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刷新!
崔元综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轰击在朝殿。
震得满朝文武头皮发麻。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极度骇然,仿佛听见了世间最难以置信的事。
朝殿陷入死寂。
一丝声音都没有,犹如阴森森的墓窖。
那两个字在殿柱间碰撞,化作金石之音回荡在耳畔。
求亲。
很平凡普通的两个字,平凡到每个人都会去经历,无论权贵还是黎庶。
但放在张巨蟒和门阀望族身上,那就是绝对惊恐!
此獠做过什么?
印刷术和改良造纸术,直接挖掘世族的根基,打破世族的文化垄断。
这只是政治软绵绵的手段,那之后就是惨无人道的暴行!
一夜之间抹除河北道四十多家世族豪强,踏上陇西郡将天下第一门阀屠戮殆尽!
如果说这些还不足以表现此獠跟世族之间仇恨的话。
将土地分给庶民,此獠想打破社会阶级固化,掀翻既得利益集团!
至此,世族跟此獠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而如今,张巨蟒竟然跑到清河郡去求亲?
世间还有比这更荒谬可笑的事么?
但朝殿却无人发笑。
通过崔侍郎平静的神色,以及镇定自若的口吻,群臣隐隐有个骇然的推测。
难道?
“不行!”
尖锐近乎于咆哮的声音响彻大殿,武则天如暴怒的母狮,死死盯着崔元综。
锐利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如刀锋般带着滔天杀气。
群臣摒住呼吸,生怕被帝王震怒所波及。
他们理解陛下因何愤怒。
天下所有男子都能娶五姓女,甚至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只要你有独特本事让门阀望族相中。
但唯独张巨蟒不行!
陛下登基以来,皇权跟世家有过数次激烈斗争,有胜有败,最终双方为社稷而妥协。
可当张巨蟒崛起,其冠不可睥睨的强势和杀伐果断,逼得世家节节败阵,苟延残喘!
博陵崔氏为了求安稳,竟然主动捐粮给朝廷,可想而知世家处境有多困难。
君臣相得益彰,极大挤压了世族的生存空间。
这让天下人明白,张巨蟒这个人有多么恐怖!
谁料。
张巨蟒突然说了一句:
“陛下,臣不跟你玩了。”
这怎么能行?!
你可以死,但你绝不能跟清河崔氏玩在一起!
朝殿陷入诡异的安静。
直到一句话响起。
“敢问陛下,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
崔元综声音略微急促,显然在威慑下有些紧张。
轰!
轰轰——
此言不啻于十八级大地震,像风暴般迅速蔓延在朝殿每个角落。
从崔侍郎的态度,很轻易就能得知。
答应了!
清河崔氏同意张巨蟒的求亲!
这桩政治联姻,简直是强强联合啊!
武则天神情如遭雷磔,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满腔怒火无处喷射而出,厉声道:
“朕不同意,尔等岂敢私下缔结婚约?”
话音落罢,群臣面面相觑。
崔侍郎说了一句让天下人都无处反驳的话。
“男未婚,女未嫁。”
你是主宰天下的皇帝,或许可以干涉其他人的婚事,但也要看看对象。
唐太宗曾经想联姻,清河崔氏直接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拒绝,唐太宗无能狂怒,把屈辱吞回肚子里。
张巨蟒,名震万邦,其声望都影响到西域甚至各远处的国度。
联姻双方声望高名气大,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陛下你要出手干涉,除非能找出一个服众的理由。
否则就是让天下百姓看笑话!
就在此时。
“陛下!”
狄仁杰似是想起什么,快步出列,神情严肃道:
“您不是将安乐郡主婚配给中山王了么,双方应该交换婚约了。”
“中山王再缔结婚约,就犯了停妻再娶罪!”
闻言,满殿嘈杂声四起。
是啊!
坊间传言,安乐郡主就是张巨蟒内定的王妃,陛下也在热衷撮合这桩婚事。
武三思愤怒的情绪陡然消失,眼中闪过喜色。
重婚罪!
你这个法外狂徒,犯了重婚罪知不知道?
孤正好借此做文章,狠狠惩治你。
抗婚,就是藐视皇权,算是大不逆!
然后,御座上的武则天表情僵硬,旋即越来越难堪。
武延光,朕要将你掘坟鞭尸!
一切始作俑者都源自那则谣言——
裹儿跟武延光有私情。
她听完后,担心臧太夫人心生芥蒂,便主动搁下婚约,先派梅花卫探查清楚。
武延光死于谋杀后,又传来黄袍加身的密信,她哪还有多余心思关注婚事?
没想到就一念之差!
注视着陛下的表情变化,狄仁杰一颗心沉入谷底。
群臣察言观色,也渐渐明白了。
双方压根就没正式交换生辰八字,所以不存在婚约。
既然没有婚约,那张巨蟒想娶谁就谁,无人可指摘。
武则天面色阴沉,冷冰冰道:
“张昌宗,给朕滚出来!”
