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睡觉,也不敢照镜子。”
师文亦是感到费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他们会在合眼后或是照镜子时,看到身边已死之人，据他们描述，不是幻觉，甚至还可以对话。”
林春池心底微惊。
自古以来倒是有过能招魂的道友，能令死人的魂魄再现,可也只是短时间内,而且招魂对象也只有一个。
从未听说过能如此大面积进行招魂的手段。
人既死便是阴阳两隔，生与死的界限岂是区区鬼怪可以拿来做文章的？
“我进去后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捉了几个小鬼询问,我发现越靠近深处的小鬼神智越清楚,但与此同时，它们所受的束缚也越强，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师文指了指床上的少女，“通过边缘地带小鬼的指示,说是有三个小鬼带着一个重要的东西逃了出去，方向便是这里。”
接下来的发展便是水到渠成,师文在途中发现了此处的古怪,便赶过来察看。
“重要的东西...是她？”
林春池看向床上的少女。
这个村寨既然能吸引蝴蝶到来，那想必是有阴阳蛊的气息,村寨深处的那个鬼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还将玄门道器给参透了不成？
引得周边小鬼有了神智,受它控制又起了反骨,竟将这个‘重要的少女’给偷带了出来,还告知专门灭鬼的玄师重要线索。
内讧了？
一时间许多可能性从林春池脑海中闪过，但现在还不是深究的时候，宅子外还等着直播呢，再磨蹭下去估计朱海得带人冲进来。
遂让师文带着床上瓷偶般的少女从天窗离开，自然还有那三个‘护法小鬼’。
尔后裴悠悠将摄像系统恢复。
直播间再次活跃起来。
只见林春池面不改色地从各种各样的恐怖道具中寻找黄符纸；裴悠悠在卡带声的节奏里缓缓从走廊深处走出来；金珏四人还在原地聊着天。 m..coma
【这届工作人员是不是不行？】
【为什么节目气氛到位了，我害怕的情绪却不上不下的...】
【我光是看着林春池腿边那个巫蛊娃娃都要吓死了...】
【莫得感情的女明星们...】
从房中搜出了四张黄符纸，还差一张。
众人又来到最初那个歌声响起的地方，一个杂物间。
黑暗中，工作人员捧着无故坏掉的录音机，眼睁睁看着林春池大咧咧地走进来。
一股对职业的热爱涌上她的脑袋，便张开了嘴学着录音机里的调子哼了几句。
“嘘，”林春池埋头在修理工具和一些小孩的玩具间找黄符纸，村寨居民的睡眠问题迫在眉睫，还哪有闲工夫去配合演出，便脱口而出，“别说话。”
小小的储藏室和直播间一齐陷入寂静。
一分钟后，直播间爆涌而出的弹幕险些将画面给卡住。
【工作人员：我是谁？】
【哈哈哈哈这是最搞笑的一期！】
【家人们学会了么？别闹、别动、别说话！】
【哎嘿嘿林春池果然是1，画面出来了。】
【前面的怎么突然变色了？】
终于集齐了九张通关道具。
林春池带领精神状态良好的小队走出古宅，用时半小时。
朱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忙将人接过来，在镜头前简单聊了两句，因为只有九张符纸，所以没得到符纸的将接受惩罚。
无奈符纸几乎都是林春池找出来的，便也分不出个孰先孰后，最后褚小天主动站出来接受惩罚，在镜头面前连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也算是凑了点时长。
第一轮古宅探险到此结束。
“下面由我们为大家揭秘。”
随着朱海的一句话，《跑近科学》最精彩的环节来了。
朱海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为何古宅内异象频出。
女人的呜咽是风吹过破碎的窗洞。
镜头内分出一个小方形，宅子内灯光大亮，工作人员在窗前做实验。
小孩的皮球声是房屋建筑结构内的正常皴裂声。
莫名亮起的灯光...电路老化。
以林春池为首的嘉宾们排排站好，听着朱海的解释频频点头，誓要用最亲切的笑容为广大网友真情诠释“相信科学”。
不理会弹幕刷屏的【跑近科学，相信演技】，朱海又给下期节目埋了点钩子，伴随着众嘉宾一声“不见不散”，直播掐断。
确定每台机器都关好后，朱海第一个瘫坐在木椅上，背后的薄杉早被汗水浸湿。
“春池啊，”他气若游魂地唤了声。
林春池应声过去，“导演。”
“我听吕导说...”朱海压低声音，“你会点玄门道术？”
林春池只看了眼呲牙笑的阿彩，便大概猜出事情来龙去脉，想来也是，这次直播怪异的事情网友不了解，身为策划的导演总不可能没有察觉。
