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真是小看青青。”邓氏压低声音道：“等我回村见到林寡妇，一定要把青青这么有能耐的事告诉她，让她后悔去吧。哼，林寡妇还瞧不上青青，那么不想让青青当儿媳妇，这事幸亏没成。我看刘氏比林寡妇强多了。”
“你可别当着王家人的面说这些话。”李大林真是神烦邓氏，明明小产，还缺血（他理解的贫血），竟如此有精力胡思乱想！
二月中旬，风风火火的春耕结束后的一个下午，一名穿着灰色的青年男子风尘仆仆的来到王村。
第206章 战场牺牲
“王林回来了！”
“就在刚才，去当大头兵的王林回村了，听王林说他们的军队去剿匪，死了好多人，跟他一起参军的王雷被土匪杀了。”
“什么，王雷死了？王雷的家人知道此事吗？”
“唉，当兵太不容易，去年郑元断了左臂，差点死了，幸亏王浩媳妇李氏医术高明救了郑元的命，今年王雷竟是直接死在战场上！”
“王林真是命大，能平安回来。”
王村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王林从军队回来的事，对王雷牺牲战场深感惋惜。
几年前，王村出了四人服兵役，其中王族三人，外姓一人。如今一死一残！
当兵不但苦且很凶险，弄不好就战死杀场。
王家人得知此事后，王老头夫妻立即去王林家打听消息。
王林今年二十六岁，比王志大一岁，在家中排行老二。王林的爹是王老头的堂弟王六。
王六比王老头小，但是成亲比王老头早，所以王六的二儿子王林都比王浩大。
当年，王林参军时已经成过亲了，不过命运坎坷，媳妇生产时难产血崩，一尸两命，正好族里要派人参加徭役，他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就报名参加当兵。
这几年王林都没回来过。村里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王林身材随了生母，个子不高骨架大，看着挺结实，方脸，一双王族人特有的又黑又粗的眉毛，皮肤黄黑，声音洪亮，道：“我跟王浩不是一个军队。我的军队在湘城东边，距离湘城二百多里，挨着苗家群山。
这次我们军队奉湘王之令去苗家群山剿山匪，山匪人多又有兵器，我们军队把山匪窝挑了，杀光山匪，可是我们死了六十几个弟兄。
我只是受了轻伤，休养一个月就好了。王雷受的是重伤，右手被山匪砍断，左腿中了两箭，回到军队没几天，就在正月二日那晚死了。
我这次把王雷的骨灰坛子还有军队给的抚恤银钱带回来，已经交给八叔一家。”
王雷跟王浩同年生的，比王浩还小一个月。王雷比王浩早娶妻，就在当兵前的一个月成亲，王雷媳妇肚子挺争气，那一个月同房就怀上了，还生的是儿子。现在王雷的儿子王虎虎都有五岁了。
王雷一死，媳妇成了年青的寡妇，儿子也没了爹。
旁边的族人问道：“军队给了多少抚恤银钱？”
王林长叹一声，声音十分低落的道：“抚恤银钱六两，另有半年的月饷不到一两银子。”
族人感叹道：“总共不到七两银子，还不够买二亩地。”
刘氏听得难受的眼泪都落下来。
王老头已经在抹眼泪。他担心王浩在军队会出事。
有族人嘀咕道：“唉，王雷死了，可他媳妇陈氏还年青，能不能守得住？”
“陈氏一直本分，对待八叔八婶也孝顺。陈氏真可怜。”
“我们去看看八叔八婶、陈氏。”
王老头夫妻从王雷家回来时，两双眼睛哭得红肿，心情悲痛，晚饭也没胃口吃。
王雷虽不是他们的儿子，却是看着长大的堂侄。
仿佛王雷、王浩几个当兵是昨天的事，唉，今天王雷就牺牲了。
王志本来想去看望王老八夫妻，却被刘氏拦住，道：“你跟王雷年龄差不多，你要是去了，你八叔八婶看着你就想起王雷小时候的事，你别去招惹你八叔八婶哭。”
