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军火枪阵接近一百五十米标志线的时候,刘胜一把抄起手边的突击步枪,对赵新说了句“我去看看”,带着卫兵就冲出了指挥所。他本能的感到了情况不妙,对面两翼的清军骑兵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雪依旧在下着,那些没有人走动的黑土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刘胜呵着白气,一路飞快的跑到两道战壕之间的重机枪火力点上。他不耐烦的挥手让机枪手退开,自己站到了射击位置上。
他让自己的卫兵去通知其他五个重机枪火力点,让他们时刻注意自己这里;只要这边一开枪,其他五个火力点要马上就对两翼清军骑兵的展开射击!
事实上,幸亏刘胜过来了,否则西线的战况还真不好说!
西线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是今年火线入伍的新兵,毫无战场经验。当他们第一次面对清军大规模的战阵,很多人已经被清军的气势汹汹的鼓号和炮火齐鸣给吓懵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朝上国的军威吗?!
锣鼓喧天,旌旗招展,刀枪赫赫!虽然西线出阵的清军没有上万,可四千骑兵再加上中间的三个火枪方阵的威势还是铺天盖地,压的人都透不过气来。除了像周和尚那样的滚刀肉,一般人不怕那才叫见鬼呢!
要知道这些士兵中的大多数人在去年的时候,还都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每天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流民。要不是清军进攻,赵新也不想用这些人。所以这些新兵即便是经过了半年的疯狂训练,但离一个合格的近代士兵还差的很远。
让手下赶鸭子上架的结果就是领导者必须事事要身先士卒,否则就无法以保证下面人的战斗信心。
刘胜竖起了枪机上方的环形瞄准具,右手用力的拉动了两次机柄上弹,然后握住把手,双手大拇指轻轻按在了扳机上。
此时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可豆大的汗水还是顺着刘胜的脸颊缓缓流下。他也有点发怵,现在没了雷神号做缓冲,自己将要直面人山人海。
身后旧城上的指挥部里,赵新也不再看显示屏了,他拿起电话,接通了zu-23高射炮阵地。
“记住我的话!所有重机枪阵地开火后,你们紧接着就向清军骑兵的两翼射击!把他们往中间驱赶,搅乱他们的阵型!”
“是!”
“你重复一遍!”
“重机枪开火后,向两翼射击,将骑兵向中间驱赶!”
电话里的话音刚落,清军大阵中的第三声海螺号已经吹响。一百米远的位置上,三个火枪方阵开始射击,而位于方阵侧后方的骑兵已经开始整队前进。
当对面火枪阵升起浓浓白烟,数百支火枪开始喷射铁弹的时候,刘胜的枪口对着右翼骑兵,按下了发射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六发0.50bmg裹挟着1.8万焦耳的动能,转眼就钻进了骑兵人群。
一个手持红旗的清军突然就没了脑袋,改变路径的弹头继续打进了后面一匹战马的胸腔里;在他左侧几米外的一个清兵上半身突然被打成了两截;身后的一名骑兵身下的战马的脑袋突然爆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周围的十几个骑兵,直以为大白天遇到了鬼,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可紧接着,这些骑兵纷纷中弹落马,不是胳膊带着手里的兵器飞上了天,就是上半身被子弹打的稀烂;少数几个幸运者的战马被子弹击中时,直接就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沉重的马身压的他们无法动弹。
那名脑袋没了的旗手仍在坐在马上,焦黑的腔子里滋滋喷着血水。过了一会,当血液不再喷涌,没了脑袋的旗手侧身掉落马下,手里的红旗却还紧紧的握着。
另外几架重机枪的观察手一直举着望远镜注意刘胜这边的动静,当他们看到刘胜开火,于是急忙对身边的射手喊道:“射击!射击!”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四座平射的zu-23高射炮也发出了怒吼。主射手将眼睛贴在瞄准镜上,轻轻踩动了射击踏板,二十发23x152毫米的炮弹急似闪电般喷出炮口,带着巨大的嘶吼冲进了清军骑兵中间。这是怎样的一个血肉磨坊,人间地狱!
