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这番话是笑着说的,长生虽然知道张墨是在揶揄说笑,仍然免不得尴尬发窘,红着脸跟在张墨身后,送她出门。
长生住的地方是处安了房门的山洞,出得山洞,张墨指着躺在院墙下的黑公子说道,“先前我曾跟你说过你此番前往长安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你准备如何安置它?”
长生此时仍然没能从先前的变故中彻底回神,张墨说完他便没能立刻接话。
见他迟疑,张墨再度说道,“这匹黑马身上带有尸毒,不能随意交给乡人寄养,就把它留在这里吧,动身之前我找人饲喂照料,这处院落也与你留着,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个住处。”
“多谢师叔,”长生急忙道谢,“院落给我留着,但黑公子我想带走。”
见张墨微微皱眉,长生急忙说道,“它随时可以断奶,不用再带山羊上路,而且我也不重,可以骑它上路。”
张墨上下打量着长生,正如长生所说,他并不沉重,也就一百斤上下,这还是在龙虎山过了几个月的太平日子,先前她在城隍庙第一次见到长生的时候,长生连七十斤都没有。
看罢长生,再看黑公子,在长生的精心照料下,黑公子已经有三百多斤了,一头小毛驴儿也就这个分量,勉强可以骑乘了。
“好吧,随你。”张墨点头过后迈步出门。
长生跟随相送,走出院门之后张墨一直没有说话,张墨不开口,长生便跟在她身后继续往东送。
走出百十步,张墨开口说道,“先前我们本想驱乘白鹤带你们去长安,你既然想带上小马,那就只能陆路赶往,三伊子搞出这样的事情,我们若是安排她与你同行,不啻于送羊入虎口,走不出三百里你就得被人家给吃了。”
张墨笑过之后再度说道,“这样吧,你不要等到十日之后了,收拾一下早些动身,长安西城的宝清客栈是我们龙虎山一位居士开的,到时候我们自那里碰头。”
“好。”长生点头。
张墨又道,“以你现在的修为,除非遇到紫气高手,寻常江湖中人已经奈何你不得了,时间很是从容,路上多加小心,什么时候动身跟我说一声。”
“好。”长生再度点头。
张墨冲其摆了摆手,“回去吧,别送了。”
“哦。”长生应声。
见长生一副沮丧神情,张墨感觉有趣,又忍不住揶揄,“回去哭吧,你被人亲过了,不值钱啦。”
张墨说完,笑着离去,长生垂头丧气,怏怏回返。
哭倒是不至于,但沮丧懊恼却是免不得的,他懊恼的不是被倪晨伊亲过,而是先前被人抱住之后竟然跟个傻子一般发懵呆立,甚至想不起推拒反抗。
不过懊恼之余也有几分紧张和激动,原来拥抱亲吻是这种感觉,具体什么感觉也说不上来,反正挺怪的,不过好像也挺好的。
回到住处,长生开始洗衣服,晾上衣服又带着黑公子去林子里吃草,顺便儿将之前埋下的银两取了出来,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他需要盘缠。
实则黑公子早就能吃草了,但长生可怜它幼年丧母,一直惯着它,给它喝羊奶吃细粮,有好的谁会吃糙的,此时黑公子吃草,也就是闲来无事嚼着玩儿。
自林中回来,长生最后一次挤了羊奶,然后牵着山羊下山,去往东面镇子。
这只山羊跟着他和黑公子风餐露宿,立下了汗马功劳,长生想给它个好归宿,便将它送给了一个带着两个小孩儿的寡妇。
他之所以将山羊送给这户人家,是因为母子三人生活窘迫,将山羊送给她们,她们会倍加珍惜,好生饲养。
想到山羊之前一段时间也跟着吃细料,临走时还给了那妇人一把铜钱,交代她隔三差五买些精料与那山羊吃。
之后他又去了皮匠铺,之前他在这里预订了一副马鞍,此番提前上路,等不得了。
钱早些时候已经给了,他此番过去只是跟人家打个招呼,别让人家再做了。
乱世之中谁的日子也不好过,先前给皮匠的钱已经被花销了一部分,长生只道不用退钱,只是来打声招呼,皮匠过意不去,便拿了板凳让长生自门口坐了,然后挑出硝好的皮子裁剪切割,加急赶工给长生缝制了一套简易皮垫。
长生拿着垫子又去了米铺,让店主帮忙研磨三十斤豆粉,之前一段时间黑公子喝的一直是羊奶混合豆粉,断奶不能断的太陡,不然怕黑公子受不了,羊奶没了,豆粉得给它喝。
离开米铺,长生又去了茶叶铺,买了三包最好的茶叶。
之后又去了点心铺,将铺子里的几种点心都买了,足有二十多斤。
此时是秋天,街边有卖红果的,他又买了一兜红果。
为了赶在晚饭之前回到天师府,长生便一路小跑,去到饭堂之后将点心交给了分饭的师父,所有来吃晚饭的道人每人都分一点。
