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上的年轻弟子对云玑的话未有半分怀疑, 留在甲板上层观察温海时、楚姣二人打扫,似乎想借此窥得云玑所说的开悟。
观察来,观察去,只观察到温海时和楚姣的笨拙。
二人手忙脚乱, 清理黑鸦尸体, 用竹帚清扫甲板上的黑鸦粪便, 来回用清水洗地,足下精致的鞋履踩在湿哒哒,粘稠稠的地板上,说不出有多窝火。胜在皆是修行多年, 身强力健的修士,在甲板上来来回回也不见劳累,若是换作寻常凡人, 早就腰酸背痛叫苦连天。
旁人的观察对他们而言就是监督和看笑话, 哪会仔细去想与修行有何关联, 能修出什么花来。此二人均非心胸宽广之辈, 换了几缸水就觉得云玑偏帮小徒弟故意刁难他们。一个曾经与季恒有口角,一个出发前本打算挑战季恒又在飞舟上被季恒奚落, 必定是季恒心胸狭窄, 睚眦必报, 将这些事告知云玑真人。云玑真人护短, 就在人前削他们的面子, 要他们好看。否则何至于连灵力也不许用, 只能扫来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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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晗、叶吟不爱看热闹,此间事了便自行回房。她们不似季恒般笃定云玑所说的修行是忽悠,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对季恒的了解更上一层楼,见季恒要笑不笑, 私底下偷笑几回便觉其中另有乾坤。要说云玑为了季恒特意惩罚二人却是不能,纵然云玑对季恒的态度比对她们要随意许多,但云玑从来只会顺势而为,不会因私废公,难以服众。此番麻烦皆因温海时而起,略作惩戒合情合理,楚姣杀灭最多黑鸦也受其牵连,想来长老并不乐见此事。
其实修士灭杀黑鸦如家常便饭,若非季恒故意与温海时唱对台戏,她们固然不若楚姣般毫不留手,飞舟甲板上的黑鸦尸体怕是会更多。
除广晗、叶吟外,其他人有意无意都留在甲板上层或领悟一二,或单纯看戏,连沉稳如萧靖都未能免俗,更别说热衷看热闹的云赟和跟二人不对付的诸位弟子。
最初大伙儿还嘲笑温海时与楚姣笨手笨脚,修行数十年尚不如凡人干活轻松,但看着他们来回重复同样的动作,半日里只打扫完一半区域,不免想到若是这差事落到自己头上该如何是好。留下的人自幼入宗,早早拜师,皆深受师门爱护。宗门内也没甚么洒扫庭除的任务,外有清净符内有清净咒,凡事何须动手。
傅星所杀黑鸦数量在众人里居于温海时之后,与文筠琴并列第。在通玄界遇到袭击后没有手下留情的说法,只要修为够强,能承担后果,无论是黑鸦还是其他,均可杀得。他对黑鸦殊无怜悯之情,又觉得季恒不动手说废话的举动十分可笑,最可笑的是那群男修、女修中邪似的学她那般手下留情。
不就是黑鸦嘛。
傅星倚在栏杆边,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眼旁观,见云玑去而复返,朗声道“云玑长老,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仙师可愿为弟子解答。”
这一声问,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唯有季恒与郑婉旁若无人,窃窃私语。
云玑问道“何事”
傅星躬身道“黑鸦来袭,楚姣师妹以一己之力诛灭大半。晚辈在此思量许久,不解为何是她被选中清扫甲板。”
思量许久表示想过了,没想明白,直接拒绝云玑让他好生想想的回答。
见云玑眉毛微挑,傅星解释道“晚辈并非为楚姣师妹不平,只是百思难解。莫非真如季师妹所言是因不够积德行善”
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季恒的耳朵动了动,心说关她屁事,小白脸把她拉出来,分明不安好心。腹诽间心中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她抬头向云玑看去,只见她那好师父美目朝她看来,不妙之感更甚,就听云玑道。
“难为你苦苦思量。既提到季恒,就让她来为你解答。”
云玑唤道“阿恒。”
头一回听师父叫阿恒,也不知她是否故意叫得如此亲热,季恒猝不及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父召唤,徒弟忙走上前去,垂首而立。
“傅星不解为何打扫甲板的是杀鸦最多的楚姣而非杀鸦最少的你,以为是你的慈悲心打动本座。你可知为何是她”
季恒刚想摇头,就见云玑似笑非笑。
通常情况下云玑这表情意味着如果得到的答案不满意就要她好看,按照眼下来说,说不定会罚她一起清扫甲板,同样不许用灵力。清扫对她来说并不困难,但师父的意思不可违逆,尤其是在人前,得表现一二。