当炮弹开始传出呼啸,一团团的血雾和人马混杂的碎肉已经在空中爆开翻腾,被击中的清军骑兵和战马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打成了碎肉。方圆十米的弹着点内,带着白骨的残肢断体、尤自挣扎的战马尸体以及鲜血铺满了地面。
“救命啊!”
“佛祖菩萨啊!”
“呕!”
周围的清军骑兵被吓的大叫,原本排出的攻击阵型立刻就乱成一片;他们本能的驱使着战马向着阵型中部收缩。
听道传来的炮弹呼啸声,三个方阵的清军火枪手的后面的边民箭手们都面面相觑,他们根本看不到两翼发生了什么,心说炮营怎么提前开炮了?炮营的那个协领是今天早上吃撑了还是活腻味了?
指挥部里,赵新对着电话中的久藏大声道:“我命令你,开始反击!”
赵新不打算等了,他也懒得去想第三路清军在哪里。此刻赵新算是想明白了,在这种大型战场上,自己跟刘胜两人都属于棒槌一级的,根本没有指挥经验;而手下那些士兵不是老战士,更加没有战阵经验。那就先解决掉眼前这股威胁最大的清军再说其他的!
至于福康安,等他到了让他尝尝什么叫天摇地动!
”是!开始反击!”电话里的久藏坚决果断的回答道。
“嘟~~!嘟~~!”随着一阵尖锐的哨音从北海镇的阵地中部响起,各连连长也陆续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快!快!拿好枪,准备射击!”
听到哨声的周和尚迅速举枪趴在战壕上,瞄向了正前方。排长弥市郎弯腰游走在士兵身后,跟个婆婆似的在每个士兵身后说着同样的话:“开枪不要急,一枪一个!瞄准了再打!”
弥市郎去年跟着突袭福康安大营时,一点战场经验都没有的他,上来就把十发子弹都给打了出去,连打没打中都不知道。
当他走到周和尚的位置时,哨音突然停止。弥市郎往前一个箭步,急忙趴在周和尚旁边,举枪瞄准了盾车后方的一个清军火炮手。
“和尚,别急,瞄准了一枪一枪打!”
“哎!放心吧!谁不让我吃饱饭我就跟谁干!”
“开火!”
“砰砰砰砰......“五百杆步枪在阵地上发出了爆豆般的响声,对面的清军盾牌车被打的木屑乱飞,十几个蹲在盾牌后推车的清兵立刻倒地身亡,而盾车后面的那些火枪兵如同被人狠狠砸了一铁锤,就如割麦子一般,向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纷纷扑倒在地。
那些侥幸没死的清军里,很多人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子弹的贯穿所带来的灼烧感和剧烈疼痛让他们很快就晕了过去。几个被打中四肢的清军火枪手因为伤口剧痛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额娘~额娘~啊!”
周和尚在开了一枪后,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没想到自己手中的武器竟然有如此威力。对面那个疼的要死要活的清军是被自己打中的?此刻他气血上涌,整个人都进入了极为亢奋状态,自己也能主宰他人的生死了!
“军门!军门!”协领纳木扎翻身下马,扑通就跪在了都尔嘉的面前。“贼人枪炮太猛,两翼骑兵伤亡数百!”
都尔嘉早就听见了北海镇的炮弹呼啸声,可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此刻听了纳木扎的禀报,大吼道:“击鼓!鸣锣!弓手上!弓手完毕全军压上去!两翼骑兵冲阵!一定要突破贼人的防线!”
站在清军火枪阵后面的乌坎贝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许多人想探头观看,可又害怕军律。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锣响,随即带队的领催用力一挥手,乌坎贝知道该他们这些箭手出动了。他紧盯着自己小队的三角红旗,穿过了三个方阵之间的空隙,在在了方阵纛旗的前面。
一路上,子弹飞过的嗖嗖声,中枪清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乌坎贝心想这些天杀的“鄂罗斯人”火器果然厉害。
紧接着,身后方阵内鼓声响起。这些由边民组成的“退蛮军”根本不明白现代武器的杀伤力,他们试图散开摆出两列的一字长蛇阵,可呼啸而来的子弹打的他们纷纷倒地。
鼓声突然停了,“铛!”的又一声鸣锣,乌坎贝跟着大伙冒着弹雨站了起来,侧身转脸,抽出撒袋里的长箭,做好举弓抛射的准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上百个边民箭手又中枪倒地。
“咚!哒!”鼓声再起,鼓、边各敲一声。
包括乌坎贝在内,剩下的人开始举弓搭箭,急促的擂鼓声一节快过一节,此时身后方阵传来一阵嘈杂混乱的叫喊“杀~~~!”
