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盘古经常偷偷造访温室，人们仍然惧怕着祂，只有名叫曦姬的小女孩例外。
曦姬是首领的女儿，也是孩子王，在她的带领下，孩子们从畏惧变得大胆起来。
在发现盘古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有时甚至爬到盘古如山一般的肩上，给祂戴上花环或者草冠。
大人们每日提心吊胆，只有曦姬知道，盘古虽然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但嘴角却微微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祂端坐如山，一动不敢动，是害怕小家伙们掉下去。
祂令人无法忽视的身高，令新人类总是暗中观察祂。
同时，祂也在观察人类。
曦姬经常给这个大朋友讲故事，她的故事，老师的故事，新人类的故事。
盘古不说话，曦姬就自顾自地讲。
她似乎很喜欢她那个老师，经常讲述老师讲的小故事。
只是曦姬不知道的是，老师给她讲的故事，都夹杂着一些私货——关于自由。
盘古听的多了，关于自由的种子也就种下了。
这让盘古感觉很奇妙，渐渐地，他发现新人类对祂而言从一个抽象的使命，变为了更加具体的认知。
每一个新人类都逐渐变得鲜活起来。
“今天有个人死了，大家埋葬了他。”
曦姬神色低落，她知道盘古在听，这个大朋友不善言辞，比起语言，更喜欢付诸于行动。
而难得的，这次盘古回应了她。
“这是生命的过程。”
曦姬却摇了摇头，想着平日老师平时讲的话，反问道：
“我不是因为他的死而悲伤，我因为他的生而悲伤。”
“活着，按照神明规定的方式活完一生，然后死了。”
“这就是生命吗？”
盘古有些惊讶，但他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曦姬又说道：
“我的哥哥，喜欢写诗。但神明只让他吟诵既定的文字。”
“我的老师，喜欢研究，但神明只让他学习规划好的知识。”
“神明带领我们造出很高很高的楼阁，却禁止我们登楼远眺。”
盘古沉吟道：“因为神明掌握了知识与智慧，将带领人类诞生文明。”
“文明是什么？神明的文明也是这么诞生的吗？”
曦姬曾听老师念叨过这个词汇。
但当她问起什么是文明时，老师却只是揉一揉她的脑袋，笑而不语。
曦姬对一切都是好奇且多思的，但这却令盘古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盘古发现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神明们试图创造出完美的文明，所以严格控制着人类发展的方向。
但文明从来不是神明的馈赠，而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祂想，也许神明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
首先发现盘古心思的是女娲。
盘古从温室回到倒悬天，女娲已经等候多时。
“这个月，你已经下凡十次了，而神明会议，你才参加了两次。”
“我不懂如何培育人类，战斗更适合我。”
新人类的处境令盘古心事重重，声音也比以往更沉重了些：“所以，开会的事情交给你就好……我待在温室就好。”
“毕竟，为新人类开天辟地，延续文明，是我们的职责，更是我的使命。”
女娲看着盘古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延续人类文明，而不是执着于人类的意愿。”
“人类如初生稚子，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服从神明的旨意是最优法则。”
“这才是神爱世人的方式。”
女娲的想法代表了除盘古外所有神明的想法。
祂们曾是为了新人类的延续并肩作战的战友。
但此刻，盘古觉得这战友有些陌生。
而女娲也认为盘古的行为不可理喻。
习惯主宰一切的神明们逐渐忘却了，在创世成神之前，祂们也是人类的一员。
他们曾奋起反抗桎梏，而如今，却将这种桎梏一遍又一遍地加诸于新人类，以求得一个最优解。
盘古试图解释向女娲解释祂所看到的一切：“人类不是没有意识的木偶，以爱为名的桎梏才是痛苦的根源。”
女娲则不以为然道：“在正确的道路上，阵痛在所难免！人类曾经犯过错误，我们都是亲历者。新的历史理应由我们创造。”
盘古愤怒道：“人类的命运从不来自神明的馈赠，而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你的无知会毁了这一切！”
那天，盘古与女娲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怒火充斥着祂们，仿佛把所有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
而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那枚果子……”
最后是女娲打破僵局：“除了腐坏在被改造过的身体中，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应该知道你永远无法消化它。这是为了你好……”
盘古沉默以对。
“好吧，也许你并不这么认为。”
女娲转头离开了盘古的住所，但祂们都知道一切还没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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