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被押在织造局的机房里赶一条繁复的提花毯,她冒着杀头的风险偷藏了些弃置的边角料,心急如焚地想要去补一条冬被。等赶回去,茅草棚已被压塌,人们在大雪中紧挨着冻成青色,阿桑没了家。阿桑背着尸身一个个埋到乱葬岗上,污泥上插了一朵野花。她不明白。为什么织造总局的金丝银线堆成山、裘皮烂在仓库里,她的家人穿不起一件冬衣。她又想起她的技艺。织造太监夸她能纺出最细腻的霜月纱,然而在她出生的、已经淹没在山石中的家乡,这根本不叫霜月纱。纱线来自草木里生出来云朵,能纺出冻不死人的冬衣。地上的云朵叫棉花。阿桑想要献棉花,缝一件最厚实的冬衣烧在乱葬岗的土坡上。但她没办法。棉花是远在天边的传说,昭歌的大地上没人愿意种。织造局的人谈着绫罗绸缎,没人会听她的话。作者有话要说:=w=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alotu 20瓶;喵喵喵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1章 帝王的仪仗久久不来,机工和绣娘们的表情逐渐沉寂,气氛犹如死水一潭。有胆怯且悲观的人已经在想自己的出路。帝王不来,是不是在暗示织造局已经无用,应当就地拆除取缔。阿桑明亮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失落地低下头。候在牌楼前的人还好。年纪最小的周隐和裴君宝攀谈起来,请教账目的算法。裴君宝本来漫不经心地说了两句,见周隐理解一下就能听懂,瞬间黑眸中精光四溢,拉着人退到最偏僻的角落比划。裴文正和萧惟深眉头紧蹙,各自陷入沉思。随着帝王掌政和玄机阁阁主的有意推动,原本脱离在外的玄机阁有了并入六部的趋势,但没人知道怎么并,头顶上司会是谁。裴文正管着阁内弟子的名册、匠人的考校酬赏等事宜,兼任各处分坛酒肆的总管,要考虑盈利、救济粮的发放甚至新菜品的研发,常年忙得不可开交。萧惟深被帝王点名,深谈一番后,从微末的吏部令史一跃而成大景的工部尚书,可谓飞黄腾达。萧惟深没时间激动,工部管的事多是脏活累活,从山泽城郭一直到器械钱币,极其繁杂。他光是整理旧例就已经忙昏过去了几次,好在后来鸿曜调了数个青年才俊填了过来也不知帝王怎么找的人,这些人竟都是一直守在朝中的实干家,彼此都担心同僚是个平庸的混子。见面之后一拍即合,每天上值到灯火通明。萧惟深每每伏案到深夜时,见到同僚忙碌的模样总会笑出来,脑中浮现白衣神子的身影。神子曾对他说「来日可期」。现在帝王有如神助地将同道之人放在一起,是否背后有神子的卜算?萧惟深不知该如何回报神子,但他记得神子的大恩,愿意为神子做任何事。钟镇和裴修仪就淡定多了。他们一个凶神恶煞,带着幽云堡镇在北方,随时准备请缨奔赴边疆;一个风度翩翩,率领玄机阁变成皇商、又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秘密代领了中书门下的职权,随时准备交出任何会引起猜疑的事务,安分当一个书库主人。此时钟镇在裴修仪暗中较近,默默往前移,希望第一个接到谢怀安。终于,一个圆脸太监飞奔而来。娄贺轻巧落地,笑容憨厚地说道:“劳诸位大人久等,请进去吧。陛下与仙师已经在雅室落座了。”期待很久的钟镇:“…”就知道皇帝不舍得放人!谢怀安端坐在雅室中。离开了被窝和绒毯、庄重打扮后出门,他好像开启了登台演出的开关,唇角含着温润的笑,眸光平静。裴修仪和钟镇得到准许一同进到雅室,见谢怀安如此,心里同时泛起遗憾。谢怀安没有想起他们。若是想起了,此时早就眉眼弯弯,坐没坐相地倚着椅背,大声要求想吃糖团子。“陛下,仙师。”裴修仪躬身行礼,踩了一下钟镇的脚。关于谢怀安的失忆他们已经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