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香逝(二)
箫氏攥着哲修的手沉沉睡去了,妆盒,钗簪,镯环……
一地的凌乱,如同她腮边纠结粘连的发丝。
哲修不由自主伸出手,指尖轻柔抚过母亲眼角新添的鱼尾纹路,滑过她的发际,将散乱的青丝理顺――
他清楚地分辨出里面已经搀杂着斑斑的灰白。
哲修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端详着自己的面孔没有缘故地垂泪;
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分明是可汗的妃子却被可汗尊重如长辈;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叫做“宇文哲修”……
或者,自己果真是母亲和另一个汉人的骨肉?
即使如此,他亦不会觉得意外――
依稀从记事起,他就已经将这种情况考虑到了……
这似乎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没有人点破,也没有人反驳。
终于,哲修轻缓地将手从母亲粘湿的掌中抽出,蹑手蹑脚离开了。
泥土,夹杂了牲畜的体液与粪便,与青草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气味,这种气味格外使哲修感到心安。
他站在突利可汗的毡帐外,正要开口求见,却听见里面急切地喘息声此起彼伏,和女人断断续续的娇媚呻吟声……
“唔、唔――”
“可汗!可汗……”
哲修心中暗暗惊异,偷偷掀开帐帘,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窥去——zuqi.org 葡萄小说网
衾被床褥狼籍不堪,却见一对赤裸潮湿的身躯缠绵在一起。
突利将女人凝白玲珑的身躯控在身下,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女人则光滑白皙的双腿紧紧攀住他健硕的颈项,眼神狂乱涣散,焦急渴望地向突利需索着……
哲修愣愣地看着以这种怪异姿势扭曲在一起的两个人,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却仍是屏住呼吸,饶有兴趣地继续看下去。
女人的呻吟声不可抑制地愈加高亢起来,柔软娇躯逐渐僵硬,张开,绷地越来越紧,双手胡乱抓着被褥,突利原本均匀冷漠的呼吸也灼热粗重起来。
哲修只觉得被女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搅动地心烦意乱,不由得攥住帐帘的手加重了力道,整个人莫名地躁了起来。
当那女人疯狂地扭动的身躯紧绷到马上就要颤抖起来时,已经面色潮红的突利突然加快了频率,变得几乎暴戾而蛮横,喘息得犹如火焰在燃烧。
到了极限,又猛地停滞下来,低沉的呻吟犹如叹息般从他口中逸出
“吉儿――”
……
哲修慌忙将手中帐帘放下,心跳如鼓,近乎要将胸腔震裂,大脑一片混乱,没有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哲修,你进来――”
突利有些沙哑的声线从里面传来,哲修只得掀帘入内。
只见突利已经穿戴整齐,凌乱的床褥也被整理规矩了。
“哲修,说说,刚才你都看见些什么了?”
突利斜斜倚着虎皮靠枕,打量着哲修,略微疲倦的眼眸中带着些好笑。
哲修窘迫地望着站在一旁的女子,支吾半天没有说清楚。
突利见状,顿时哈哈大笑,扭头对那女人说:
“你且先下去吧――”
“是。”
那女子抿着嘴唇,轻笑着看着哲修,徐步退下了。
“好你个小鬼头!”
突利示意他坐下,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可汗,母妃是否同儿臣一同去长安?”
“怎么,你反悔了?不会是因为害怕不想去了吧?”突利眼神狡谐,漫不经心。
“当然不会害怕!”
哲修急切辩解,耳根微红,道:
“那个在长安的姐姐,她好不?”
瞬间,脉脉的温柔,暖溶溶的,弥漫了突利尖锐深邃的黑眸。
他微微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有些恍惚,他歪了歪脑袋,幽幽道:
“她啊――她么,是个很好的人――”
铭刻在心上,时时惦记着的人,却总是找不到词语来表达。
有些忘情,突利忙转移话题:
“你为什么这样问?”
“父汗,您是我亲生的父亲么?”
“我――不是,但是,我把你看作我的亲生儿子。”
“父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
“这个――”
突利将哲修抱到自己腿上,装作犹豫为难的样子,直到哲修脸上出现焦急的神情,他才释然一笑,道:
“好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长安太子府
男孩宇文哲修站在这个陌生的花厅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冥冥中,觉得堂上坐着的、凄艳绰约的美人似曾相识。
她那一笑一颦,都象极了自己的母亲,甚至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
吉儿反复端详着突利随从――赤咄捎来的、箫氏的亲笔书函。
指尖颤抖。
那是母亲惯用的凝碧色泥金胭脂笺。
吉儿将上面空逸娟秀的行云小楷读了又读,
再看看面前男孩那俊秀白皙的面容,
那浑然天成的轩扬气概,
那修长清澈的优美凤眼……
分明是翻刻了宇文化及的模子!
悲切,欣喜,激动……各种情素交加,泪水泉水般自吉儿眼中涌出,泛滥。
猛地,她紧紧将哲修拥在怀中,口口声声唤着“哲修,母亲……”之类,泪眼凝噎,泣不成声,久久才平静下来。
随即,令彩云端了红玉荷花软糕、奶酥栗蓉卷,莲蓉糯米羹来给他吃。
哲修从未吃过这些香甜贻口的新鲜玩意儿,顿时吃得有些忘情。
不知何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面如玉琢,星眸皓齿的紫衣男孩子,年岁似乎略微长于自己,个头也高些。
那紫衣孩子愣愣地看着他。
哲修不禁忘记了吃,也愣愣地看着他。
两个孩子互相对看了半天,紫衣孩子首先“咯咯”笑出来,哲修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我叫做――恪,李恪,你呢?”紫衣孩子首先说。
“我是宇文哲修。”
“咦――好长的名字啊!”
恪儿仰头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语道,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拉了哲修,神秘地掏出藏在袖子中的精致木头小笼子,道:
“给你看个宝贝!”
哲修好奇地凑过去,恪儿小心地拉开一道细小的缝隙,露出里面红头青眼的大蛐蛐儿。
“哇――是红头青!”
哲修满脸羡慕地看着恪儿,赞叹道。
恪儿很是得意,拉了哲修的手,笑笑:
“一起玩儿去吧!”
“恩!”
两个孩子手拉手跑进明晃晃的庭院中。
吉儿出神地看着两个孩子一高一低跑出花厅――
母亲和宇文化及的孩子……
她的亲生弟弟――
一切,恍如如隔世。
“咳咳!咳咳――”
一阵略有不耐的咳嗽声传来。
吉儿这时才注意到花厅里原来还有一个人――赤咄,忙用丝帕拭了腮边泪痕,抱歉地笑笑。
赤咄起身,郑重道:
“小王子已经送到,小人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说罢,竟匆匆起身,意欲离开。
“赤咄大人,此番还有劳您费心了!”
吉儿随即起身相送,言辞诚挚恳切。
闻言,已然走到花厅门口的赤咄,倏然停住,背对着吉儿,手攥成拳,漠然道:
“公主言重了,这全是我家主人的安排。”
芙蓉香逝(三)
闻言,已然走到花厅门口的赤咄,倏然停住,背对着吉儿,手攥成拳,漠然道:
“公主言重了,这全是我家主人的安排。
公主应该谢的人是他――”
语毕,即刻离去。
可是吉儿不忍也不敢去回忆突利深沉而忧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