班列中,大脑陷入宕机状态的张昌宗浑浑噩噩,听到杀意汹涌的一句话,陡然一个激烈。
他战战兢兢出列,满脸抑制不住的紧张。
“生辰八字呢?”武则天死盯着他。
张昌宗喉咙翻滚,艰难蠕动嘴唇,颤声道:
“回陛下,七日前,兄长派人取走了。”
武则天双颊微微颤抖,一双被怒火灼红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
群臣俱是震惊骇然。
这就是张巨蟒!
就在所有人以为此獠束手无策,即将被皇帝太子吞噬的时候,此獠早就有了制衡手段。
心机恐怖至极!
剩下的“父母之命”自然无需再问。
生了这般逆天的儿子,臧太夫人哪会有不顺从的心思?
再说她肯定能察觉到诡谲阴暗的政治形势,自家儿子有倒悬之危,一举一动都牵涉到家族存亡。
别说门阀望族之女,就算人尽可夫的青楼妓女,她做娘亲也不得不举双手赞同。
那这样看来,张巨蟒跟清河崔氏的联姻板上钉钉了啊!
“敢问崔侍郎,是哪个女子?”
突兀,一个容貌儒雅的青袍官员挑了出来。
嚯!
群臣惊愕,这不是卢御史么?
崔元综侧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亲侄女。”
卢御史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他怒而戟指:
“崔元伦的女儿?”
见状,满殿文武隐约察觉到一个可能性。
范阳卢氏,清河崔氏,都是五姓七望之一。
门阀望族都是内部联姻,难道他们两家早就缔结婚约了?
御座上的武则天眸光闪了又闪,似是紧张又期待。
果然。
卢御史勃然大怒,脸庞肌肉都狰狞起来了,咆哮道:
“哈哈哈,崔元伦之女早就许配给我们卢家卢俞,一女二嫁,你是在羞辱我范阳卢氏么?”
霎那,满殿骚乱。
没想到没想到。
张巨蟒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别人有了婚约,且范阳卢氏不同意毁婚,那这桩联姻就成不了!
武则天长松了一口气,凤脸笼罩着寒霜,大叱道:
“公然违抗朝廷律法,你们崔家作何解释?”
崔元综沉默片刻,淡淡道:
“他死了。”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却听得群臣遍体生寒。
谁死了?
卢家卢俞。
谁杀的?
不言而喻!
这就是生杀予夺的张巨蟒!
这就是冷血无情的张巨蟒!
区区蚍蜉还敢挡路?
那抱歉,请去黄泉路上走一遭。
卢御史如坠冰窖,面无血色,整个人剧烈颤抖。
似乎无法接受这个噩耗,自家族人像猪羊一样被肆意宰杀。
“张巨蟒滥杀无度,罪恶滔天,臣恳请陛下治其罪!”
武三思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慷慨激昂地进行弹劾。
你以为陛下还会庇护你?
单凭杀人的罪名,你现在就扛不起!
群臣望着武三思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这储君也太幼稚了吧?
证据呢?
谁能证明此獠杀人?
况且眼下这个特殊形势,没证据定罪,落在天下人眼里,就是蓄意栽赃!
武三思似是想通了这个关节,脸色变得铁青。
殿内的世族大臣叹气一声。
世家联姻有个规矩,婚约其中一方身死,婚约自动废除。
传承千年的门阀望族,难道还会搞冥婚这一套不成?
这样看来,张巨蟒跟清河崔氏的政治联姻,已是既定事实。
除了双方,谁也无法再更改。
武则天汹涌的怒火,几乎要冲出胸膛,冷笑连连:
“好!好!好啊!欺朕太甚!”
铺天盖地的杀意席卷朝殿,随时都有可能掀起血雨腥风。
群臣看着陷入失控状态的陛下,皆是脊骨发寒。
张巨蟒跟清河崔氏,影响实在太大了!
此獠有惊世骇俗的能力,清河崔氏底蕴深厚。
两者结合,会酝酿出什么阴谋?
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摩他们,一个有冠绝天下的能力,一个有声望有钱粮有人。
一旦野心滋长,会发生什么?
况且清河崔氏是有前科的。
别看他们现在只重视德业儒教和文化传承,两百年前,清河郡最显赫辉煌,直接控制了拓拔氏的北魏政权!
原本张巨蟒就够可怕了,再加个清河崔氏,陛下还能睡得安稳?
