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啊。
格蕾丝在心中嘀咕。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魔法书的步骤做的, 难道是哪一步做错了吗？
“没、没事。”
格蕾丝刚想说是她的问题，手腕却被陆斯恩一把握住。
他的指尖有些微微发烫，格蕾丝一怔, 抬眼望去, 听到陆斯恩低声道, “格蕾丝。”
格蕾丝。
而不是主人。
格蕾丝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又听到了陆斯恩的下一句, “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是吗？”
在那长长的梦境里, 他在错乱纷杂的记忆里发掘出了许多曾属于他们的身份。
女王和她的骑士。
圣女和她的属下。
公主和她的侍卫。
无论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换了多少, 身份又换了几重, 他们始终陪在彼此的身边。
所以直到现在，哪怕他是一头龙，格蕾丝依旧对外坦坦荡荡道：“他是我的爱人。”
即使他不记得, 即使他不再是人类。
格蕾丝还是选择爱他, 这个几辈子以来的爱人。
陆斯恩的声音有轻微的发颤：“抱歉，格蕾丝, 我这次来得太晚了。”
格蕾丝的呼吸都有些变急了，语气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你都想起来了？”
“嗯。”
陆斯恩诚实说, “不过还不一定是全部的。”
梦境里出现的毕竟只是快乐的回忆。
但是他原本尘封的记忆因此开启了复苏模式，随后犹如雨后春笋般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包括他现在大脑里似乎还在源源不断地接收新的记忆。
格蕾丝深吸一口气，接着下一秒, 忽然跑开了。
陆斯恩：“？”
陆斯恩有点发懵：“怎么了？”
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微微拧眉, 似乎都怀疑上是不是他握格蕾丝握重了让她不高兴了。
不过很快, 格蕾丝就拿着纸和笔回来了。
“我记一下配方。”
格蕾丝边写边惊叹说，“没想到魔法药水还有这个效果，看起来需要熟读背诵一下，万一下个世界还有类似的需要怎么办。那句话怎么说，对，我得防患于未然——”
陆斯恩：“……”
陆斯恩原本都已经发酸想哭的眼眶都止了止。
他难得地有一点点不快，刚想说什么，却被记录完的格蕾丝再次拥抱住了。
“真好。我的陆斯恩回来了。”
格蕾丝的脸抵在他温暖的胸膛前，笑眯眯说，“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会为未来打算。”
“不过，其实你能出现这件事，对我来说就足够幸福了。至于你有没有记忆，对我来说，并不影响我爱你。所以，就算真有下辈子，你也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我还是会找到你，然后，唤醒你的。”
陆斯恩就是陆斯恩。
即便换了身份，哪怕换了物种，格蕾丝依旧会因为他的灵魂而爱上他。
“……”
陆斯恩的那一点轻微的不快就这样被格蕾丝轻而易举地浇灭，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说了句，“我也会的。”
格蕾丝本来今天很幸福。
魔法药水不仅有效，甚至还有增益BUFF。
陆斯恩恢复了记忆，从此她不用一个人独自抱着过去的记忆遗憾。
本来是好事两桩。
没想到恢复记忆的陆斯恩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新问题。
“格蕾丝，你……”
他犹豫很久，还是问了出口，“没恢复记忆前，我是不是挺烦的。”
他想到和格蕾丝都说过些什么，都觉得快要烧起来了。
什么主人随便叫，什么喜欢随便说。
还天天蹭在格蕾丝的身边和她贴贴，简直是寡廉鲜耻！
陆斯恩自己都有些回忆不下去。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啊？”
格蕾丝说，“没有啊。”
主动叫主人的陆斯恩、更热情的陆斯恩、永远不会迂回拒绝而是一口答应的单纯直球陆斯恩。
她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甜蜜，笑眯眯说：“我觉得很好。”
甚至忍了忍，没把希望你可以多多学习说出口。
“……”
这下陆斯恩更加难以接受了。
“难道你更喜欢那个陆斯恩吗？”
看到格蕾丝脸上那一瞬微妙的表情，陆斯恩骤然惊觉，“你真的更喜欢那个陆斯恩！”
“啊……但那个陆斯恩也是你啊。”
格蕾丝说，“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怎么还有自己吃自己醋的。
当然，格蕾丝也承认，相比起来，坦诚的陆斯恩的确会更加可爱一点。
她故作遗憾地叹一口气，说：“早知道不帮你恢复记忆了，现在都听不到你叫我主人了。”
陆斯恩：“……”
脸烧红了一点。
格蕾丝故意又补了一句：“甚至连上辈子的殿下都听不到了，真伤心。”
陆斯恩：“……”
耳朵也跟着烧红了一点。
好啦好啦。
适可而止。
要不然陆斯恩今天都该生闷气了。
格蕾丝坐到陆斯恩身边，戳了戳他的龙角，说，“总之，只要是你叫，什么称呼我都很喜欢。无论下个世界你变成什么身份，我也还是会喜欢你的。”
“嗯……不过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我会留心好身边的每个动物的。”
格蕾丝说，“当然……除非你转世成一些过分奇怪的生物。”
她虔诚祈祷说，“但愿你不会用蟑螂的身体和我见面。”
陆斯恩：“……”
睡醒的萝丝也来验收魔法药水的成果。
“成功了吗，格蕾丝？”
萝丝看了看房间内，咦了一声，说，“陆斯恩呢？”
他平时总和格蕾丝教母形影不离的呀。
格蕾丝笑了几声，随后说：“他恐怕有一段日子不想见人了。”
一方面因为觉得从前的自己有点社死，一方面则在真情实感地为以后会转世什么而担忧。
“至于魔法药水……成功了！”