张氏跟王雷的媳妇陈氏关系不错，道：“我去看看陈氏。”
王盼弟扯了扯刘氏的衣袖，小声问道：“奶奶，虎虎弟弟哭了吗？”
王虎虎年龄比王盼弟小，比王招弟大一点，是个很顽皮捣蛋的男孩。
刘氏眼睛一酸，道：“哭了。他爹死了，他当然哭。”
王老头幽幽道：“不晓得王浩在军队怎么样？”
李青青劝道：“爹，我浩哥武功高强，他在军队不会有事，你别多想。”
她以前只是听王村的人说过几嘴，苗家群山那边有土匪，没想到土匪这么厉害，能把正规军队打的死了这么多的将士。
看来湘城周边并不太平。
这时，王七沉着脸登门了，进屋没坐一会儿便道：“五哥，后天王雷下葬出殡。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帮八弟家办葬事？”
王老头转脸跟刘氏道：“后天你卖包子，我去八弟家帮忙。”
刘氏一口答应。
王七又道：“我打算给八弟家五十个铜钱。”
王老头不知道出多少钱合适，刘氏接话道：“那我家也出五十个铜钱。”
李青青在刘氏耳边道：“一百个包子。”
刘氏点头，跟王七道：“我们家做包子买卖，再出一百个包子。”
“你们家仁义。”王七夸赞几句，想到村里的一些对自己不利的流言，心情很是郁闷，缓缓道：“唉，当年服徭役，我有三个儿子，本该出一个儿子去当兵，风氏死活不同意，八弟就接了这事让王雷当兵。若是当年王雷没去当兵，这次就不会死在战场上。族里的人在此事上对我意见不小。”
当年湘城征徭役，和县给每个村都派了名额，王村的人口比较多，足足四个名额，王族又比外姓人多，就占了四个名额当中的三个。
按照朝廷法规，独子、身有残疾、未成年的男子不参加徭役。
王七有三个儿子，个个身体康健，也都成年了。王七就打算让长子王和参加徭役。
王和贪生怕死，几次风氏面前哭诉，风氏本就不想让王和去当兵，就跟王七闹。
王七就把人选换成二儿子王年，这回王年的媳妇赵氏不干了，跟风氏说王年不是长子，凭什么让王年去服徭役？
三儿子王真不等王七开口，就跟风氏说，他吃不了军队的苦，胆子也小，上战争会当逃兵，到时肯定被将军砍头。
风氏便跟王七大闹，要是儿子去当兵，她就不活了，还直接绝食。王七无奈只能打消让儿子当兵的念头。
刘氏坦言道：“你身为族长，家里有三个儿子，你家不参加徭役，也不出银子，让别人家参加徭役，你做的这么自私，族里上下当然对你有意见对你不满。”
第207章 死不瞑目
王七像发誓般一本正经的道：“下次再有徭役，我肯定让让我儿子参军。”
王七走后，王老头心里烦闷。
王老头有三个儿子，可王志不是亲生的，王志占着长子的名头，以后能分到七成以上的财产，却因为残疾不能当兵，他亲生的长子王浩，名义上只是第二个儿子，要当兵还不能继承家里大部分的财产。
王盼弟三姐妹在堂屋吃点心，在王老头眼前晃来晃去。
李大林的四个儿女已经在王家住了一阵子，却不敢吃八仙桌上的点心。邓氏不止一次的吓唬他们，若是他们调皮捣蛋，王家会赶走他们。
“老婆子，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进屋。”王老头起身放下几句话就出了堂屋。
刘氏以为王老头又不想让王浩当兵，跟至卧房后，劝道：“一个人一个命。王雷命不好。我儿子王浩命不会差，不会有事。你别多想。”
王老头不怕被王志夫妻听到，道：“王浩当兵在外面吃苦受累，流血流汗，非常凶险，他为家里付出太多，可他不是长子，以后我百年之后，这个家的家产七成以上归王志，我为王浩不平。”
屋子里有点黑，不过，平时摸黑已经习惯。别看王家现在条件好了，王老头还是舍不得用油灯，刘氏在这件事上顺着王老头。
