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吉亚那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语言甫一出口,八岐大蛇就意识到了不妙的地方。
对于他这个级别的邪神来说，不用倾听，更不用询问。
因为语言只是普通人沟通的桥梁,而作为邪神的他,天生就能知晓人类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能从毫不设防的普通人内心里窥探到一闪而过的念头。
更何况他们正处于依靠高尔吉亚内心愤懑而制造出的空间内，因而读取高尔吉亚的情绪、解析其内心的想法,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八岐大蛇把玩着手里的骸骨,漫不经心地下了结论：要怪也只能怪他面前站着的是个普通人。
因为人类这种低等生物,必须要用最直白的语言才能被攻陷啊。
作为一个用日语蛊惑异国人的日本本土神祗，面上毫不在意仿佛已经揭过这一页的的紫发青年毫无声响地捏碎了手里的那片骸骨。
所以说，比起会出差错的语言，还是意念更为靠谱和有效啊。
当然了，身为名垂千古？的邪神,八岐大蛇拒绝承认自己出了差错。
同样,他也拒绝承认自己拒绝承认自己出了差错。
面色不显的邪神勉强按耐住了心底的不愉。
一个眼神，其中一条游走着的蛇魔贴上并探身圈住了高尔吉亚的腿。
“你要干什么？”明明只被蛇魔碰到了半条腿,高尔吉亚却发现自己无法挣脱,也动弹不得了。
有声音自耳边,不,不是，是自耳内凭空响起。
“想要力量吗？想要无上的力量吗？可以赢得比赛，左右他人,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力量。”
无法形容耳边劝诱的音质,也无法辨别男女。
看到了八岐大蛇邀请动作的高尔吉亚，这才确定那仿佛是幻听一般的声音是来自于眼前没有张嘴的邪神。
根本不算语言，而属于意念范畴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可以让你的一切愿望,通通实现。”
八岐大蛇还没有说到只要……，高尔吉亚就先猜到了大半。
得到和失去的东西总是相持平的，诺亚常和自己这么说。
高尔吉亚根本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不会轻易作出承诺，他可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粗犷大意。
“我说了……”
终于意识到八岐大蛇不是普通人的高尔吉亚忍耐住脾气，他捏紧了拳头，“我对你所说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他要快点出去，诺亚还在外面等着他呢。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八岐大蛇终于撤起了面上温和的伪装，既然你想做没有意识的傀儡而非人类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
原本还温顺伏在高尔吉亚身上着的蛇魔陡然燃起了近乎浓墨般的紫色妖气。
听从着指令的蛇魔张开大嘴，隐藏着的獠牙也露了出来。
八岐大神最喜欢那种敏感，细腻，甚至是自卑的猎物，要不是为了晴明，他根本不会选上处处不符合自己要求的高尔吉亚。现在，他仅剩的耐心也告竭了。
虽然听不懂八岐大蛇在说什么，但从邪神的表情，语气，以及大张着嘴、即将合上下颌的蛇魔身上，高尔吉亚都看出了危险的信号。
要做点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脱身之法，一道白光从他眼前又或是脑海里划过，高尔吉亚一直空荡荡的双手终于接触到了实感。
一边是拍柄，还有一边是……谁的手腕。
仿佛身处溺水之境的高尔吉亚，被人拉出并带离了那片昏沉又死寂的深水。
如缺氧的鱼一般大张嘴喘着气，耳边是热闹到不真实的观众喧哗声。
高尔吉亚迎着有些刺目的日光睁开眼，他看到了湛蓝的天空。
还有一双比头上蓝天更耀眼的眼眸
“醒了？”站在他身旁的金发少年尾音上挑，面上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不知具体过去了多久，接连经历了几个梦魇，又和八岐大蛇在内心空间里周旋了不短的时间，躺在地上的高尔吉亚竟觉得眼前的比赛场景有些陌生了。
“可以放手了吧。”那个金发小子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
大道寺用球拍敲了敲高尔吉亚还紧抓着自己手腕不放的左手以作示意。
高尔吉亚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抓着这个日本国中生的手腕。
