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猥琐土匪拔出了刀,冲着罗春兰说:
“小妹儿,哥哥先宰了他,然后在好好疼疼你。”
土匪正举刀之时,忽然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土匪应声倒地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圆石球在地面上滚动着。
这“砰”的一声,让何方似曾相识:这不是走蛟河滩那声音吗?
门口的拿刀的壮汉惊恐地喊了一句:
“死道士来啦!”
顿时,十来个壮汉都退到屋里的角落里躲藏着。
那几个掀棺材盖的人也被“死道士”几个字吓破了胆,迅速躲在了门后和桌底下。
躲了一阵后,房子的外面却响起了一阵人马交错的杂声。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那是一伙穿着官家兵卒衣服的人。
“官军来了,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村民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动地喊了起来。
房子外的官兵,正是于知县一行人。冲在前面的,是典吏向明义。他用粗狂的嗓子,大喊:
“官府办案,其他闲杂人等都躲开。”
这话刚喊完毕,来参加吊丧的村民一窝蜂地从何家房里和院坝里逃出来。
何方推攘着罗春兰到了罗长生身边。他不想自己独自逃出去,返身回到灵堂。
于知县和朱师爷从逃出来的村民口中大致了解了情况。于知县兴奋地大喊:
“哈哈哈,天助我也,不用上山,就能剿灭些土匪。剿灭匪患,本知县头功一件啊。”
朱高尚提醒到:
“老爷,这大白天的,土匪敢下山,恐怕另有事情。”
于仲雄收住了脸上的得意。低声问:
“师爷的意思是,这土匪是冲着财宝来的?”
“冲着何家人来的,也就冲着财宝来的。”
于仲雄严肃起来,马上下令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房子里的人跑了。快,都给我围死了。”
“是。”
向明义领了命,指挥者手下把房子围得水泄不通。
布置妥当之后,知县示意向明义朝房里喊话。
“屋里的人都听着:一炷香的时间,放下刀走出来。不然我们就冲进去了。”
屋里的何方和何李氏死死地护住棺材。
“大当家的,怎么办?”有土匪问。
徐牧此时也慌了神,坐在椅子上,想不出办法。他看见躺在地上横死的兄弟,心里后悔这么贸然下山了。
他看了眼前着十来个壮汉,心里想着还是可以一战。于是,他说:
“兄弟们先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话说完,这十来个壮汉收了刀,不管是灵堂的贡品还是灶房的酒菜,就开始吃喝起来。
徐牧却走到何方母子面前,说:
“只要你们说出财宝的藏在什么了?我们就走,绝不伤害你们一根毫毛。”
何李氏朝徐牧摇了摇头。
徐牧提起铁环刀架在了何方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
“你要是不说,我把你儿剁了。让你男人连个端灵牌子的人都没有。”
何李氏眼色阴冷恐怖,只是淡淡地说:
“即便我给你说了,外面那么多官兵。你有命出去吗?”
“我徐牧福大命大,今儿死不了。”
何李氏把心一横,平静地说:
“我们一家人就在这屋里。过会儿你要是还活着,我就告诉你。”
何家女人的这般态度,徐牧找不到应对的办法。一想到卧龙山的财宝,他就被蒙蔽了心智,心中所想全都是他最后战胜官军,鲜血淋淋地活下来。
一枝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屋里十来个土匪也吃饱喝足了,徐牧说:
“今天活着出去了,我们就去挖财宝,最后大家想干嘛干嘛!”
十来个土匪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
徐牧喝了一大口酒,拔出了自己铁环大刀。他大呵一声,踏步走出了大门,来到院坝。
“放下刀,可保性命。”
向明义朝着他们喊了一句。
“大人,拿铁环刀的就是徐牧。”
于知县点点头。说:
“今天谁要是捉了徐牧,赏银100两。”
“哟喂!”
“好!”
官军一阵骚动。只等着一声令下。
“师爷,你去疏散一下村民。其余的人听好了,今儿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土匪。”
于知县发话了,向明义笑笑,他的刀很久没有见血了,自己的手也痒痒了。
“杀!”
“杀啊!”