刘氏一屁股坐在床边，道：“我没说把家产交给王志。王浩也是我的儿子。王浩、青青为我们这个家付出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心里清楚的很。”
王老头抱怨道：“你心里清楚有什么用。别人又不清楚。到时分家产的时候，王志占着长子的身份拿的多。”
刘氏没好气道：“那你想怎么样，现在把王志分出去过？你过年的时候见到王浩不是问过他吗，王浩不同意现在把王志分出去过。
王浩和青青还没有生孩子呢，你急什么急？
再说，王志跟张氏没有生出儿子，你要是把他们分出去过，他们万一还生不出儿子，老了以后，谁给他们养老？”
王老头听到最后一句，一下子急了，道：“啊，你还想让王浩、青青给王志、张氏养老？你为王志考虑这么多，怎么就不为王浩、青青想想？王浩在军队多不容易，青青为这个家多受累，我看你是不是老糊涂啦？”
“我没老糊涂。”刘氏没打算把王浩、李青青的儿子过继给王志、张氏，那样便是王浩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会生气，而李青青肯定坚决不同意。
刘氏的打算是如果王志、张氏生不生儿子，就让王浩、李青青的儿子给王志、张氏养老。
在大唐国，侄子给大伯、伯娘养老的事并不少见。
不过，刘氏见王老头不同意，心里就觉得这样安排是不是也不妥，唉，王志是残疾，没有本事，跟张氏还没有儿子，真是愁死人了。
刘氏共生了五个儿女，王志、王月是让她很操心的儿女，王浩是最让她省心，王亮、王桔看样子命运比王志、王月好，不会让她这么操心。
王老头见刘氏竟然沉默起来，难道刘氏已经下决心了，急道：“别的事上你说了算，我都顺着你，但是家产这件事上，我不能顺着你，我要替王浩、青青说话，我要是不说，我死后不会瞑目！”
刘氏气道：“你身子好好的，胡说八道什么。”
“还有，我不会让王浩、青青给王志、张氏养老。王志、张氏有四个女儿，他们可以招女婿进门养老。”
“招女婿……”刘氏眼睛一亮，她竟是忘了这个法子。
王老头打定主意，一定要为亲生的长子王浩说话，道：“家产、养老，这两件事你得听我的顺着我意，不然我死不瞑目！”
“呸，你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什么，你发癔症还是抽风，老把死字挂在嘴上干什么！”刘氏骂了两句，又怕把王老头气着了，这王老头从未这么强势过，看样子今天王老头得知王雷牺牲的消息后受了刺激太过担心王浩。
“老婆子，我的话你听到没有？”王老头就在刚才都想好了，要是刘氏不同意，他就去找王七，让王七开祠堂，当着族人的面把遗书写下来，家产七成归王浩，两成归王亮，一成归王志。
王志夫妻付出的少，当然只能得到一成。
王亮还没有成亲呢，当然要比王志多得一成。
刘氏难得温柔了一回，温声道：“我晓得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好了。你别发火。我会跟王志、张氏说这两件事。”
王老头见刘氏答应了，顿时，心里高兴起来。
刘氏又道：“其实我早就跟王志、张氏透过口风，这座砖屋是青青花钱盖的、家里的买卖也是青青张罗的，他们不要有非分之想。”
王老头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此一时，彼一时。王志、张氏现在说的好听，以后不见得做的到！”
堂屋，昏黄的油灯照在李大林消瘦的脸上，听到王雷牺牲后的消息，不禁担心王浩的安全。
这段日子，李大林从王家人的嘴里得知王浩的军功都是在极凶险的情况下拼命换来，没有身份背景的普通军士想在军队出人头地，是极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