殿前的狄仁杰神色黯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陛下制定的这场以透支信任、感情为代价的游戏,已经完全落入下风。
通过跟清河崔氏联姻,中山王向天下传达两个隐秘信息。
第一,他不是只能依靠皇权的孤臣,他也能跟皇权划清界限。
第二,皇权跟世家的斗争,他再也不会插手,哪管它河水滔滔?他现在只在乎自己。
狄仁杰暗暗叹息一声。
怪就怪那个朱老二,戳破了君臣内心极力去回避的东西。
这个小人物,让君臣走向对立面,让天下局势变成迷雾。
其实作为为数不多了解内情的人,狄仁杰不会去责怪中山王。
站在中山王角度。
我做错了什么?
灭掉陇西李氏,镇压了旧唐的最大势力。
之后又火急火燎入侵吐蕃,为大周帝国开疆扩土,天下百姓扬眉吐气。
一刻不停歇,接着打叛军,为朝廷平定内部叛乱。
回过头还得被武家悍卒暗算。
军营校尉一气之下,说出了黄袍加身。
好,为表忠心,我忍痛杀了心腹,掐灭存在的隐患。
陛下你不放心,谋划了一场大戏,立太子来削弱我。
那可是我的仇人啊,他是储君,我如果杀他就是弑君,就是让天下唾骂的反贼。
不过,为了维护君臣关系,我甘愿将兵权交给魏元忠。
可是你越来越过分了,刻意容忍武三思欺压神皇司,又是纵火又是抓人,还将福利机构弄得乌烟瘴气。
完全是践踏我的心血,将帝王的凉薄血淋淋展现在我面前。
我还敢孤身入京么?
一头撞进这里来,就是无休止的被动,甚至是性命之灾。
假如我愿意引颈待戮,愿意剖开肚子挖出心给你看看忠诚,愿意奉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原则。
可我满目皆敌,我死后,你能否保我家人无恙?
你百年后,继位者会不会保我家人?
你也不确定吧?
所以我要拿全家的性命,来守护所谓的忠诚。
可能么?
既然不可能,那我不会束手就擒,总得有底气来威胁你。
想到这里,狄仁杰说不出的惆怅。
连他都能推测中山王的心理变化,陛下肯定可以。
中山王终归没有做忘恩负义的事。
其实站在陛下角度,就更简单了。
威胁到皇权就是死路一条,纵观史册,多少皇帝杀太子杀皇子?
帝王谈感情是奢侈,双手沾满血腥才能称之为帝王。
中山王有颠覆社稷的能力,不管他有没有想过造反,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退朝。”
心平气和的声音打断了狄仁杰的思绪。
群臣皆望向御座,只见陛下目光深邃,表情无波无澜。
看上去从愤怒的情绪中恢复了,但所有人都清楚。
这般冷静漠然的陛下,才最为可怕!
蹬蹬蹬——
轻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朝殿依然陷入沉寂。
这半个月的震撼程度,甚至超过他们一生所经历的事。
虽然身在事外旁观,但也都难免心惊肉跳。
他们又一次感受到张巨蟒强大魄力和非凡手段。
天下都是棋盘,万物皆可为棋子!
曾经势不两立的门阀望族,也能与其联姻。
抛弃神皇恩眷,不再以孤臣形象立足世道。
“君臣博弈要拉开帷幕咯,陛下终究还是养虎为患。”
有大臣低声细语,身旁的同僚相继点头。
就算张巨蟒进京,陛下敢轻易杀此獠么?
以什么理由?
此獠名震天下,不管是善名还是恶名,总之此獠是天下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没有理由,何以堵住悠悠众口。
倘若编纂一个借口,借太子之手除患,真的敢动手么?
谁知道此獠在清河郡准备了什么反制手段?万一此獠有难,那些暗地里的东西就会爆发出来。
来源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大的威慑。
“张巨蟒怎么如此放肆啊,此獠不明白君为臣纲的道理么?”
宋之问忍不住满腔的愤怒,破口大骂。
群臣闻言冷笑。
为皇帝宁可去死,这是张巨蟒的作风么?
何况君为臣纲后面还有“君不正,臣投他国。”
要是此獠不怕被戳脊梁骨,不怕被千夫所指,顶着叛国罪投奔异族,那大周社稷才是真的危险。
陈子昂用微弱的声音感慨:
“力主拓新者不得善终,顺势苟活者得以周全。”
作为寒门臣子,当然不想看到中山王跟门阀望族走到一块。
但他能理解,陛下借武三思之手如此逼迫,中山王不得不反击保全性命。
殿中的崔元综整理衣襟,转身朝殿外走去。
刹那间。
唰唰唰!
无数道目光都盯向崔侍郎。
张巨蟒跟清河崔氏的强强结合,必定会掀起惊涛骇浪,恐怕还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波澜!
崔元综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容,对成为朝堂焦点略微有些不适。
他还是第一次受到万众瞩目,而中山王每天都活在焦点之中,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殿前,武三思急急走向崔玄暐,眼下诡异的政治局势,急需博陵崔氏的帮助。
他低声道:“崔相,孤准备了宴席……”
话说一半,崔玄暐看都没看他,眼神一直落在崔元综身上。
见其离开朝殿,也跟了出去。
面对如此无礼的举动,武三思脸色难看至极。
群臣也注意到这一幕,眼底露出戏谑之色。
朝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人家张巨蟒一出手,简直甩你这个小丑十八条街!
