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凤竹不语。
二人进得屋来,但见纸上写着:
梧桐树上三更雨,洒落愁思坠灯孤,数尽蜡心泪滴轻。寂寞孤独,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室支蜡滴到明。
阮凤竹颓然坐下。
夜风忽起,潇潇然呜呜然,如诉如泣;窗外残月西坠,天地间一片沧沧凉凉。
阮凤竹瞧着那首词,怔怔的出了一夜神。
次日清晨,忽然,盖九霄大惊失色的跑来,问她见没见到雪儿和雁儿。
阮凤竹一愣,道:“昨晚见着雪儿了,怎么了?”
盖九霄叫道:“他们不见了!”
他的心疼、担忧、牵挂、气恼全部化作怒火朝阮凤竹烧去了,连连指责阮凤竹对雪儿疼爱不够、关怀不够、照应不够,人已出了堡都不晓得。
又道:“雪儿要是有个差错,我就不活了!还要把你先杀了!”
阮凤竹有苦说不出,真是油罐子倒了偏还有老鼠搅闹。
她一面安慰盖九霄,一面派遣九道人到处寻找。
一连几天,盖九霄阴沉铁青的脸令合堡上下惴惴不安。
他不停的练功,练得如同一头狂怒的狮子,毫不留情将所有的怨怒统统发泄在与人拆招中。
怕怕道人被摔打的怕了,甚至几次撇嘴嚎哭道:
“不要练功了!”
而人们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父子酷肖了。
直到第五日的正午,傲傲道人欢天喜地的跑进大叫:“堡主!二少爷和三小姐回来啦!!!”
人们长长吁了口气,暗自庆幸真是西天的佛祖、南海的菩萨、天庭的玉皇大帝等等的祥瑞神灵们保佑。
不一时,盖飞雪笑着闯进来,口中大喊:“爹爹爹爹,雪儿回来了!”
盖九霄一下子开心了,阴得立时能下雨的脸散去了满天乌云。
盖飞雪窜跃着搂住爹爹,从趵突泉的清清泉水、千佛山的绮丽幻美、到大明湖百草屋的四季长鲜、十顷荷花的素雅迷人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
盖九霄一面听,一面频频爱抚着盖飞雪的头,就像爱抚心爱的宝贝。
盖飞雪直说了大半晌才停下喘气。
盖九霄终于有空插嘴了,他道:“瞧雪儿兴头的,你可真让爹担心的要疯掉!雁儿呢?”
盖飞雪道:“他在后面抬礼物呢!”
正说着,盖楚雁口中叮嘱着“千万当心”,领着几人抬进三只大木箱。
盖九霄吩咐赶快去做雪儿喜欢的菜,又兴高采烈的帮他们整理礼物。
盖楚雁道:“这是二娘的,这是大哥的,爹爹,这些都是您的!”
一时饭菜做好了,厨师傅满脸赔笑巴结着亲自端上,盖飞雪喜道:“啊,好香!这么多的菜,全是我爱吃的!”
她美滋滋的奔到桌旁,陶醉的闻闻这盘儿嗅嗅那盘儿,乐得无可无不可的,急不可耐的坐下津津有味的大吃起来。
盖九霄父子也笑着坐了,盖楚雁一边瞧着妹妹一边说道:“雪儿妹妹早就饿了呢!”又不时的夹菜递过。
盖九霄一把搂过女儿,不住口的说道:“吃,吃,只要我的乖女儿喜欢,吃星星爹爹也去给摘下来!”
他们正说着,却见盖楚鸿走了进来,各人心里不由惊奇:他从不肯和大家一起吃饭的,今儿是怎么啦?
却见他瞅瞅桌上的菜,撂下脸来,盯住送菜的厨师问道:“早起我嘱咐的腐竹菜和笋呢?”
底下人本就对他怕的厉害,哪里还禁得起他撂下脸,厨师傅的笑容登时飞了,“扑通”一声跪倒,喑哑着答道:“少,少堡主,原本是该有的,只刚刚堡主亲自吩咐了菜例,再有,那几样总没见着有卖的。”
盖九霄道:“算了算了,反正雪儿又不爱吃那些,有没有的,甚么要紧!”
盖楚鸿充耳不闻,冷冷喝道:“还不去做?”
盖楚雁笑着走到大哥身边,拉起他的手道:“平日里也没听说大哥爱吃这个,巴巴的今儿想起来了。反正雪儿妹妹不爱吃,就甭做了!”
“她不爱吃有人爱吃!”
盖楚鸿从紧闭的牙缝中迸出这几个字,一眼朝厨师傅瞪去:“还不做去!”
厨师傅如临大赦,爬起来往外就跑。
可巧阮凤竹进来,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跑什么?”
盖楚雁一笑,迎上前道:“二娘,你迟了一步错过了热闹,大哥忽的想吃腐竹,厨师傅敢情发晕了没给做上,这不正受挤兑呢!”
阮凤竹也笑了,对盖楚鸿说道:“哦,我昨个儿不过随口一说,你上心竟记着了。这份情我领了,做不做的也就罢了,明儿再吃也不迟嘛。”
回身正要对厨师说,盖楚雁“哎呦”一声叫道:“原来是二娘要吃的,难怪大哥着急。”
吩咐厨师快去做,又道:“我原是不知,若晓得是二娘点的菜,早让他麻利儿送上来了!究竟是大哥孝顺!”
“大哥哥!”盖飞雪叫住转身欲走的盖楚鸿,央求道:“大哥哥,你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吃吧,不要孤零零的独自去,好不好?”
说完,满脸哀恳的望着盖楚鸿。
盖楚鸿有些犹豫,盖飞雪硬拉过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又道:“大哥哥真是厉害!以前我不知道大明湖离咱们那么远,总是想着大哥哥武功好,轻功好,任凭什么事都做得到的!”
“现在雪儿知道历城太远了,你为了救妈妈连夜之间竟请来大明居士,真是不可思议!雪儿想,大哥哥当时定是拼命的跑,也顾不上累顾不上歇!大哥哥,你对妈妈太好了!”
盖飞雪说的动情,泪珠已泫然闪烁。
人们沉默了,阮凤竹更是动容。
盖楚鸿道:“雪儿可别哭了,再哭就要泪淹紫檀堡了。”
盖飞雪不好意思的忍去泪水,盖楚鸿又道:“既然路这么远,雪儿快把饭吃完歇着去吧。”
满桌的菜肴阮凤竹一口也吃不下了,想说点什么,又真不知说什么好。
盖楚鸿没有抬头却感觉到了她的心情,淡淡说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别再想了。快吃吧,呆会儿凉了伤脾胃的。”
盖楚雁边吃边插口道:“对啊对啊!过去的事儿就甭提了。如果二娘觉得感激不尽,想要有所报答,不如给大哥找个好媳妇吧!”
说完哈哈一笑。
盖飞雪“扑哧”一声被逗笑了,盖楚雁听在耳里乐在心里,又补充道:“就找个贤淑平和貌若天仙、又能诗文又能弹唱的吧!雪儿妹妹你说好吗?”
不待盖飞雪答言,盖楚鸿沉脸道:“休要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