这一声,顿时激起了双方的杀心。很快两帮人就相互厮杀在一起。一时间何家院坝里惨叫四起,血肉横飞。
徐牧一伙人个个都是杀人放火的悍匪,又是酒足饭饱,一时间占了上风。土匪连续砍倒砍伤多名官军。
除了向明义还能应对这群悍匪,其他兵卒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好在官军人数占优,又有弓箭射手支援,土匪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渐渐地官军稳住了阵势,于仲雄便朝官军大喊:
“活捉何家母子。活捉何家母子。”
场面虽混乱嘶吼,但于知县的喊声还是清晰可闻。官兵也逐渐向何家大门杀去。
屋里的何李氏紧紧抱着何方,看见门外血淋淋的场景,两人吓得全身哆嗦。听到“活捉何家母子”,何李氏心有不详之感,这外面厮杀的两方,都是虎狼之辈,没安好心。
突然,屋里窗子被推开,一团身影飞进屋来。那人站定,须发仙逸,手中拂尘飘飘。何方立即回想起那晚在山里遇见的身影了。
“无量天尊。何大嫂,受苦了。”
何李氏一看,顿时流出了泪来。她马上下跪说:
“吴道长,救我儿一命。”
吴道长扶起何李氏,又看了一眼棺材,眼里掠过一许伤痛,他朝棺木作了作揖,口里念着什么。
“吴道长,救我儿一命。”何李氏又紧急地催促着。
吴道长最后说了一句:
“功德主安息。”
他转过神来,说:
“贫道下山,就是救功德主一家。只可惜我来迟了。何大嫂,快随我从窗户逃走。”
“吴道长的大恩大德,何家来世再报。只求吴道长救我儿便是。我自有处置之法。”
何方听完母亲这么一说,便是拒绝:
“妈,我不能走啊。我爸还没有下葬,我还没有尽孝。”
“啪”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何方的脸上。
“儿啊,你是何家的独苗。万不可留下来。门外那两方人,都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必须走,你活下来了,今后为何家报仇。”
何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何方往窗边去。这个女人此刻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让何方都难以招架。
事出紧急,吴道长来不及多劝。他两手抓住何方的衣衫,用力一推,何方像是一团棉褥,被扔到了窗外。
何李氏再次跪在吴道长面前,说:
“吴道长,何方就有劳吴道长。”说完就磕了头。
吴道长扶起何李氏,说了一句:
“无量天尊。”
飞身出了窗外。
何李氏从窗口看去,吴道长拉着何方消失在密林里。
灵堂的门口想起了刀剑击打之声。何李氏赶紧关好了窗子。
她走到灵堂门外一看,土匪也就只剩下了那个大当家的。他全身伤痕累累,被几个官军一步一步快要逼进灵堂了。
何李氏已经无所畏惧,跑过去把早被石球砸死的土匪搬到灵堂的门外,然后关紧了大门。她不停地念叨:
“这是老何的家,清清白白的家,不准许坏人进来。”
外面响起了一阵惨叫,继而响起剧烈的砸门声。
“官军办案,快开门。官军办案,快开门!”
何李氏自觉已无力保全何家一切,万念具灭。想起何方已经安全离去,内心已再无遗憾。她想:
该了结这一切了。
何李氏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急忙跑进厨房,拿来了一个火把。
她看了一眼灵堂和棺木,笑脸却挂着泪痕说:
“老何,你慢点儿,我来找你了。”
她说完,用火把先点着了花圈纸人,又点着了内屋的蚊帐棉花。把能烧着的,都点燃了。
竹木建造的房子,很快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何李氏的衣服裤子都烧着了,剧痛的疼痛,让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她左冲右撞地跑到了棺材前,死死地抱住棺木。
“啊......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外面的官军和村民看见熊熊地大火,听着火海中那惨烈地叫喊,一时都伫立原地,忘记了动弹。大火瞬间就吞噬了整个房屋。即便是下一场大雨,也于事无补了。
大火一直烧到了晚上。官军在残火余烬中搜了一遍,除了土匪的尸体,屋里只看到了两具烧焦的尸骸。
于知县自觉上了土匪的当。他认为何家的儿子肯定被土匪偷偷掳上了卧龙山。
向明义点验这些尸体,发现徐牧还有气。于仲雄命人请来了邹郎中给徐牧的医治伤势。
徐牧被擒,卧龙山匪窝必然空虚。这正是剿灭卧龙山土匪的好时机。只是这点儿人马不够
于仲雄当即命师爷连夜赶回县衙,把县城的绿营驻军调上,赶赴卧龙山帽儿顶,清剿残匪。
他自己则带着剩下能走动的人马,歇息到明早,再向卧龙山进发。
吴道长托着何方,经过一夜的跋涉,天亮时分,回到了四方观。
周正通带领师弟们刚刚做完早功,歇息之余看见师父托着一个人回来了。他赶紧备好茶水,迎了上去。
“师父,您回来了。”
“嗯,正通,你和师弟们腾个安静的房子,把这孩子安顿好。”
吴道长说完,拿起茶水就一饮而尽了。大弟子把何方背出去之后,他半躺在床上,缓缓劳顿。
山下何家没了,这让他很愧疚。他想起师父的嘱托:务必照应何家老小。
山下来了官军,龙吐水出现的金银,这又让他心神难安。
他顾不上歇息,又起身朝屋外走去,找到了大弟子。
“正通,你来。”
“师父。”
“河里找到些什么?”
“师父,河里并没有找到什么,更没有金银细软。”
吴道长听完,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师父,弟子有两事不明,还请教我。”
吴道长转身,看着大弟子,他心里已经猜想到这个憨厚实诚的徒弟的两个问题。
“你是想问为师为何要你们去河里找金银细软?还有背回来的小伙子是谁?”
周正通一脸震惊,忙回话:
“师父真乃神仙,能看穿人心。”
吴道长“呵呵”一笑,说:
“正通,你跟我来。”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