能力上的差距,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武三思攥紧双拳,拂袖离去。
就算跟清河崔氏沆瀣一气又如何?
孤是帝国的太子!
仅凭储君身份,便能毫不费力气的镇压你!
……
御道上。
“站住!”
及时追上的崔玄暐怒吼了一声。
崔元综转过身,似乎并不意外,淡淡道:
“崔相有何指教?”
“为什么?”崔玄暐死死盯着他。
要说最受震撼的,非他莫属。
张巨蟒对天下世族做过的恶,让此獠死一百次都不够偿还。
不趁机杀此獠也就罢了,竟然跟此獠联姻。
清河崔氏满门都是蠢货!
彻头彻尾的疯子!
崔元综皱了皱眉,有些奇怪的反问:
“郎有情妾有意,长辈应当成全这段婚姻,何必附加更多意义?”
“呵呵……”崔玄暐儒雅的脸庞有些扭曲,狞笑道:
“你在糊弄傻子?没利可图你们会接纳此獠?”
崔元综审视着他,轻描淡写道: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博陵崔氏还不够格。”
崔玄暐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
“咱们都在共同抵御皇权,真要因此撕破脸么?”
崔元综眯了眯眼,沉默了一下。
崔玄暐顺势问:
“张巨蟒究竟给了你们什么?”
“此言谬也。”崔元综淡定自若的阐述:
“中山王恶贯满盈也好,举世皆敌也罢,谁敢否认他的本事?能跟他联姻就是最大的利益。”
“别搪塞我。”崔玄暐冷冷望着他。
崔元综轻轻颔首,一脸意味莫名的笑容:
“那你应该问,我清河崔氏会损失什么?”
刹那,崔玄暐目露骇然。
他隐约想通了。
“最大的坏处,就是让陛下憎恶,可咱们本就是皇帝眼中钉肉中刺,加深仇恨又何妨?”
“难道我清河不跟中山王联姻,陛下就会放弃打压?”
“更何况一旦联姻,就意味着中山王放弃依附皇权,也就停下针对世族豪强的脚步,何乐而不为呢?”
“没了他,谁又敢替皇帝做这些脏事?”
崔元综笑容愈加浓郁,心情很是舒畅。
其实当中山王踏入清河郡,说出求亲的时候,家族内部像被惊雷轰炸了,震撼万分。
族内德高望重的老人,足足商议了一天一夜,最后答应下来。
崔玄暐脸色难看,哑声道:
“没有好处的生意,你们清河崔不会做的。”
“不错。”崔元综点了点下巴,似是想炫耀般,漫不经心的替他解惑:
“三种可能。”
“第一,中山王最终还是逃不出皇帝魔爪,濒临绝境。”
“那该弃就弃,我清河崔迅速撇清关系,只是嫁个女儿而已,说到底还是利益合作,难道跟他生死存亡?”
“第二,中山王跟皇帝形成僵持状态,那天下局势就会陷入混乱,而我清河崔最靠近混乱源头。”
“那便能抢占先机,这就是最大的机遇。”
崔玄暐的心情一如他脸上的神色,阴沉晦暗得仿佛一件被锈迹啃噬的前朝铁器。
崔元综恰时停顿了一下,他表情慢慢变得惆怅黯然:
“第三,张巨蟒一举之力压制皇帝,权倾天下再不受掣肘。”
“以此獠想打破社会阶级的意图,一定会清剿门阀望族,清河崔也逃不过。”
“但有了这浅薄的情分,不至于沦落到陇西李氏满门尽灭的下场,此獠至少会给我们清河留几根独苗吧?”
说到最后,崔元综声音有些沙哑。
崔玄暐额头青筋绽起,寒声道:
“那为什么还要给此獠助力,让此獠有了跟皇帝叫板的底气?”
崔元综笑了笑,反问:“不给,他直接造反不是一样么?”
崔玄暐表情陡然僵住。
是啊,真要到走投无路,此獠直接起兵造反。
若给他成功了,还是存在屠掉门阀望族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当张巨蟒抛出橄榄枝,清河崔氏为何不接,这明显是对自身利益最大。
千年门阀,每个时代拐点都要做出决定,每次决定都是一场赌博。
汉末的袁家赌错了,司马家赌对了,后来司马家赌错了……
而五姓七望每次都赌对了,实力声望延续至今。
陇西李氏仅仅赌错了一次,被张巨蟒屠戮殆尽,烟消云散。
崔玄暐麻木沉默,过了半晌,冷声道:
“还有你没说,跟张巨蟒联姻,清河崔氏的名望就会凌驾于我们之上,成为天下第一望族。”
崔元综闻言不置可否。
能狠狠踩踏博陵崔氏,当然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你就不怕天下世家跟清河决裂么?反正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张巨蟒身死族灭!”