“嘭!”的一声,数百张弓弦的响声组成了一个沉闷的轰鸣。数百支长箭从清军盾车后飞出,铺天盖地的朝着北海镇的战壕就落了下来。这可不是打不着的火炮,和只能造成可以忽略不计伤亡的火枪了。
乌坎贝射完一箭,犹不解恨的又掏出一支长箭,迅速的搭在弓上。他刚要再射,只觉全身一阵颤栗,一股有些熟悉的灼烧感从左肩传来。乌坎贝就如同秋日的落叶一般,扑倒在了盾车后面;随即就因剧烈疼痛而昏死了过去。
战壕里,看到清军开始射箭,各班排连主官几乎同时高喊隐蔽,少部分士兵立刻缩回身子,将身体紧紧贴在战壕内侧;大部分新兵还在不停的扣着扳机,耳边那震耳欲聋的枪声已经掩盖了周围战友的呼喊。嗖嗖的箭雨声中,清军火炮营开始了又一轮的射击。这一下,久藏所带领的二营立刻就出现了伤亡。
站起身来的周和尚看到自己所在的排被一通箭雨搞的死伤惨重,眼睛都红了,他气的破口大骂,刚要举枪射击,发现子弹打光了;他马上掏出一个弹夹上好,冲着对面就连续扣动扳机。
一口气打完了十发子弹,转头正要再上弹夹,周和尚眼角瞥见对面似乎有火光闪动,他转头一看,一个清军炮手正将手中的火叉插进炮门。
周和尚惊的大喊一声:“他们要开炮了!”说完就一屁股跌坐进了战壕里。
当看到清军居然敢再次开炮,指挥部里的赵新急忙电话命令四座炮台朝清军的火炮展开射击。
不管清军如何炮声隆隆,当不足一斤重的铁弹打在厚厚的土墙上,尘土飞扬之时,设置在阵地后方五十米的四座zu-23炮台依旧在喷吐着桔红色的火焰。
四千来自扎萨克蒙古的骑兵被打的人仰马翻,尸横遍野。这些骑兵已经被猛烈的炮火给打傻了,一开始都忘了逃跑,纷纷跳下马试图躲避。
猛然间,他们转头看到中军的大纛旗突然倒下,于是再也扛不住了,纷纷上马朝西而逃。
都尔嘉逃了,他已经吓破了胆!北海镇的火力之猛让他三魂失了二魂,七魄只剩下一魄;此刻他只想逃离这片血肉磨坊!
负责通讯的士兵拿着电话,一只手捂着耳朵,迅速而大声传达着赵新的新命令。
当高射炮的炮口转向完成,中路还没来得及逃跑的清军炮营可就惨了!接踵而来的轰炸中,那些来不及逃跑的清军炮手被打的支离破碎,几门二三百斤的铜炮被炸的飞起,混杂着空中飞舞的肢体碎肉,掉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随着一股股血雾在人群中喷洒,那些活下来的清军被打的哭爹喊娘,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些大炮了,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和武器,掉头就跑。
“阿嚏!”
随着战场上的清军逐渐消失,周和尚被弥漫在防线上的硝烟呛的打了个大喷嚏。他用袖子擦了擦鼻子,肾上腺素剧烈分泌带来的冲动还未散去,一股股兴奋夹杂着激动,以及其他说不清的情绪在他胸口中流淌。
周和尚又开口唱起了歌,但这次再也不是什么《打枣杆》的北方小调,而是北海镇的军歌。随着激昂的歌声响起,周围的三个连的士兵也开始跟着合唱。渐渐的,歌声越发高亢嘹亮,刺破硝烟,回荡在朱尔根城下。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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