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少年花期

赵爸爸很快就回来了,看见又来了客人,笑成了一朵花。

视线停在少年身上只僵了两秒,梁吉葵抿唇,拿上作业本转头就走了。

临门一脚时,又忍不住回头眺了眼,虽然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但还是无可避免地猜到了此时挂在他脸上的笑。

肯定跟刚刚一样。

很淡,很温和。

但偏偏又很怪。

仿佛他其实根本不想笑,只是迫于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才程序化地在嘴角挤出丝丝弧度。

切,装模作样。

收回目光,梁吉葵朝家里司机停车的方向走去。

奋笔疾书补完暑假作业已经是傍晚了。

梁吉葵看着一整天积攒下来的“丰功伟绩”,成就感略足。

得了空,白天那个未曾答上的问题又跑出来转悠。

一圈又一圈,激起了大小姐的胜负欲。

十分钟后,她敲响了一楼客房,也就是裴渡的房间。

“请进。”

门把手转动,梁吉葵小心翼翼地探进一个脑袋:“你现在方便吗?”

看见是她,裴渡有些意外。

“怎么了?”他问。

从不大的门缝里挤进来,梁吉葵板着一张脸,音质微涩:“你白天问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手里的杯子跟着走了几步,裴渡面色淡然,没了白天那套“假笑模式”,寡情的眉宇间独留清冷。

“嗯,你说,我听着。”zuqi.org 葡萄小说网

薄厚唇,高眉骨,桃花眼。

是一张老天追着赏饭吃的好皮囊。

将注意力从他脸上挪开,梁吉葵清了清嗓:“是画过《朱迪斯》的阿特米西亚。”

字句落定,紧接着一节短促的气音于四下散开,深层寓意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同。

梁吉葵罕见地有些慌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没错,说得很正确。”

说着,他抬手从打开书桌上的小铁盒子。

四四方方的盖子掀开,铁盒肚内被椭圆的奶糖塞得满满当当。

蓝白相间的糖纸一览无余,梁吉葵知道这个牌子,很有名。

“这是给小梁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奖励。”

不等多想,耳边便传来声音。

铁盒被递到眼前,示意让她自己拿。

梁吉葵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只意思性地捏取了一颗:“别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我又不是小孩。”

话音刚落,她转身可要走。

可步子还没迈出去两步,就及时停住,僵硬地转回身看过来:“对了,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裴渡答道:“非衣裴,摆渡的渡。”

若有所思地“哦”了下,她又问:“裴怎么组词?”

“事裴成锦。”

少年咬字清晰,四个字简单明了地从牙关滚出,又贴到了发问者的耳蜗周遭。

她语文成绩实在是烂,一时间也辨不出这个稀罕词的寓意,只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继而快步离开。

那天晚上的奶糖成了推动器,不知不觉,裴渡在梁家已经住下一个礼拜了。

这七天里,大小姐虽然鲜少给他好脸色看,但总归不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锋芒毕露,也算是个好兆头。

只是偶尔,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天的那句评价。

她说,他笑得假。

这天,在餐桌前。

梁吉葵把自己摔坏的腕表摊在桌子上,借快开学、有分班考试一事,缠着梁爷爷给她买新的。

大小姐傲气重,脾气和自尊心都是一顶一的强,不喜欢市面上那些所谓的“儿童手表”,反而指着某页时尚杂志里的女款腕表赞不绝口。

给梁爷爷看得一愣一愣,最后笑出声,又转头看向裴渡:“小裴,你明天有时间吗?带这小麻烦精去趟商场?”

被“麻烦精”这三个字刺激到,梁吉葵矢口否认:“我才不是麻烦精!”

梁爷爷道:“你不是谁是,一年恨不得买八块表,理由能让你从换季用到心情不好。”

梁吉葵心虚撇嘴,小声嘟囔:“反正就不是。”

她眼神较真,仿佛“麻烦精”这个词自带什么黑黢黢的脏污,生怕跟它扯上关系。

裴渡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这对爷孙拌嘴,心口萦绕丝丝缕缕的情绪。

难察,难抓,但就是有。

“对了小裴,正好赶上这个机会,你也给自己挑一块表吧。”

裴渡回神,下意识拒绝:“我不用的。”

梁爷爷佯怒:“一块表而已,就当爷爷送你的开学礼物了,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文理分班考的时候拿个好分数给爷爷看。”