之后又请厨下的小道童帮忙,将那兜红果和一包点心送给倪晨伊。
实则给倪晨伊送东西他是犹豫过的,起初感觉被人抱了,亲了,再给人送东西貌似是在默认回应,但转念再想,倪晨伊先前送了一包点心和一些梨子,他回送一包不同的点心和一兜红果,既是齐全礼数,又是不亏不欠,有时候太客气本身就是在保持距离。
茶叶有三包,其中两包是送给付东和郑道之的,付东先前在义庄舍命庇护,郑道之突围求援,这可是救命之恩,理应感激人家一辈子,不是一次答谢就能还清的。
另外还有一包是送给大忠真人的,他很喜欢这个随和的师叔祖,而这个老头儿也很喜欢他。
和付东,郑道之他没说自己明天要走,但和大忠真人他说了,大忠真人知道他练成了混元神功,也知道他先前在比武甄选时的表现,并不担心他独行上路会有危险,只是随口叮嘱‘对自己人可以手下留情,对坏人没必要客气,也别跟他们讲道理,都说三岁看老,人哪,十来岁性子就定了,哪那么容易悔改,真有取死的恶人,你就替天行道。哎,你可别在人多的地方杀人哈,你跑了,我们还得给你擦屁股。’
长生笑着应是,大忠真人随后拿出今年最后一个西瓜切了与他吃,之后摆手打发他去。
回到住处,黑公子正趴在墙角睡觉,马是可以站着睡的,但它们更喜欢趴着睡。
长生进门黑公子没起身,但长生转身关门时它站了起来,抢在长生关门之前挤了出去,自门口左顾右盼之后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一边用前蹄刨地,一边连打响嚏,无言之意是‘你把我奶娘弄哪儿去了?’
“送人了,你长大了,该断奶了。”长生关上院门往屋里去。
黑公子非常聪明,但它还没聪明到能听懂一连串复杂的话,心中疑惑便跟在长生身后不停的甩头打响嚏。
长生本以为过一会儿黑公子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未曾想它竟然不依不饶,长生想睡,它就在外面用蹄子敲门。
万般无奈之下长生只能起身带着它去了镇子,来了个夜敲寡妇门,直到进了院子,看到被拴在柴房里的山羊,黑公子才平静下来,老老实实的跟着长生回去了,实则它也不是非要跟山羊待在一起,可能它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奶娘身在何处,知道奶娘安好,它也就释然了
次日早起,长生没有下去操行早课,龙虎山的道人操行早晚功课乾道和坤道都是在一起的,他担心会碰到倪晨伊。
此番他没有再去敲张墨的门,而是自门外等着,待张墨出门,方才上前道别。
得知长生今天就要走,张墨有些意外,不过也不是非常意外,因为她知道长生在躲倪晨伊。
张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很是高大,有树枝伸到门外,张墨自地上捡起一段梧桐树枝,折取两寸长短握于掌心,片刻过后将其递给长生,“这段树枝上带有我一息灵气,你若途中遇到危难,就折断树枝,我会尽快过去寻你。”
长生双手接过树枝,“多谢师叔,这树枝上的灵气能留存多久?”
“只要不曾折断,它会一直在。”张墨说道。
长生小心收好那段树枝,冲张墨道谢离去。
回到住处,带上包袱,关门闭户,下山东去。
他昨天还在镇子上订了豆粉,便去了米铺拿豆粉,他是老主顾了,知道他要途中用来饮马,店主还送了他一个小木桶。
黑公子从未驮过东西,长生将皮垫给它垫上,让它来驮豆粉,它不愿意,翘起前蹄,甩掉东西,溜达着去了寡妇家。
长生挎着包袱,扛着豆粉,拎着木桶跟了过去,黑公子也不是来找奶吃的,就是来看看,确定山羊还在,便跟着长生走了。
黑公子是长生一手带大的,黑公子什么脾性他一清二楚,镇子上有养马的,带着它去看别的马匹,眼见别的马匹驮物负重,黑公子也想逞能,于是长生便趁机将东西给它驮上了。
眼见别的马匹驮的东西很多,黑公子不服气,长生便壮着胆子跳到了马背上,还行,黑公子比他想象的有力气,不见丝毫吃力,驮着他一溜儿小跑儿,实则它早就该断奶了,是长生一直惯着它。
知道它能驮人,长生也就下来了,不过缰绳还是得上的,不是用来拴它或是牵它,黑公子不会乱跑,缰绳是用来在必要的时候骑它的。
出了镇子,长生开始斟酌去处,离正式的比武还有二十余日,时间足够了,此去长安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万一陈立秋再来看他,就会扑空。
反正时间来得及,也不是很绕路,先看看陈立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