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梦初醒,世间已过十六载

都城。

处于城东的小宅院。

某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坐在院中,激动地对着眼前人说道。

“爹,我问过下人了,今年是洪武九年。您赶紧收拢城里生意,我们带着钱逃离都城吧。

过不了多久,朱皇帝就要大开杀戒了。我们小家小户的,万一被波及就万事休矣!”

父亲闻言,目光不善地看向旁边的下人。

吓得对方连忙跪伏在地上。“老爷,饶命啊!小的只是回答少爷年号,其他的一概没有说啊!”

说着,还不断地在地上磕头。

少年见状,替对方说话,“爹,儿子的确只问了年号。”

对方闻言,随即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下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门,仿佛从鬼门关逃出来一般。

中年男人转头看向儿子,温和地问道。

“橚儿你说说,朱皇帝为什么要大开杀戒?”

少年有点混乱地说道。

“反正要出大事了,朱皇帝要杀人,杀很多很多人!”

这话把他父亲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朱皇帝其实,”

中年男人就要和儿子解释,皇帝不会乱杀人的。

然下一刻,少年的双眼已然失去了光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失神地念叨着什么。

“橚儿,橚儿?”

朱元璋不断呼喊自己儿子的名字,可对方置若罔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一片天地。

“唉。”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本脸上带着的几分笑容,转瞬消散地一干二净。

“来人,来人。”

很快,外面就跑进来几个下人,帮着把朱橚抬到屋内。

显然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很熟练了。对于癔症般的朱橚,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陛下。”,太医拿着药方走到朱元璋面前,“臣等翻阅古籍,找到一张方子,或许有效。”

朱元璋挥挥袖子。

“需要什么珍奇的药材,直接去太医院拿。没有的告诉咱,咱派人去各地找!治好了咱的儿子,咱大大有赏!”

太医拱手说道。

“是,陛下。”

说罢,朱元璋就乘着龙撵离开了。

太医望着对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方子,“希望有用吧。”

他能察觉到,对方的耐心在一点点消失。这几年,整个太医院陆陆续续帮着朱橚治疗,可“癔症”未被根治。

朱橚像刚才那样的“正常”状态,一天里断断续续加起来不过一个时辰。

来这之前太医还以为五皇子早夭了,原来是被藏在这个院子里。周围的太监都是家丁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朱橚只是富商之子。

皇帝的儿子痴呆,总不是什么好说的事情。所有装扮成下人的太监对朱橚也是三缄其口,只说家里是经商的。

“试试猛药吧,应该有效的。”,太医说着就让人去按着方子抓药了。

天色逐渐昏暗。

主屋内。

朱橚失神地躺在塌上,旁边是伺候的下人。

“少爷,喝药了。”

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太监,端着药碗给朱橚喂药。

“停下!”

旁边年长的太监,迈步过来接过了药碗的温度,有点烫手。

“啪!”

小太监捂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

“都说了多少遍,药温合适了再送药!烫着殿下怎么办!”,年长太监训着对方。

“是,是,小的下次一定记得。”

小太监连忙告饶。

半盏茶的功夫后,小太监摸了摸药碗,温度合适才送药。

朱橚喝完药后,就被小太监扶着躺在塌上。年长的太监,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小子,你是少爷的大伴,以后要尽心。说不定,殿下有恢复的一天。你细心照顾着,总有你的好。”

小太监只是低头拱手说道。

“是,多谢公公教诲。小的明白了。”

夜深了,朱橚闭上了眼睛。渐渐的,汤药起作用了。

他的脑海中,十几个光点开始了剧烈的交锋!

“哇!”

朱橚因为痛苦,不由得大呼一声。把周围睡着的太监都吓醒了,连忙上前察看。

“疼,疼。”

门外跑来的太医,心中也是极度惶恐,连忙近前诊断,“怎么会这样?少爷,您哪里疼?”

太医连忙查看着朱橚,可对方只是一个劲地说着。

“头疼,头疼!”

太医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取出了金针开始用针。

在他看不见地方,朱橚的脑海中,十几个光点碰撞更加地激烈。

无数记忆碎片在交锋着,混乱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朱橚脑中的高楼大厦,尸山血海等画面逐渐沉下水面。

只剩下一小部分,漂浮在水面之上。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石洞,里面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顿悟道。

“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圣人之道,吾性自足!”

随后,那中年男子欣喜若狂,嘴里大喊着:“我悟了!我悟了!朱熹是错的,儒家是错的!”

画面戛然而止。

“呼,呼。”

朱橚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几百年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份。上到重臣悍将,下到商人百姓。

这些斑驳的记忆,在他的脑子里打了十几年的架。至今日,大梦初醒。

黄粱一梦,世间已过十六载!

“水。”

口渴的朱橚坐起身,用嘶哑的嗓音地说道。他的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现世记忆逐渐完整。

“快,快去拿水。”

旁边的人慌慌张张的拿来了茶杯。

方才朱橚疼的在塌上打滚,可是把他们吓坏了。

太医试探地问道:“少爷,可好些了?”

朱橚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点点头说道。

“好多了,你是我爹请来的郎中吗?多亏你了,现在头不疼了。”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在太医的耳中如同天籁之音,他有点激动地说道。

“少爷,您好了!”

朱橚有点纳闷地说道:“什么好了,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

这句反问,让整个屋子内的人欣喜不已。年长的太监压着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

“少爷,您可知道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

朱橚默默后脑勺,似乎在回忆。

“我肯定在我家啊。还有,我记得你们说过,我爹是经商的,一月才回来一次。

自从娘不在后,这几年我一直在家里待着,偶尔会出门看看。”

旁人又惊喜地问道:“您还记得您的名字吗?”

王守仁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他不由得晃晃脑袋,清楚地说道。

“我的名字怎么会不记得,朱橚嘛。”

在众人欢喜之余,朱橚也在脑中不断思考,王守仁是谁?

为什么自己差点说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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