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肆勾着不明显的笑,故意问:“那您知道她的家世了。”
沈初意心神提起。
除去五年前和梁肆姐姐梁今若通话的那次,她从来没和他的家人打过交道,最多从新闻上见到。
她记得,他的外家也姓沈。同一个姓,家境天差地别,连在社会上都永远遇不见。
梁肆家这样的家庭,会对她的家庭不喜欢吗?
十八岁谈恋爱的时候,沈初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就算是陈敏当面说,她也觉得没什么。
沈老爷子斥道:“你小子可别嫌弃人家普通,我们家又不缺钱,你娶个贴心的姑娘才是好的。”
沈初意心尖颤了下,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梁肆余光从她脸上收回,喉咙溢出一声笑:“外公,我没这么想。”
沈老爷子嗯了声:“那就好,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那么迟,你和你姐姐不一样,你姐和周疏行那小子小时候就定了,你倒好,给你介绍女孩,你都拒绝了。我之前还以为入土了也见不到你结婚……”
末了,他说:“哪天有空,带人家来家里吃饭,我这做外公的也该给见面礼。”
梁肆看向沈初意:“知道了。”
原来梁肆也被催过婚,沈初意惊讶。
老爷子又问:“今晚回不回来吃?”
“不回了。”梁肆回了句,慢悠悠道:“在和您孙媳去吃饭的路上。”
“臭小子,赶紧去吧。”
“……”
沈初意本来不紧张的,这会儿又紧张了。
好在老爷子可能是年纪大了,把话听成接她去吃饭的路上,什么都没问,也不用打招呼。
前方红绿灯。
梁肆侧过脸,询问:“这周末?”
沈初意点点头:“好。”
路口转过去便到了目的地,是常年占据宁城榜单第一的西餐厅,完美契合方曼说的烛光晚餐。
现在天色还亮,她能看见奢华漂亮的外表,说是餐厅,这建筑设计得与艺术品不相上下。
“到了。”
停车后,沈初意就要下去,手机却掉了下去。
门口的侍应生立刻迎上来,要帮他们打开车门,被梁肆抬手示意退开。
然后他问:“知道这车门怎么开吗?”
沈初意本来觉得自己知道,被他这么一问反而不自信起来——因为听说豪车很多功能,说不定按哪儿就按错了。
反正在梁肆面前承认不知道也没事,她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于是很干脆地摇头。
“看着。”
梁肆沉稳的声音响起:“别动。”
沈初意听话地坐在那儿。
梁肆已经解开他自己的安全带,一手撑在中间,倾身靠近她,抬眼与她对视上。
近在咫尺,沈初意退无可退。
“好了吗?”她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
这种求助式的腔调,加上嗓音柔软,声音轻的时候更是绵绵,和撒娇一般,听起来暧昧不清。
梁肆本来只是看她发呆,想逗一下,骤然听她这么问,一刹那的眼底沉了沉。
他目光移到那红唇上,方才就是那里面叫出来这么动人的音,像勾引他一样。
眼一下压,余光里,那被安全带勒住的位置起伏不定,幅度明显,也更诱人。
梁肆忽地偏过头,下颌落在她肩上方,克制住,右手按了下,车门解锁。
“可以了。”
眼前的气息骤然退去,沈初意心跳的速度却还没有放松,脸侧也是刚才烘出来的粉。
“哦,这么开的。”
沈初意眨了下眼,发现他刚才按的位置很明显。
他干嘛不说出来,是故意的吧?
天知道,她刚才都做好梁肆亲她的准备了,结果没有,甚至有点小失望。
沈初意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方曼带的,色色上脑,赶紧摇头,佯装淡定。
不是她色,是他刚才太招人。
她抵挡不住是很正常的事!
沈初意一下子就说服自己了,虽然总觉得自己这想法像“昏君都是因为妖妃的错”。
侍应生们全程从头看到尾,眼睛里写满了“梁总也太会了”,当然面上当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这行的,眼力劲是绝对有的。
梁肆直接带沈初意上了顶楼,可以看到宁城的日落,再慢慢到夜景,十分漂亮。
沈初意想起来小五:“小五今天没来呢。”
“它在家里。”
梁肆随手打开手机,递给她。
沈初意下意识接过来,就见镜头那边,小五正坐在那儿,脖子上还系了一个领结。
别说,看着很绅士狗。
她抬头问:“你给它戴的?”
梁肆问:“你觉得它自己能戴吗?”
沈初意莞尔,小五两天没见到她,现在见到还想扑上来,可惜是手机,它只能看着她。
她缺席了它五年,现在很多问题:“小五有找过女朋友吗?”
“没有。”梁肆十分无情:“成年就绝育了。”
“……”
沈初意点头。
餐桌上摆了白蜡烛架,与许多鲜花,去民政局前买的花束被沈初意放在桌角,还挺和谐。
说来也是命运,她第一次吃西餐,是在高考后那个夏令营期间,梁肆带她去吃的,作为她的男朋友,教她怎么用刀叉和餐桌礼仪。
第二次吃,也是和他一起,只不过,这回是作为她的老公,但她已经不用教了。
夜幕低垂时,晚餐将结束。
梁肆忽然开口:“结婚的事,如果阿姨问起,你推到我身上,我会……”
沈初意认真打断他:“我自己可以解决。”
梁肆的眼神在她脸上定住,唇线微扬:“当然是让你解决,但,我们现在是夫妻,要一起面对。”
他语调不高,慢条斯理,温柔尽显。
“不要像以前一样,自己承担,也不告诉我。”
像分手那次一样。
沈初意眼睫扇动,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在眼下,被他盯看得有些无措。
类似的话,五年前他是质问出口的。
……
沈初意还记得那也是雨天,她收到宁大录取通知书那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同情她,连着一周都在下雨。
满怀欣喜打开快递,看到的却是宁城大学四个字,快递员的恭喜她都没听清楚。
如果说填志愿前的争执算争吵,那录取通知书收到后,她和陈敏就算是争吵加倍。
沈初意还以为是送错了,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终于明白,是她的志愿被改了。
她当时崩溃到直接打电话到医院里,质问母亲:“您是不是改了我的志愿?我收到了宁大的通知书。”
陈敏很平静:“收到啦?宁大多好啊。”
沈初意不可置信:“你不是说,二选一,我都同意学医了,为什么还要改学校?”
陈敏说:“你的心已经野了,让你去b大,去京市,你还会回来吗?你夏令营那段时间和谁在一起,我都不用问。”
“我真不知道,我是您的女儿,还是你掌控的工具?”
沈初意的质问在她眼里,像是小孩无理取闹。
她头一次离家出走,连沈老太太都没拦住,去了方曼家里,然后又住进了宾馆里。
因为陈敏能找到方曼家。
沈初意连住宾馆的钱都是方曼赞助的,因为她的奖学金和压岁钱都在陈敏那儿,曾经的理由都是“妈妈帮你收着”。
她的离家出走最后人尽皆知。
因为陈敏女士给很多人都打电话询问,最后问到同学那里,沈初意的手机一而再再而三接到电话。
也就是同一天,梁肆得知了这件事。
他在飞来宁城的飞机上,短短两小时的航程,沈初意却被陈敏找到,陈敏近乎两天没休息,见到她当天就病倒了。
医院里她的同事们责怪:“意意怎么突然不懂事了,你妈妈这两天急坏了。”
沈初意轻声说:“是妈妈先说话不算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