了许多，“大家都还在吗？”
“都在都在！”
芭芭拉心有余悸的拍拍心脏，“幸好，刚开始的风虽然刮得大，但没有什么伤害力。”
很多的女巫虽然被风卷远了，但也阴差阳错躲过了后面的喷火术。
而离得近的几个躲得快，也都没受什么伤。
唯一相对严重一点的是莉莉丝，她的头发被烧焦了一小块，原本一头漂亮的金发变成了局部炭黑，虽然人没受伤，但心情很受伤，都不愿意见人了。
“没事。”
格蕾丝忍住想笑的冲动，说，“就当挑染了吧。”
莉莉丝：“？”
格蕾丝仰头，看向森林以外的天空。
龙已经被彻底地吵醒了。
按照预言，它接下来似乎就要为世界降下所谓灾难了。
然而在这些女巫都离开后，它就已经太平了不少，不像有继续进攻的意思。
格蕾丝拧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这个龙，真的像是预言中的大反派吗？
薇薇安已经开始复盘刚才的失败作战：“火焰攻击对它来说看起来没有什么效果，也许是我们的思路错了。”
和土著比起来，格蕾丝对于魔法的了解并不多，在这点上她选择听听薇薇安的看法。
“龙就住在火山上，它还有喷火的能力。”
薇薇安推测说，“它也许就是吸收火山能量才成长起来的。”
格蕾丝觉得很对。
它极有可能就是一只火系怪兽，难怪用火焰进攻它除了像给它在耳边放了一大堆噼里啪啦的鞭炮外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莉莉丝问：“所以……要用水系魔法吗？”
“不，水只能起到一个对冲的作用，进攻力不够强。如果想要重创它……”
薇薇安想了想，说，“可能该用冰。”
冰系魔法和水系魔法都与火属性相克，但冰系魔法的攻击力更强，也需要更强的魔力才能够把控。
有人吸了一口冷气后说：“但问题是龙现在已经醒了，只要我们靠近，它就会扇风，我们总不能打远程攻击吧。”
“我知道，尤其冰系魔法越靠近效果才越好。”
“所以……”
薇薇安看向格蕾丝，咬了咬牙，豁出去请求她说，“格蕾丝，这件事可能只有你能做到，所以我想请你来完成。”
格蕾丝：“我？”
事已至此，薇薇安也不再隐瞒她：“芭芭拉曾经做过占卜，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解决龙的人。我……我也信任你的能力。”
格蕾丝的魔力可比她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高。
薇薇安：“我知道，想要接近龙的确很难，所以我们十二个人会先发动进攻，帮你吸引注意力，而你从另一边靠近，趁龙不注意的时候重创它。”
听起来很简单，只是一个声东击西的策略。
但实际上，这对于格蕾丝的风险是很大的。
更糟糕的是，她其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冰系魔法对龙就一定有效果。
以格蕾丝的性格，很有可能拒绝她。
薇薇安已经在心里策划第二套方法。
如果格蕾丝不愿意，那就她来执行。只是她的魔力不够强，很可能还是需要格蕾丝为她打助攻——
“……等一下。”
格蕾丝说。
薇薇安已经做到了被拒绝的打算，坦然说：“你说吧。”
“可以是可以。”
格蕾丝说，“但你们得先告诉我，冰系魔法的咒语是什么？”
全体女巫：“……”
系统：“……”
当伸手党已经当习惯了是吧。
有人忍不住戳了戳芭芭拉：“你确定，你的水晶球预言里，能够解决恶龙、拯救世界的就是她？”
芭芭拉：“……”
不瞒你说。
她也是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水晶球到底准不准。
第二次作战计划确定后，所有女巫们从森林里飞了起来。
而在她们头顶，龙似乎又有动静了。
“不好，它可能是要去城市。”
薇薇安看出它飞行的趋势，加快了飞行速度，“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它！绝对不能让它伤害到王国的人民！”
而格蕾丝则远离同伴，从另一边悄悄飞到龙的身后，藏在树后面。
薇薇安带领其他十一个女巫很快飞到了龙前面，挡住了它前行的方向，发动进攻。
而龙被连续攻击后，果然再次不甘示弱地拍动翅膀。
风是向前吹的，在龙卷凤发动的时候，一直躲藏着的格蕾丝趁机借了东凤飞了过去。
薇薇安对她的期待是接近龙并发动进攻，但是格蕾丝却大着胆子，直接飞到了龙的脊背上。
好烫。
大约因为刚从火山口离开，格蕾丝落在龙脊背上的时候，差点被烤焦了，她连忙呼了呼自己的手心，观察起四周来。
龙似乎也感受到自己背上多了个什么东西，更加大力地扇动翅膀。
而格蕾丝则用扫帚一把戳进它的龙背里，紧紧扒住了它。
格蕾丝趴在龙发烫的背脊上，咒语从她的嘴里叽里咕噜地冒出来，很快，一条条坚硬的魔法冰棱悬浮在了空中。
要进攻哪里呢？
一般来说，腹部可能是弱点。
但是龙现在动静太大了，格蕾丝觉得如果要进攻腹部极有可能被吹走。
近在咫尺的脑袋呢？
格蕾丝看了看龙的脑袋，感觉似乎也有点以卵击石。
龙不停地拍动着翅膀，格蕾丝感觉自己快要被甩下去了。
来不及了。
格蕾丝没再多想，选择将冰棱刷刷刷地扎进了龙的脖子后方。
“噗呲——”
冰棱扎入龙后颈，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龙剧烈地颤抖起来，反复晃动着头，终于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回过头，看到了罪魁祸首格蕾丝。
格蕾丝拔出扫帚，正要准备跑，在看到龙的眼睛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它似乎哭了。
龙的蓝色眼睛里蓄着清澈的水，格蕾丝居然从中看出了一丝悲伤。
龙还会哭吗？
格蕾丝在原地怔了一秒，没有迅速离开。
而就是那么一秒的犹豫，却让龙找到了机会。
它仰天长啸一声，随后用尾巴迅速地卷起格蕾丝，带着她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