崔玄暐声音冰冷,隐约带着杀气。
“奉陪。”崔元综直视着他,怡然不惧。
张巨蟒一个人就能压得咱们喘不过气来,我清河崔识时务,在后面加油打气,还能保存家族实力。
打不过就加入呗。
就在此时。
“崔侍郎,陛下传召。”
几个内侍近前,神情严肃道。
崔元综轻轻颔首,随他们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崔玄暐目光冰冷森寒。
原以为清河崔低调蛰伏,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一手。
这世间果然不缺聪明人。
换位思考,清河崔的决策对家族前途而言,利远远大于弊,堪称英明果决。
“那就看看鹿死谁手,小心连你清河崔都填埋了!”
崔玄暐眼神迸射出杀意,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管任何手段,一定要张巨蟒死!
从这一刻开始,天下世族已经跟清河崔氏决裂了!
……
甘露殿。
武则天双眼透出阴鸷的光芒,居高临下睨着崔元综:
“清河崔氏必须退婚。”
崔元综后背冒出冷汗,每次面对这个铁腕女皇,都会控制不住的紧张。
他竭力平复情绪,恭声道:
“陛下,这是族老商议的决定,臣一定尽力劝他们退婚。”
这番话说得无懈可击。
武则天清楚这是拖延之策,加重语气:
“你知不知道,清河崔氏已经触碰到朕的底线?”
“陛下息怒。”
噗通一声。
崔元综跪倒在地,表情仓惶不安:
“臣即刻启程回乡,势必劝阻族老,不能接纳张巨蟒这个女婿。”
话音落下,武则天凤眼笼罩寒霜。
拳头打在棉花上!
她放缓语气:
“只要毁婚,朕给你宰相之位,允崔氏两个九卿的职位。”
“如若不然,你崔侍郎就别活着了。”
“到底该怎么做,你可得想清楚了。”
软中带硬,语带威胁。
崔元综心中冷笑连连,就算给十个宰相位置,你想收回去不就一句话的事?
好似免死令牌,有效权不还是归皇帝所有?
至于我的命,死了又何妨?
杀了我,只能证明陛下你彻底崩溃了。
武则天将崔元综微妙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脸色愈发难堪。
她知道,杀这个人一点意义都没有,反倒会引起舆论沸腾。
崔元综佯装出恐惧,颤声道:“陛下,臣一定……”
“滚出去!”
武则天神色莫测,不辩喜怒。
“是。”崔元综如逢大赦,躬着腰离开。
咔嚓!
武则天再也掩盖不了愤怒,抄手将紫檀盒狠狠砸在地上。
“公然违抗朕的命令,倘若有子唯……”
她表情突然僵住,沉默了很久很久,化作长长的叹息。
……
庐陵王府。
气氛压抑得可怕。
李裹儿眸光像淬了毒,死死盯着太平:
“好一手阴谋诡计,在陛下面前拿武延光来造谣我!”
她恨意滔天!
要不是还存一丝理智,她甚至想撕烂贱妇这张脸。
日日夜夜做的梦,不惜一切手段想实现这个梦。
梦突然无影无踪。
他要娶妻了,五姓女!
若不是贱妇造谣,两方婚约早就缔结了,哪里轮得着清河崔氏女?
太平情绪本就快要爆炸,闻言此话,箭步冲上去,冷冷与她对视。
“怨本宫?”
“你怎么不怪你爹娘磨磨蹭蹭,优柔寡断,他们要是果断一点,你早就是张家妇了。”
李裹儿玉颊煞白,眼神怨毒夹杂着杀机。
靠着殿柱的李显缩了缩脖子,神情有些尴尬。
当初的确是他在抗拒。
不过这也不能怨本王啊,谁希望做张巨蟒的岳父?
这不是嫌命长么?
“行了,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韦玉阴沉着脸开口。
李显找到台阶下,忙道:
“爱妃,如今这诡异的局势,咱们该做何应对?”
韦玉眯了眯眸,来回踱步。
张巨蟒此举当真是惊天动地,直接解除了危机。
无论从动机,风格还是胆魄,普天之下,唯有此獠才玩得起来。
她轻启朱唇,低声道:
“从这件事,咱们应该深刻的明白两点。”
“其一,解决敌人的最好方法是让敌人成为你的朋友,并为你效劳。
其二,保护你的东西,不是圣眷,不是权力,不是其他任何东西,而是力量。”
闻言,李显愕然。
他目光愠怒,尖声道:“本王在问你应对之策?”
谁不知道张巨蟒此举很出彩?你是在影射本王无能么?