松开手，高尔吉亚在不少观众的“嘘”声中撑着地爬了起来。
甫一站定，他就察觉到了自己背后火辣辣的痛感，简直就像是被谁一路拖行过来一样的……
等等，高尔吉亚看到了场边的比分牌“4:3，日本队领先。”
这局要交换场地，发现自己已经换好了位置的澳大利亚青年：所以不是像……
自己真的是被这个金发小子一路拖过来的，难道也是他帮自己从那个空间……高尔吉亚皱着眉。
手腕上还残留着红痕的金发少年走了两步，似乎是知道高尔吉亚想说什么，他停下了脚步。
“举手之劳。”大道寺转头笑了笑。
他也不知是在指转换场地，还是帮高尔吉亚摆脱八岐大蛇那件事。
……
自己原先准备用梦魇把比分拉到6:3，直接结束比赛的，不过现在
走到对面场地转身站定的大道寺垂下眼睫，面上却没什么计划被打断的烦躁，只有浅浅的无奈。
现在要重新制定计划了。矮下身子做出接球姿势的大道寺了转手里的球拍。
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的八岐大蛇，正站在被大道寺从外打破后彻底与高尔吉亚失去联系的破损空间内。
望着逃脱的猎物，邪神有些不满地眯起了眼。
身处异乡，他的掌控力还是不太够。
还是需要更多的，更多的信仰啊，他心里有了个计划的雏形。
摊开手，八岐大蛇掌上的升腾涌动的邪气凝成了网球大小的半实体圆球。
端详了一番后，觉得有些无趣的邪神把它当做垃圾一般地掷到了旁边的地上。
没有落地的声音，几条蛇魔涌动着将那个网球团团围住。它们无声地争夺起了八岐大蛇随手抛出的纯净能量体。
并不在意蛇魔们的动作，凝视着黑暗深处的邪神半是喃喃自语：这种无聊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呢，晴明？
……
再一次从比分牌上收回视线，在弟弟注视下，气息都变得沉稳了不少的高尔吉亚抛起了网球。
好在他醒来的时候不是5:3，而是4:3，双数局是他的发球局，他还有机会。
在所有人面前就这么狼狈地输掉……可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虽然看不见场上的情形，诺亚却是澳大利亚队中第一个发现高尔吉亚心态转变的人。
明明高尔吉亚只是暗自下定了决心，诺亚却仿佛已经心有灵犀的感受到了场内哥哥重燃的斗志。
哥哥，你终于振作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忘记我们曾经的约定。
“你们有没有发现，场上现在的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不二蹙着眉出声。
“对！”憋不住话的小金举手接上，“大道寺小哥的那招不是用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收手了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不二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议论场上选手招数使用与否的习惯。
毕竟使用与否都可能是别人的策略不是吗。
似乎是猜到了不二的意思，同样觉得场上有些什么说不上来磁场浮现的幸村微微偏头。
他点出了最直观的地方：“那个高尔吉亚的攻防节奏，完全变了。”
“变的就好像他旁边还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在打球，对不对？”在某方面最有话语权的仁王突然意味深长地开口。
仁王的话无疑点醒了觉得不对劲的众人。
难道……
“puri”在双打上有着无差别同调这种逆天招数的银发少年眨了眨眼，“你们说那个高尔吉亚，正在和谁一起双打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站在场上的大道寺再清楚不过了。
无论是刚才拖着高尔吉亚转换场地时听到的澳大利亚那方的谈话，还是从他窥见的高尔吉亚的梦魇中推断。
那个执棋人的名字和身份都呼之欲出：
诺亚高尔吉亚那个双目失明，有着深刻羁绊，和相同梦想的弟弟。
还真是深厚的感情啊，同样察觉到兄弟俩达到心神合一状态的大道寺叹了口气。
没有在意流到下巴又滑进衣领的汗珠，迅速左跨两步的大道寺对着来球就是一个反手抽击。
他原本的消耗自然没有那么大，但是先前打破八岐大蛇的密闭空间耗费了他不少灵力和精神力。
果然，都怪八岐大蛇那个家伙，因为汗水差点流到眼睛里的大道寺眨了眨眼。
现在对手同样变得麻烦起来了。
原本偏向攻击性网球的高尔吉亚在和弟弟诺亚达到精神共鸣后，防御手段也猛然提升，就仿佛他也拥有了弟弟的耐心，还有了身后的支柱一般。
没想到兄弟俩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达到精神共鸣，大道寺有些感叹。