格蕾丝说，“不过和我们最初想得略有一些差异，这个药水不仅是助眠药水，主要是能够激发人回忆中最美好的那些片段，从而达到让人在睡眠中放松压力，感到快乐的目的。”
她就说，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安眠水的话，怎么会被收录进魔法书里。
原来是有buff加成的。
格蕾丝将炼制的魔法药水给了萝丝一小瓶，并且在交给她之前叮嘱说：“萝丝，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你希望周围的人能够快乐幸福，但是任何魔法都不能被滥用，你明白了吗？”
魔法药水终究还是魔法，不能太过于依赖。
萝丝点点头：“我知道！”
她很珍惜地藏好那一小瓶安眠药。
该给谁用呢？
父王、母后每天都很疲惫，似乎都没有睡个好觉的机会。
她的教母们也是。
但是魔法药水很珍贵，格蕾丝说了不能滥用，要用在最合适的时候才行。
萝丝决定好好再想一想。
不过没等到萝丝想出来，薇薇安却很快发现了她房间内又出现了新的强烈的魔法气息。
薇薇安这一次没有主动搜，只不动声色地问：“亲爱的，是你的格蕾丝教母又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吗？”
“啊，是的。”
萝丝果然没多想，将魔法药水拿出来献宝似的给薇薇安看，“你看，格蕾丝送了我这个！”
“好孩子。”
薇薇安拿过那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晃了晃，脸色却变了一下：“魔药？”
格蕾丝居然给公主殿下魔药！
上一次，因为格蕾丝单枪匹马击败了恶龙，维护了国家和平后，她对格蕾丝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复杂，但总体来说，是有所改观的。
她魔力强大，也并不独断专横，加上她还的确救了自己一命。
薇薇安默默地在心中就已经给她罪减几等，每次听到萝丝公主对她的赞美后，更是悄悄怀疑从前会不会的确有什么误会。
没想到她居然给了萝丝公主魔药！
公主还小，她手里握着魔法药水，随时都有可能误食！
她是想干什么！
看着薇薇安骤变的表情，萝丝连忙解释道：“薇薇安教母，你误会了，那并不是毒药，只是格蕾丝为我做的，可以让人放松压力，睡个好觉的魔法药水。”
睡个好觉。
这里面含义无穷，薇薇安一时间联想了很多，心中顿觉不妙。
薇薇安用了个万能借口将她的魔法药水收走：“公主殿下，你还小，不应该接触这种危险东西，还是让我来替你保管吧。”
萝丝也没有意见：“没关系，本来我也是想给你们用的。如果能帮上你们我也会很高兴的。”
回去后，薇薇安立刻召集剩下十一位女巫紧急开会。
所有女巫听说了这件事，全都大惊失色，七嘴八舌地提出猜测。
“她是想给公主下药！”
“她现在能给公主殿下下药，谁知道以后会做出来什么恐怖的事情！”
“她想控制公主！精神控制还不够！甚至还要控制她的身体！”
薇薇安补充说：“但萝丝坚持，这个药水只是可以帮助她睡个好觉的药水，是我多想了。”
所以谨慎起见，薇薇安也用自己的魔力探测了一下，暂时没有探测出有毒的物质来。
但很多魔法药水本来就无毒，令人忌惮的是其中的魔法效果。
薇薇安说：“所以……我打算自己亲自试一试。”
女巫们却急了：“不行，万一这个药水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说不定就成了格蕾丝的俘虏！”
她们坚持地认为，当时格蕾丝对萝丝公主就是这么做的。
“万一你也和公主殿下一样被洗脑了呢！”
“……既然药水现在在我们手里，那么就总要有人实验的。比起你们，还是我不被洗脑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薇薇安说，“如果真的证实了这药水有问题，对公主来说也是好事，我们可以说服她，让她远离格蕾丝。”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薇薇安心中还是有一些偏向格蕾丝，她不相信格蕾丝真的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情。
所以薇薇安打算赌一把，把自己放在公主殿下的立场上，看看这瓶药水会让她发生什么。
在所有人的劝阻下，薇薇安还是喝下了药，睡着了。
她听不见周围人的议论，说着这个魔法药水果然有问题，而是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薇薇安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
好快乐的梦境。
薇薇安梦见了自己的小时候，还不用将整个国家任务重担扛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个时候学魔法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她的天赋在同龄人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那个时候跟着自己的母亲，学习什么魔法很快就能更胜一筹，她骄傲又自信，相信她就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女巫。
现实中的后来，她屡遭挫败，很快意识到了自己也不过是普通人。
横空出世的天才另有其人，她被强迫着反复琢磨同一个魔法咒语，只为了能够打败她，保护国家，保护公主殿下。
而那一切令她压力增大，痛苦激增。
幸好，在梦里没有。
在梦里，薇薇安找到的是过去的自己。
那个天真无邪，对未来充满期待梦想的自己。
直到最后醒来，薇薇安还恍惚了很久。
真想回到小时候。
真幸福啊。
薇薇安觉得自己又重新找回了对魔法的初心，不是为了比拼或是获胜，也不是为了承担太重的责任。
她当女巫，只是因为她喜欢魔法而已。
然而周围的人都在焦躁不安地等着她的点评，薇薇安只能吸了好几次气，强迫自己抽离后诚实回答说：“很幸福，很快乐……感觉自己，从来这没这么舒展过。”
她心情有点复杂，“难道这真的是一瓶有益的魔法药水？”
其余的女巫看着她，沉默良久。
莉莉丝战战兢兢开口：“你们觉得她也被格蕾丝洗脑了的概率有多大？”
女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