顶着朱海那疲惫的目光，女明星点点头，“略懂略懂。”
也幸亏这个圈子对神佛鬼怪包容度比较高。
“哥只问你一个问题，”朱海眼巴巴地瞅着林春池，“下一期还能继续做么？”
下一期，是在古宅后的密林，做些团队游戏。
“可以，”林春池又说，“但最好是空几天。”
“有什么说法？”
朱海眼中又亮起希望的光芒。
林春池一噎，总不能说这寨子里有好多鬼，她们玄师要去处理一下。
“嗯...掐指一算。”
“那空几天？”
朱海又问。
“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时我会和你说，”林春池低声说，“不会浪费导演这番布置。”
“那就好那就好。”
朱海拍拍胸脯，“多亏有你，哎我正好认识曲导，就是那个刚从国外获奖回来的，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林春池应下后便钻进了保姆车里。
终于下班了。
车内点着灯，顾雪正在打电话，见林春池进来后便挂断了电话。
节目组给安排了住处，离得不远，但考虑到师文还在【沉鱼客栈】，也为了晚上出行方便，林春池便又续住了一周。
阿彩和金珏也是要跟着的，但俩人又说村寨里夜景不错，要走着回去，是以眼下晃晃悠悠的车里便只有顾雪和林春池，还有沉默的司机。
谁也没说话，车子启动后小灯便被关掉了，窗外偶然闪过的灯光在车内划出一片又一片的暖色。
终是顾雪先浅叹了一声，俯身将隔音板拉下后，便侧身冲着林春池坐定。
“雪遗...是我的代号，也可以说是我们那一代玄师间互相称呼的花名，类似于你们现在那个网站上的ID。”
顾雪的声音依旧很冷静，即便是在说起这些从未坦露过的往事时，也冷静得像是在谈一笔合作。
“这里是风蒙寨，是...上珊千死去的地方，也是她重生的地方，我想过她消失后会不会回到这里，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当时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多半是撑不过去的伤。”
林春池看着窗外，并未打断顾雪的话。
上珊千如何死了，又如何重生，便叫顾雪说个清楚罢。
“确实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到了这里，还住在她的店里。”
因为那过于冷静的声线，林春池无法判断此话是真是假。
她和师文来到这里是因为蝴蝶，而蝴蝶是因为阴阳蛊。
她们都是被一个诱饵规划好了路线。
此前林春池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于清秋，可现在随着顾雪隐藏二十多年的身份浮出水面，事情似乎又多了一些可以挖掘的途径。
“池池...”顾雪声音软下来，与往日里哄着林春池的姿态一模一样，“自你小时候进入娱乐圈起，顾姨便在你身边照顾你，你难道还不信我？”
闻言林春池眨了下眼睛，窗外一座座斜角小楼滑过，深浅交织的墙体像是一幅幅水墨画般接连展开。
正如人的回忆一般。
与顾雪相处的一点一滴涌上心头，终究还是令林春池心软了下来。
“顾姨，你明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身后传来浅浅的吸气声，沉默良久。
“酆司，上一代归藏刀主。”
顾雪一字一句地说。
“她的光芒一度盖过了归藏阴刀，是那时最出色的玄师，即便是将她的功绩放在数千年漫长的玄史中，也可以称得上是浓墨重彩。”
林春池眼睛逐渐失神，不禁开始幻想那是怎样的风采。
“上珊千，狐妖死后化鬼重生，她天赋异禀，很快便将结印术融会贯通，而默许她成长至此的，便是酆司...”
“我是雪遗。”
说到这里，顾雪停顿了许久。
“酆司的死士。”
林春池抿住嘴唇，将满是汗的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细软的布料却磨得她掌心微疼。
“我和酆司，正如阿彩和你。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是她最默契的搭档，最信任的心腹。”
“如果可以，我情愿替她去死。”
“顾姨！”
林春池听不下去了，急迫地打断顾雪的话。
她转过身来，却惊觉顾雪已是满面泪痕，这是林春池第一次在那张朝夕相处的脸庞上看到眼泪。
嘴唇翕动，林春池还是压下心头的不忍，缓缓问道：“酆司是谁？”
顾雪回应给林春池一个轻柔的微笑。
泪光破碎，从她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绽放出的，是近乎宠溺的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