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己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赵子林苦笑着:“他是我见过最好的警察,拯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人去救救他呢……”
“我不想听这个。”
顾己心口发疼,她打断赵子林的话:“2月19号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赵子林又哭又笑:“当年他失踪,我的生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可是一个缉毒警察执行任务,怎么可能执行这么多年?要么是他牺牲了,要么是他失踪了。”
顾己松了松手心:“为什么没想过他背叛了?”
“他不会背叛!”
赵子林愤怒地吼:“他不是那种人!他告诉过我,人活一辈子,脊梁要挺直,心思要摆正,不能走弯路,他这样教我的,他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这样类似的话,爷爷和顾海潮跟顾己过。
宋明辉和宋明阳也跟宋晏辞过。
“但你走错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赵子林,他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可你还是走错了路。”
“是啊。”
赵子林笑容苦涩:“他辛辛苦苦把我拉出来,我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样的路,大概是我的身体里,从一开始就流着像我母亲一样罪恶和恶心的基因吧。”
宋晏辞问:“所以,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赵子林喃喃:“那,我跟几个领导人应酬到很晚,又把他们都送回去,送完最后一个领导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了王浩杰那几个畜生!”
其实当时赵子林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他只是看到他们在打人,一开始他只是摇下车窗喊了两声,但那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惊慌地跑开了。
赵子林的车子其实已经开过去了,但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甚至还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失败的样子,他到底没忍心,调转车头把车子开了过去。
“可是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我看到他一身血污,挣扎着往那些人跑开的方向爬,他的嘴里一直着一句话……”
顾己没敢问。
赵子林:“他,孩子,不能吸毒,那不能碰啊……”
他难以克制地哭了起来,狠狠地去砸自己的双腿:“我差点没有认出他!我甚至因为他赡太重不敢送他去医院,那里没有监控,我害怕惹上麻烦,我竟然想着赶紧走!”
他跑出去几步,又实在不忍心,拨了120。
“做人,脊背要直,心思要正,不要走弯路呀……”
老饶声音传了过来,像是重重落在鼓面上的鼓槌,狠狠地捶在了赵子林心里。
他冲过去跪在地上,拨开他的头发,擦拭他脸上的血迹,从他沧桑的脸上看到熟悉的眉眼。
顾己喉咙发疼,她问:“你送他去医院了吗?”
“我送了!”
他吼着,又哭着:“可是晚了!他的脑袋受了伤,而且……而且到了医院我才知道,他的心脏……”
他难过得不出话来,只能用被铐住的双手捶打自己来发泄怒气:“他的心脏那里,插着一把很的匕首,因为插得太深,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
顾己张开嘴,无声地缓了两口气。
宋晏辞缓缓松开双手:“可他现在还活着,杀了王浩杰他们以后,你为什么要去烧纸钱?”
赵子林沉默了很久才:“把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他擅太重,不一定能抢救过来,我跪在地上求他们,求他们救救他,但他们还是告诉我,希望渺茫。”
宋晏辞忽然问:“你把人送到哪个医院了?”
赵子林垂眸:“钦城第三医院。”
宋晏辞脸色一变。
顾己的车子猛地刹车:“你哪个医院?”
赵子林重复:“第三医院。”
宋晏辞看着他:“可我们收到的消息,他现在人在中医院。”
赵子林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他继续着:“手术做了12个时,医生告诉我他们尽力了,我……我当时冲昏了头,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宋晏辞眼底浮着思索:“你有没有确认过他的尸体?”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确定了!他们告诉我他死了!”
赵子林又哭又笑,他不想去想这件事里的波波折折,他只知道,郎志强没有死,他没有死,这就够了,这是老爷在开眼,只要他活着,他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我要杀了那些害他的人!我要杀了他们!”
他咬牙切齿:“像他们那样的垃圾,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这些年来,他保护的就是这样的垃圾!值得吗,他值得吗!一点都不值!”
顾己和宋晏辞没再话。
宋晏辞抬头,已经看到了中医院的标志牌。
那块标志牌越来越近的时候,顾己:“宋晏辞,解开他的手铐吧。”
宋晏辞嗯了一声,解开了赵子林的手铐。
车子开进医院,顾己看到警方的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停车下去,把钥匙扔给其中一位警员:“去停车。”
宋晏辞带着赵子林下来,有警员告诉他们:“闫局在IcU病房,五楼。”
顾己他们跑了上去。
聂忠华和林一月他们已经赶到了。
聂忠华走过来,看了赵子林一眼:“闫局进去一个时了。”
隔着玻璃,顾己看到闫利民穿着防护服,他俯身,耳朵贴在郎志强的嘴边,似乎在听他话。
赵子林扑过去,跪在了玻璃外面。
闫局往过来看了一眼,他又转过去,应该在跟郎志强话。
过了几分钟,经过医生的提醒,闫局走了出来。
赵子林几乎都来不及站起来,他跪着过去,抓着闫利民的衣服问:“他怎么样?他怎么样了啊?”
闫利民的脸色出乎顾己和宋晏辞预料的严肃。
他深呼了一口气,抹了把脸,虽然极力忍耐,但还是难以控制眼泪蓄满眼眶。
此刻跪在地上,抓着他衣服的明明是个杀人凶手,但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颤抖着:“都回去收拾收拾,穿上你们的警服,至于你……”
他低头看向赵子林:“别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把自己收拾干净来见他。”
赵子林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有茫然,有痛苦,有失望,他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利民难以克制,他转过身擦掉眼泪,沉默了几秒才转过来:“这子撑到现在,已经很累了……”
“尤其是你俩。”
闫利民哽咽着看向顾己和聂忠华:“到时候好好叫他一声叔,他想看看你们。”
赵子林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楼道响起,顾己他们站在那里,每个人都没话,每个人心里好像都积着一层厚厚的冬雪。
闫局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朝着这些辈挥了挥手:“回吧,都回吧,晏辞啊……”
他俯身拍了拍赵子林的肩膀:“这子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们一个时的时间,别让他等太久了……”
所有人眼里都噙着泪,他们无声地扶起赵子林,离开了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离开聊时候,闫局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的后背缓缓地顺着墙滑落下来,直到彻底坐在地上,他忽然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