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泽闻言轻声一笑。
「汾城伯既然都能不顾胸中所学的道德学问放过本帅一马,本帅又如何会拒绝汾城伯你的小小要求。几百个蝼蚁罢了,即便跑到京都城中去告御状,陛下和那些朝中重臣又岂会真舍得依法惩治本帅?」
牵扯到天下大势的问题本就错综复杂,很难说得上谁对谁错,这让荣非对左宗泽的观感也变得有些复杂。
说他是滥杀无辜的杀人魔王吧,可左宗泽对麟州、包括麟州之外即将兴起的天下大乱所言无误,麟州的稳定与大晏朝廷而言的确是非常重要。快速平定麟州匪乱,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天下的局势,能够挽救回更多百姓的性命。
可麟州被屠杀的那些人里也有许多无辜的百姓啊?
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还有苏云忠、冯有道、何光昌等等等等战死凤县的那些官兵,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一时之间荣非也不好做出决断,只能先想办法将象山寨的那些人保下来,至于之后该如何处理左宗泽,荣非决定再看看。
毕竟左宗泽不是常怀恩那种废柴,宰了也就宰了。
现如今左宗泽的生死,是足可以对天下大势造成影响的。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荣非却也不敢再继续耽搁。如今风大雪大,多耽搁一分,象山寨那边就有人会在风雪之中冻毙。
「如此便多谢大帅了,告辞。」
荣非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随即便转身施展纵地金光,直朝象山寨众人所在的方向略去。
左宗泽这边也立即派出三名亲兵,向虬髯副统领传去命令。
得救了!
等到荣非回来,听到他亲口说出的好消息后,张俊等一干人一个个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全然没有了力气。
连续半个多月的守城战,再加上一路的逃亡,他们真的已是精疲力竭。
可是庆幸过后,心中不禁又感到了一丝的茫然。
凤城已成废墟,麟州沦为了屠场,自己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荣非心有所感,拍了拍张俊的肩膀道。
「我找到了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供你们容身。大家休整一会,我便带你们过去。」如今众人又被荣非救下了一次,心底里早就已经唯荣非命令是从,自然也就没有反对,更是连问都没问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汾城伯挑选的地方自然不会有错。
荣非的储物玉环中携带了许多干粮和清水,虽不够让这两百多人全都吃饱喝好,却也能稍微抚平一下五脏庙,恢复一些气力。
修整了半个时辰后,爬起身来,整理好需要携带的物品,跟在荣非身后,迎着风雪前行。
还没走出多远,在队伍前方领头的荣非突然停住脚步,抬起手掌示意所有人停步。
叮铃铃…叮铃铃…
有清脆的铃铛声穿过风雪,传入耳中。
荣非施展灵视神通朝铃铛声传来的方向查看而去,就见到漫天风雪中,一名头戴斗笠的中年儒生,左手举着一本古籍,右手提着一只酒壶,倒骑在一头毛驴的背上,朝着这边缓慢行来。
这幅画面看起来颇有诗意,可出现在此处却是显得极其的诡异。
荣非的心不由得便悬了起来。
前一瞬,那儒生和毛驴明明相距还很远。可下一瞬,一人一驴便穿过距离和风雪,出现在了荣非身前十丈之地。
「此路不通,另寻它途。」
倒骑驴的书生背对荣非等人,略显古板冷硬的声音随着风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荣非虽一时
也看不出对方的深浅,可仅凭刚刚那一手悄无声息便连人带驴近乎瞬移的手段,就知道这人怕是不简单。
若是此时只有自己倒还好说,纵地金光神通虽不及儒生的手段高妙,可单论速度却是绝对要比他快。是打是逃,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偏偏自己身后还有张俊这两百来号伤病人员,总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吧。
「你们先走,绕道而行。」
荣非转头对张俊吩咐道。
张翠兰闻言柳眉倒竖,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却是被张俊阻了下来,朝着荣非点头应道。
「大人小心。」
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随着自己离开。
「大哥,那个骑驴的明显来者不善,咱们怎能如此不顾义气,留大人独子面对。」
张翠兰不满的嚷道。
张俊闻言苦笑一声。
「你还看不出来吗,咱们留下非但帮不到大人,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
嘭!
张俊的话音未落,队伍一侧突然响起一声炸响,并伴随着数道惊呼。
张俊兄妹闻声连忙扭头看去,就见到风雪之中尚未消散的血雾,满地的残肢断臂,以及那血雾周围人们的惊恐之色。
发生了什么?
张俊他们不知发生了何事,荣非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身后的队伍调转方向准备绕到离去的时候,倒骑在毛驴背上的儒生放下手中的酒壶,朝着队伍挥了一下手。
在荣非灵视神通中,只看到淡蓝色的气劲化成一张硕大的手掌,将处于队伍边缘的一人握在掌心,然后轻轻一捏,就将那人给捏爆了。
气劲化形而成的手掌速度极快,待荣非想要发动纵地金光神通却是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人命丧当场,死无全尸。
是浩然气!
荣非心中依然是大抵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分愤怒与不甘,荣非朝着儒生的背影深施一礼。
「学生荣非,见过苟先生。」
「不错,还算是机灵,难怪郭潇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会死在你的手里。」
书山教习苟逊,轻身跃下驴背,转过身来,面朝荣非,上下打量一番后,点头缓缓说道。
荣非此时已是不想再跟他解释郭潇并非自己所杀,而是死在那欧阳流云的手中这个事实。只是继续保持施礼的姿态,说道。
「其中实非恩怨与他人无关,无论先生想要如何处置,荣非都一力承担,只求先生允许无关人等离去。」
「哈哈哈哈哈。」
苟逊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
「刚夸过你机灵,怎么又犯起了糊涂。还是说我苟逊的声名在你们缉仙司就是这般的不堪。也不知他余庆之到底在背后说了我多少的坏话。」
摇头苦笑之后,苟逊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撇着荣非道。
「一个不成器的记名弟子,还不值得劳烦苟某人出山一趟。苟某此行,为得只是了结当年的宿怨,去,将余庆之唤来,尔等便可活命。否则,便都葬身此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