目光在傅星那挑衅的小白脸上打个转,季恒道“师父行事素来公平,倘若弟子杀鸦最多,此刻清扫的就是弟子。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管杀也得管埋嘛。”
话音刚落,山保抚掌笑道“妙,妙啊。杀得最多自然得担起清扫之责。我师父常说行走通玄,无论做人做事最好留分余地。”
留余地确是明心仙师会说的话,换作云玑仙师怕是只会说有胆招惹我死不足惜。季恒窃笑。
傅星怔了一怔,旋即微笑道“多谢季师妹解惑,是我鲁钝,一时竟没往这方面想。”
云玑也笑,颔首道“是阿恒心思单纯,想的简单。”
听起来好似在说傅星想得复杂就以为里头有什么阴谋诡计和私心。季恒道“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何用往复杂里想。”
“哦,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若让你去清扫甲板呢”
果然。
季恒就知道,要是她推说不知,云玑定会让她去清扫鸟屎,亏得她聪明伶俐。
“师父有命,弟子莫敢不从。”
看起来像是个乖顺弟子,云玑却不吃她这套,“如此笃定,定是想到了应对之法。”
季恒早已习惯被云玑看透,闻言露出狡黠笑容,口中道“师父,弟子从小干惯粗活,打扫而已,自然难不倒弟子。”
她师徒二人渐渐旁若无人,郑婉捅捅季恒的胳膊,问道“说罢,是何法子。”
云赟最喜解题,方才她一直在想,如何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清扫甲板,若是使用清净符,也需灵力操控。见季恒似乎胸有成竹,忍不住出声问道“云玑仙师只道是不许使用灵力,却未说不许借用旁人灵力,是请旁人帮忙么”
“请旁人帮忙也是一种,姑且算是钻空子的法子。不过,山人另有妙计。”季恒对云赟印象不坏,当下不再卖关子,摸出一打清净符晃一晃,道,“此舟以灵石启动,只要将清净符放在启动装置里,符咒就会被激活,一打清净符不够清扫甲板,打四打总够用了。若是不成,就加个小型阵法,将灵力外引,一样可用清净符。”
一语既出,围观的弟子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云赟道“季小师妹,且不说鲜有人会携带灵力外引的阵法,就是清净符,我们日常持有清净咒,纵有储物法宝,也不会轻易携带那许多清净符。”
众人点头,除季恒与郑婉外无人携带此符。郑婉身上的符还是季恒在符阵堂杂役时画的。
放下手上的活,温海时与楚姣想听听可有好法子借鉴,不想竟是馊主意。
岂知季恒却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上百张清净符,另有空白符纸若干,“要是这些不够,我还可以现画。云赟师姐,你们没去符阵堂做过杂役”
短暂的错愕过后,云赟笑道“不曾做过杂役。真传弟子不缺灵石,也可免去杂役。修行时间宝贵,若非必要,我们很少分心于外道。”
暗叹人与人的差别,季恒看向筑基前同是在外院修炼的楚姣。
楚姣难得好心说道“杂役所学有限,我不想送归后回家做道姑,故而选的是丹药堂。早知”她想想还是摇头道,她可不会为了清扫之事从头学习符阵,丹药对她而言更为有用。
傅星插嘴道“季师妹,你那清净符该不是学的时候画歪的罢。”
“傅师兄说笑了,外院符咒小霸王,说的便是我。画符多快好省的功夫,想当年我可是狠下了一番苦功。”季恒叫着傅师兄,看的却是温海时与楚姣,“灵力外引的阵法,我也能随画随用,用过的都说好哦。”
她眼睛一转,云玑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笑道“听说外院试炼,你胜过霍齐用的便是旁门左道”
“师父,那可不是旁门左道,是弟子潜心研究学会的禁制。弟子当时就想好了,若是未能筑基,就回老家做道士,没事替人除尘捉鬼,日子也逍遥。”
“你想得倒是长远。”
“那是,为了画好符咒,弟子可颇下了一番苦功。”
师徒二人一搭一唱,郑婉间中道一句当初她给的符咒在乾山道就用上了,甚是好用。
温海时与楚姣听得心动,若是有用,倒是可省却许多功夫。温海时给楚姣一个眼色。
楚姣不情不愿,仍是道“季师妹,你那清净符可否割爱还有灵力外引的阵法。”
“楚姣师姐想要”
“倘若季师妹方便。”
季恒眼睛闪亮,笑容可掬,“方便。我姐姐说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就看楚师姐方不方便了。”
“季师妹开个价便是。”
“灵力外引的阵法就算个友情价二千中品灵石,额外赠送十张清净符。若是需要更多清净符算你一块中品一张,买十送五。楚师姐可别嫌贵了,要知道符咒这东西,宗门里一个价,别处一个价,重要的还是有灵石有地方买,你说是不是”,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