韦玉冷笑一声,沉声道:
“现在局势掌握在张巨蟒手里,此獠走哪一步,咱们才能跟着想应对之策。”
太平和李裹儿闻言沉默。
“难道此獠不顾神皇司了,不怕被武三思吞灭?”李显异常困惑。
愚不可及……韦玉暗叹一声,还是解释道:
“无论神皇司,还是遍布州郡的福利机构,说到底,皆属于陛下。”
“此獠已经不想依附皇权了,简而言之,爱怎样就怎样,把所有东西毁掉,张巨蟒还是张巨蟒,可陛下损失就太大了。”
李显顿时瞳孔一缩,几乎变成了针尖。
眼神充满了浓浓的惊恐。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张巨蟒不做母皇的鹰犬了。
这怎么可能啊?
天下人都习惯了此獠为非作恶,母皇擦屁股善后。
谁知突然崩裂。
也就是说,再也没人肆意妄为?再也没人恶贯满盈?
再也没人去清剿社稷的蛀虫?
太平只觉五脏六腑在一瞬间凝结成团,又像整个人掉进冰凉彻骨的冷水里。
母皇跟张巨蟒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只是没想过这么快。
快到她措手不及,快到她内心根本就无法接受。
……
张府。
“陛下驾到——”
尖细阴柔的嗓音响起,府邸立刻乱坐一团。
俄而,梅花卫簇拥着武则天缓缓走进府门。
院子里,驮着重物的雪狼“嗷呜”了一声,躺在上面睡觉的小麦芽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来人,连忙拍了下狼屁股,逃也似的消失在院子里。
虽然奶奶经常给我吃的,但听说她跟大锅作对,就是坏蛋!
哼,我才不见坏蛋呢。
不一会,臧氏领着张昌宗前来拜见。
“参见陛下。”
“免礼。”武则天和颜悦色道:
“臧太夫人,随朕走走。”
臧氏硬着头皮应下。
两人踱步在走廊,武则天提议去看看子唯的卧房。
当她把住臧氏手臂时,明显感觉到对方娇躯的颤抖。
还有表情恐惧之余,冷淡的疏离。
进了房间,武则天打量卧室布局。
她坐在锦榻上,没有过多寒暄,直切正题:
“你是子唯的母亲,应当能阻拦这桩婚事,与清河崔氏联姻,无异于与虎谋皮。”
臧氏听完眼圈泛红,哽咽道:
“陛下,奴家一介妇道人家,怎么劝?”
“你是他娘,阻截婚事天经地义。”武则天眯了眯凤眸。
臧氏眼眶蓄满了泪水,嘴唇嗫嚅着:
“陛下,奴家从小就不敢管他,真要插手婚事,他就敢跟奴家断绝母子关系。”
“奴家中年丧夫,不想再跟儿子产生隔阂,呜呜呜……”
说着娇躯瘫倒在软榻上,泪水像雨水一样流不完,大哭了起来。
武则天有些厌恶这拙劣的演技,打算以张昌宗为突破口,刚打算离开,却注意到摆在桌上的宣纸。
《出师表》。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她怔怔出神,尽快诸葛亮这篇文章早已滚瓜烂熟,可她还是看得很仔细。
慢慢的,她只觉得有绝望的藤蔓缠到脚踝,四周的黑暗如倾墙一般压过来,全无光亮。
诸葛亮是丞相行君权,拿臣子的名分,去行君主的权力。
他权倾蜀汉,却从未想过造反。
一辈子铭记三顾茅庐,感激刘备的知遇之恩。
君臣之至公,古今之令轨。
也许你一直只想诸葛亮,矢志不移。
你是否怨恨朕无法像刘备一样完全信任你?
如果……
朕那晚没有猜忌你多好?
“可惜回不去了。”
武则天喃喃自语。
朱雀大街。
一家酒楼外。
刑部衙役布置警戒线,满朝权贵围观。
只见一具尸体正仰躺在地上,脑海磕在了插锦旆的石墩上,颅骨严重变形。
“小光……小光……你死得好惨啊!”
哭嚎声断断续续,武延基瘫倒在尸体旁涕泗横流。
“魏王,你弟弟死的很安详。”
有人上前宽慰。
“滚开!”
武延基咆哮了一声,杀气腾腾。
周遭权贵相顾对视,不禁有些感慨。
这魏王真是克弟狂魔啊!
嫡亲弟弟武延秀被宫女韦团儿弄死,庶弟武延光坠楼而死。
做你的弟弟,老倒霉蛋了。
蹬蹬蹬——
脚步声响起,宰相狄仁杰带着三法司前来验尸。
“魏王,节哀顺变。”狄仁杰温声道。
武延基抹了把泪,哽咽,“狄公,小光死不瞑目啊!”