见推辞不下,裴渡只能接受,不忘再添两句老人家爱听,他自己也擅长说的漂亮话。

第二天上午,司机送两人到了京市最有名的奢侈品聚集地,铂海商场。

也是梁氏旗下的子公司之一。

因为款式早就选好了,梁吉葵只是简单试戴了一下。

看着手腕上熠熠生辉的表盘,她眯了眯眼,怎么看怎么喜欢。

“你手腕细,皮肤白,戴这个特别好看。”一旁的柜姐笑吟吟地说着,还不忘趁着这个机会再推荐两只。

没有回应柜姐,梁吉葵懒洋洋地睨了眼同样是来买手表,但却一直不吭声的某人,轻哼道:“昨天晚上对着爷爷不是很能说嘛,怎么现在不吭声了?”

收回飘散的思绪,裴渡朝她看过去。

女孩的五官实在是漂亮,尽管眉眼中还残存着几分稚气,但家境使然,矜傲得像只天鹅。

在脑海里盘了盘她才彰显过的恶意,他眸光一暗:“你好像很讨厌我?”

梁吉葵直愣愣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我怎么敢讨厌你呢,你可是我爷爷现在放在心里的宝贝,金贵着呢,谁敢讨厌你啊!”

裴渡:“……”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犯难:“双重否定表肯定。看来,的确是有些讨厌我。”

梁吉葵蹙眉,干脆也不装了:“你惹不惹人讨厌自己心里没数吗?你只是在借住在我家,你能不能拎清自己的身份啊,成天挂着那种笑容讨好爷爷,怎么,你还觊觎我家家产啊!”

梁吉葵是梁家三代下来的独生女,从小就被梁爷爷捧在手心长大,脾气也养得又刁又冲,不愿意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这不,一句话说开,下面紧跟着的一团话都是戾气十足。

那眼神,恨不得把裴渡活剥。

一旁的柜姐有些紧张,求助地看向旁边同事,但只在后者的眼神中品到一句“闭嘴,你什么都没听见”。

没有察觉到柜姐们的无声交谈,梁吉葵只觉得越来越气,干脆从高脚转椅上走下来,毫不避讳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吧,说你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很假很虚伪,我现在也这样想。”

“你就像个用笑容当做交易品的劣质商人,一直在用看起来很和善的笑来证明自己是个性格很好的人,是个“好孩子”,借此让别人放下戒心,最后换取对方的好感甚至是青睐。”

“你这种人,最恶心了!”

“啊?你真那样说的?!”

得知了事情原委,赵鹤熙惊得嘴巴张成大写的“O”。

梁吉葵漫不经心地咬着冰棒:“嗯,就那样说的。”

作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赵鹤熙虽然深知这位的脾气,可没想到她这次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要知道以前就算她再讨厌一个人,顶多是给几张冷脸,绝对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就又讽又骂。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小葵,你是不是通过他,想到了你父母?”

吃冰棒的动作一停,梁吉葵欲盖弥彰地抿唇:“没有,就是单纯烦他,没理由。”

赵鹤熙扶额,突然就懂了挨骂那位说的“双重否定表肯定”。

被好友充满怀疑的眼神刺到,梁吉葵一口咬下仅剩的棒冰,咔呲咔呲几下,寒气伴着梅子甜,瞬间侵占唇齿,连脑袋都紧跟着僵麻起来。

刚想再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打开一看,发现是家里司机。

接通后,就听见司机费叔因为过度焦急而响亮的声音——

“大小姐!您现在来中心医院一趟吧,梁董他出了些意外!”

乌亮瞳仁咻然瑟缩,一瞬间,连大脑都开始嗡嗡作响。

二十分钟后,梁吉葵按照费叔给的地址抵达医院,火速上了住院部九楼。

病房的门没有关,还没来得及确认爷爷的状况,她就先一步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鱼贯而出。

梁吉葵拧眉,粗略地扫了一遍那些人的长相,都是生面孔。

“小葵来了。”

是梁爷爷。

顾不上别的,梁吉葵朝病床走过去,紧绷了一路的严肃面庞刹那瓦解,嘴角狠狠向下扯着:“爷爷。”

梁爷爷心疼坏了,赶紧让她坐下,又瞪了眼“耳报神”费叔:“都说让你别急着告诉孩子了,你看看给我们小葵吓的。”

说完,又把脸转过来,哄道:“爷爷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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