没错，不是能力共鸣，而是精神共鸣，是基建于兄弟的默契之上的信念共通而产生的。
盯着来球划过一道弧度，直奔自己的半场而来，大道寺的思绪却不由得有些发散。
既然可以摒弃多余招数，达到纯粹的精神力共鸣……
比起气息、步伐、招数配合完美的同调；招数相辅相成，又互相可以使用的能力共鸣。
精神力共鸣虽然不如前两个，却也有自己的优势……或者说它的优势不显，是因为它并不那么适合双打招数。
不适合，是因为双打过程中两人所遭遇的境地本就是相差不多的。精神力共鸣只会让两人当时的心境和信念无限靠拢。
变得吻合……吻合。
如果把这种精神力招数作用于自己呢，对，
自己和自己。
或者说自己和自己精神世界的投射异次元共鸣呢。
网球迅疾到划出了黄绿色的轨迹。
“嘭！”
“澳大利亚队拿下这一局，4:4。”
没有去接球，也没有对高尔吉亚的得分做出什么反应，大道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异次元虽然是精神世界的投射，但也只是某种特质，某部分形象的映射。
比起自己和异次元因为某种关系的极为相近，大部分人的异次元还是和自身有所偏差的。
就像平等院前辈不可能真的想去当个海盗吧。
哦，更正，是海盗船长。
不要说对面怒火高涨的高尔吉亚了，就连大半的观众都瞧出了大道寺刚刚那球的心不在焉。
他们凝聚在大道寺身上的视线还没有抽离，就看到了金发少年周身隐隐激荡而起的无形之气场。
“喂喂，你看到了吗？那个日本国中生旁边是不是有什么气流在转？”
“离这么远，我怎么看得到嘛，兴许只是普通刮过的一阵风呢，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就算真有什么奇怪的……网球比赛出现什么都不奇怪吧。”
“虽然很想反驳你这只是普通的网球比赛，但我居然没法找出有力的证据……”
不少像这样的对话还没有结束，众人就看见了场上升起的异象，
哪怕是稍显迟钝的观众们都止住了谈话声。
没有在意观众席上寂静，大道寺仍在思考：如果和自己的异次元达到精神共鸣的话，那么是会增加自身的某种特质提升专项性，还是会减少异次元招数所需的庞大消耗呢。
压制不住思绪流窜的大道寺几乎是凭着身体记忆，一气呵成地击出了发球。
精神力按着设想的方法，不自觉地开始流动，并更改了频率和振幅。
“轰”
场上的巨响和观众席上的惊呼声陡然唤回了沉思的大道寺。
等等，他刚刚……有做什么吗？
还没有完全抽离刚刚那种状态大道寺望向对面，他看见了瞪大眼睛的高尔吉亚，和其身后那面呈蜘蛛网状碎裂了半层的围墙。
当然，还有坐在那面围墙后的观众们的惊恐表情。
察觉到了自身体内不正常的灵力流速，以及幸村他们视线的大道寺缓缓转头瞟了一眼背后
那个因为感悟和所得而不自觉激发的庞大异次元。
那个八头八尾，遮天蔽日，正吐露着舌信和炎息的异次元。
与其中几个蛇头n目相对的金发少年：……
怪不得他之前觉得天色有些暗下来了啊，已经扬不起微笑的大道寺面无表情地想到。
看见了对手身后异次元形象的高尔吉亚感到了节节攀升的危机。
而看到了自身异次元形象的大道寺则觉得以后再也不能立flag了。
虽然遭此变故，但发球局的发球不能突然停止。
受到污染的异次元不可避免地改变了表征，尽管内里的性质不变，但内藏的攻击性却大大外露了。
大道寺有意收敛，打出的动静却仍不算小。
他暂时没法撤去异次元，毕竟异次元刚被召出就收回实在是太突兀了。
所以只能先不去看队友们的表情……嗯，他也不太想知道大家现在是什么表情。
队友们震惊脸：人怎么可以变成蛇？！不对，人形异次元怎么可以变成蛇形异次元！！女娲吗！不对，女娲是女的啊！
观众席过道里，被拆迁工程声响吸引而来的他国情报人员在端详了一番金发少年背后的异次元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八俣远吕智？”
“什么八俣，八俣远吕智？”另一个不太了解日本文化的同伴问道。
情报人员向同伴解释：“八俣远吕智就是八岐大蛇日本传说中原身八头八尾，喜欢生吃人类，搅乱人间秩序，无恶不作的邪神。”
正在狭间无聊到把蛇魔当狗溜的八岐大蛇：啊嚏啊嚏
“就算身份不是邪神，光这怪物异次元的体型也足以说明它的攻击性了啊。”不知道队友是什么想法，反正觉得自己还没有人家异次元蛇嘴大的他国选手抖了抖身上骤起的鸡皮疙瘩。
“不说具体实力，异次元的完全能够体现那个选手的精神世界和生活作风。”
那个情报人员说出了自己面色如此严肃的原因，“所以这也就说明……”
似有所悟的同伴接上了他的话：“所以这也就说明，这个金发小子的凶残程度比那个平等院还要更上一层？”
他用右拳头敲击了左掌：“真是看不出啊。这个看起来像小白羊一样无害的日本国中生其实喜欢茹毛饮血？”
在动物世界频道吃草的小白羊无辜抬头：咩？
还在思考怎么圆异次元变化的大道寺无辜抬头：哈？
组委会：装什么无辜！这片满目疮痍的球场究竟是谁造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