狄仁杰表情严肃:“陛下吩咐了,三法司严查这件凶案。”
说着喊来仵作,仵作蹲下身子细细勘查,他指着尸体小腿内侧的血痕:
“这是强行拖曳,在地板摩擦导致的。”
狄仁杰皱眉,便让酒楼掌柜领着去了三楼。三楼房间的地板上,果然有两道模糊的血迹。
“死者被凶手从窗边用力推下来,这是谋杀!”
虽是推断,但仵作语气很笃定。
说完却发现房间一阵沉默,连受害者家属魏王都脸色复杂。
凑上来吃瓜的权贵目光带着戏谑之色。
看来是一桩天大的丑闻啊!
这下神都更热闹了!
“封锁现场,闲杂人等离开,仵作仔细查验尸体。”
狄仁杰喝了一声,驱赶围观权贵。
权贵们倒不敢忤逆狄公的威势,纷纷告退。
走出酒楼,每个人脸庞都是兴奋之色,七嘴八舌道:
“看来凶手绝对是武攸嗣,他当时恰好就在这家酒楼。”
“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肯定委派了杀手,总之跟他脱不了干系!”
“不容易啊,武攸嗣终于硬气一回了。”
听着这些话语,一个美鬓男子十分疑惑:
“诸位,能不能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安都侯瞥了他一眼,嘿嘿笑道:
“寿梁伯,你刚回神都,不了解也很正常。”
“坊间传言,武延光是殿下豢养的面首,原本大家都不信,这下不得不信了。”
嚯!
寿梁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是说?情杀!”
“嗯哼。”安都侯面带挪揄,不疾不徐道:
“虽说殿下跟武攸嗣的婚姻对彼此都是折磨,但武攸嗣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驸马!”
“岂能承受如此大的羞辱?”
“要是张巨蟒这般势焰熏天的人物,武攸嗣说不定忍气吞声,谁料却是武延光这个草包。”
“人家武攸嗣也有理由说,我比这废物差么?
“越想越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动手!”
话音落下,众人不由地点头。
虽然只是脑补,但他们相信这就是真相!
“武延光这草包何德何能,竟被殿下青睐。”
寿梁伯语气酸溜溜的,嫉妒至极。
殿下可是天底下最令人垂涎的美妇啊!
有人叹息一声:“哎,武延光精通突厥舞蹈,或许殿下就喜欢这调调。”
寿梁伯艳羡道:“一坨牛粪能傍上鲜花,武延光死了也值了。”
“可不是,少妇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呐!”
……
安乐郡主府。
李裹儿侧卧锦榻,细细翻阅着《罗织经》。
“真可谓是阴谋学的扛鼎之作。”她不时点头。
来俊臣无赖出身,做到让人闻风丧胆的酷吏,果然有两下子。
不过仅此而已,在那个人面前,就是被削掉脑袋的蝼蚁。
床榻旁,包子脸丫鬟给她揉搓嫩足。
“阿琉,你有心事?”李裹儿漫不经心抬眸。
“郡主~”阿琉忍不住抱怨道:“你非要跟殿下对着干,这回还栽赃……”
“住嘴!”
李裹儿冷着脸,狠狠剐了她一眼:
“再敢多嘴,扒了你的皮!”
阿琉跺了跺脚,气呼呼很是郁闷。
“裹儿!”
急促的脚步声,一袭宫裙的李仙蕙闯进寝宫,满面焦灼不安:
“大事不好了,父王要退婚!”
嚯!
李裹儿娇躯一僵,全身血液无法控制的往脑海涌去。
她酥胸起伏不定,竭力控制情绪,“怎么回事?”
李仙蕙看着妹妹冷若冰霜的眉眼,低声道:
“父王说,宗正寺的族老下了最后通牒,李氏女打死都不能嫁张巨蟒,否则逐出族谱!”
闻言,李裹儿眸光愈发森然。
一定是太平这个贱妇从中作梗。
贱人!
“裹儿,你没事吧。”李仙蕙心中忧虑,声音里满是急切。
宗正寺,掌管李氏皇族事务,包括李氏子弟嫁娶事宜。
按理说,有陛下的意志,宗正寺识趣走个过场就行了。
可如今他们竭力抵触,陛下难道就因为婚假这点小事,杀了这群族老?
这要是传出去,未免也太荒谬了!
李裹儿定定心神,哑声道:
“姐姐,我没事,你先回吧。”
李仙蕙犹豫片刻,幽幽叹了一声,轻移莲步离去。
该死的张巨蟒,你真是个祸害!
待她走后,李裹儿心头燥热的火焰再难抑制,情绪完全失控。
“毒妇,我跟你没完!”
寝殿里的摆设器具,小件的被砸的粉碎,大一些的被踹倒在地,满屋狼藉。
……
傍晚,皇城。
李裹儿刚走到殿阶,却撞到她最憎厌的人。
正跟上官婉儿闲聊的太平听到脚步声,目光掠过宫婢的脸孔,落在中间的少女身上。
少女一身绣金线红裙,打扮精致华贵,神色却冰冷无比。
两人对视一眼。
太平慢悠悠走过来,一袭紫缎宫裙,行步轻盈,风情万种。
她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李裹儿,表情恬淡:
“好侄女,本宫刚从宗正寺回来,可惜还是劝不动他们,这群老顽固!”
闻言,李裹儿叠放在腰间的手儿紧紧相扣,指甲几乎刺进肉里。
她控制玉颊表情,笑语盈盈的打趣:
“姑姑,怎么还豢养面首呢,这应该是谣言吧?”
太平表情骤然消失,死死盯着她。
如果目光如箭,李裹儿早就千疮百孔。
可惜,目光再凌厉也无法化为实质。
“也能理解姑姑,毕竟三十多岁人了,总需要房事,哎呀,羞死人了。”
话虽如此,可李裹儿神色很是漠然,声音比平日冷凝了几分。
“呵呵……”短促的讥削,太平看似慵懒,那双眸子却仍是俏中含煞:
“记住,别让本宫找到你杀人的证据。”
李裹儿微微眯眸,凝望着她:
“姑姑拆穿亲侄女的婚事,世间还有这般无耻的人么?”
太平略带深意的目光在李裹儿的脸上打了个转,柳眉轻挑:
“裹儿,如果宗正寺强硬反对,那本宫打算操办大规模选秀,替中山王寻觅良人。”
“你……”李裹儿气得脸煞白。
被这通刺激,直接破防。
远处的上官婉儿背靠殿廊,虽然听不到两人对话,但依稀能推测到内容。
看来这一场交锋,安乐郡主溃败!
姑侄俩可不屑玩后宫争斗的戏码,什么巫蛊诅咒,什么背后嚼舌根。
那实在是幼稚!
安乐郡主动辄杀人,以诡异的手段嫁祸武攸嗣。
除非殿下能找到证据,洗清武攸嗣的嫌疑,否则她豢养面首,驸马杀人泄愤的事就坐实了。
就算真寻到蛛丝马迹,证明跟武攸嗣无关,这次栽赃也足够恶心殿下了。
原以为殿下只能咽下这口气,谁料她做得更绝。
竟能联络宗正寺,直接干涉李氏女的婚事!
上官婉儿初听时,忍不住拍案叫绝!
为什么呢?
这就涉及到男性和女性社会地位。
陛下登基,民间隐隐有“妇持门户”的观念,极大鼓励了女性追求地位。
但在儒家传统文化中,家族男性往往不仅掌控子女的人身自由,子女的择偶权也在其掌控之中。
择偶权!
如果宗正寺竭力反对,而陛下偏偏要戳和婚事。
那就是在变相告诉世人,女性可以完全掌控子女的择偶权。
这就会引起朝堂的极力不满,士林腐儒更会怨声载道。
陛下会一意孤行么?
在上官婉儿看来,应该不会,陛下最擅权衡利弊,为小小一桩婚事不太值得。
所以这次对决可以看出来,殿下绝没那么简单。
安乐郡主心机缜密,锋芒过甚,擅长阴谋诡计。
那殿下就是阳谋,非常娴熟的营造一种不可撼动的势,这已经属于政治范畴了。
李家的女人,一个个都不简单啊!
上官婉儿颇为热切的注视着一红一紫两道倩影。
欲望和权势的冲击对碰,心智和忍耐的较量,谁是赢家,鹿死谁手?
安乐郡主看似溃不成军,说不定能找到破局之法呢?
还真有些小期待呢。
场中气氛剑拔弩张。
看到侄女竭力遏制,却还是遏制不了的愤怒,太平唇畔绽放浅浅笑容:
“跟本宫斗,你太嫩了。”
话罢骄傲的抬起粉颈,像一只丰腴肥嘟嘟的天鹅,迈着优雅的步伐转身离去。
李裹儿呼吸一窒,脸色寒冷如冰。
她被狠狠羞辱了!
被骑在头上肆意凌辱!
指甲嵌进手心的痛楚袭来,让她渐渐恢复平静。
“安乐郡主,一起去觐见陛下吧。”
上官婉儿款款而来,声音轻柔。
李裹儿露出甜美笑容,福礼道:“上官待诏,请。”
这上官也是个十足的心机婊!
说好合作,从没见过她出手帮忙!
三人一前一后,走到甘露殿偏殿。
谁料却被一个小内侍拦住了。
太平盯着他,厉叱道:
“本宫要见母皇。”
内侍哭丧着脸,颤声道:“殿下,陛下有言,没她的传召,谁也不能进殿。”
“那上官待诏呢?”太平冷言。
内侍趴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谁也不行。”
这下,三人齐齐惊愕。
如果说不准太平进殿,或许是陛下心情不佳。
但上官婉儿,她每天都需要处理政务,陛下断然没有拒绝她入殿的理由。
除非……
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