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94章 只能先吃哑巴亏

但芳期知道嫡母王氏并没有周小娘这么看得开。

在王夫人眼里,覃牧一房都是外人,根本什么都轮不到他们继承,可事实上覃牧的仕途偏比覃敬要光明,王夫人总不至于跑到朝堂上去质问吏部官员——明明我家夫君才是相邸嗣子,你们凭什么要提拔一个养子?

王夫人心里清楚得很,丈夫覃敬不是当官的料。

长子覃泽又病弱,打小就没逼着他学习,自然是无望科举的,就算日后身体好转了,至多是得个荫封,寄禄官,不是白身而已,却也没有执掌实权的丁点希望。

王夫人虽然年过半百,但覃逊、老夫人更是老迈了,王夫人自会认为二老会走在前头,父母不在了,覃敬和覃牧自然会分家,覃敬的仕程说不定就会终结,那他们想要维持荣华富贵的日子,不靠财帛怎么行?王夫人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只要两个老祖宗一辞世,她是必定不容覃治苟活的,就算覃泽命短没有遗留子嗣,她也会促成覃敬从族里过继一个嗣孙,是嗣孙!那是给她儿子继承香火的!

所以覃泽的正妻一定要是王氏女,还必须是她的手足兄弟的嫡女,这样王夫人才不会觉得便宜了外人。

覃牧一房,原本就该净身出户!

但王夫人的嫡亲兄长王棣,嫡出的幼女早就上献给辽廷,至今仍在辽宫为奴,唯有王林,因发妻亡故娶了个续弦,所生的七娘王纨尚且待嫁闺中,尽管王林并不愿让王纨嫁给“生死未卜”的覃泽,但王夫人已然认定了王纨为她的长子媳。

以己度人,王夫人认定妯娌李氏必然是以财利为重,不甘心净身出户,所以串通覃攽夫妇二人,想在这时就和她展开家产的争斗——毕竟,覃牧是覃逊开了祠堂正式认养的子嗣,从宗法上论,与覃敬无异,王夫人想要让二房净身出户的想法其实根本得不到宗法和舆论的认可,她想要达成让二房净身出户的目的,那就必须一直牢牢掌控管家权,先利用权限将该转移的财产都先转移了,最后剩个空囊架,随便分个田庄别苑什么的就算了事。

王夫人既认定苗娘子已经“暴露企图”,当然是要先下手为强。

她选择这个时候针对苗娘子“党徒”,虽说肯定会被相邸二老认为是有心报复,但这个时候二老可心心念念打算利用芳姿进一步笼络徐家,尤其是老夫人,也容不下覃牧这个养子得势,对于她的报复自然是得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能够证实苗娘子的人手的确犯有错失,而不是她在栽赃陷害,那么就不会阻止她一个个地拔除这些眼中钉,把管家的大权彻底掌握手中。

至于芳期,王夫人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单就管家的战场上,王夫人看来芳期连做个马前卒都不够资格。

却不想芳期这个“马前卒”,已经准备披甲上阵了。

要说来芳期虽说爱财,但也不曾想过要从王夫人手底“讹诈”十里红妆,就算她没有听王夫人的摆布乖乖嫁给彭子瞻,这样的程度还不足够让王夫人对她产生没骨的仇恨,咬牙切齿要毁了她的终生让她万劫不复,那么芳期就完全没必要和王夫人作对,早就把心思放在靠着自己的双手和头脑,谋求日后能够丰衣足食这条“正道”上了。

但谁让祖父授意她毁了覃芳姿嫁给葛二郎的愿景呢?结果倒好,覃芳姿嫁不成葛二郎却一门心思要祸害徐二哥,芳期连毁覃芳姿两门姻缘,她又怎会心存妄想王夫人会饶过她?

祖父这座靠山还不够,芳期需要二婶的支持。

而日日下昼,芳期仍会去寻苗娘子学习管家,想的是自己就算能嫁个有情有义的寒门子,起初家里人口简单,倒不必担心处理不过来家务,可要是夫郎日后考取了功名,授了官职,总免不了雇佣更多的仆婢,下人一多事情也就多了,且和官眷间的走动,了解着些高门世族如何管理内务的门道,结交应酬起来也会事半功倍。

没有本事的主妇是会被嫌弃的,不受敬重,日子可就没法顺心舒坦了。

她这也算半真心的“向学”。

当然再次发觉苗五婶有些心不在焉。

这回被王夫人察出错漏的仆婢,当然不是个个都算覃逊通过苗氏网罗的心腹,且就算有那么两位,不是驱逐重罚而是调职降级而已,苗氏跟覃攽一商量,都认为其实没有必要惊动日理万机的族伯,可那些尊奉苗氏的仆婢,竟都笃定大夫人必定不会手软,她们难免会被驱辞,所以一拥而上来寻苗氏诉苦。

又所谓“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苗氏的心腹们也料定大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们,为了保住这项福利既高且还稳定的营生,也都请求苗氏不能任由大夫人步步紧逼,这么多人的请愿苗氏当然不能不顾,但一时间也想不到“巩固阵地”的良策。

就算禀知了族伯,可她并没有拿到大夫人的错谬,族伯也会犯难于如何对老夫人交待,因此告小状的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苗五婶一筹莫展,芳期便自然会关心询问了,苗五婶想到家主对三娘的确有考较的念头,便也不瞒着这件烦难,还真打算听听芳期有何见解。

但芳期又听了一遍缘故,先说的却是疑问:“难道那邬娘子察出的错漏都是确实?”

“的确不虚。”苗氏也愿意向芳期解释:“但这些错漏任是哪个人管事,原本都是无法避免的,比如内库局的耗损,之所以和账面不符,只因造成耗损的人多半是大小主人身边得力的仆婢,按照家里定的规矩,仆婢耗损器用得罚工钱,但内库局的支管多半都不敢开罪这些得主家信重的人,所以但凡不是珍贵器物,一般都不会录账上报。

相公和老夫人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体,一贯却也没有追究,也是因为懂得为人处世不能处处较真的道理,横竖造成的耗损不大,又何必苛责下人呢,之所以没干脆取消这条家规,也是为了起到警诫的作用,毕竟要是仆婢粗心大意,造成的耗损过多抑或是毁坏了珍贵器物,那就不能不罚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若家规不定这条,难免会有仆婢起了贪欲,谎报耗损却私窃财物盗卖牟利。”

“翁翁和太婆固然知道这些错漏难免,可大夫人一定要追究,且也不曾重罚,倒也没有理由阻止大夫人的行为。”芳期蹙眉道。

“要仅是内库局被察出差错来,我还来试着向老夫人求求情,可大夫人这回察出的错谬并不仅限内库局,如采办处,负责采办的仆妇虽说不敢多报买资,但仆妇出外总是难免花耗的,比如天气这样热,途中难免会买碗凉水,又或者因为差使误了饭点,少不得在外头食肆就餐,这些零零碎碎的钱,让仆婢自己承担大不合适,可都记在账上也不像样,故而惯例的做法就是在买资总项上添加。

规察房从前看账,只要出入不大,都晓得是什么情况,所以不曾细究,但这回邬氏却偏用这点出入做文章。

就连熏腊局、汤水局,熏腊因时间太长生了尘斑,当然不能再送上主人的餐桌,过去都是熏腊局的仆婢们分食了,这怎么记账?汤水局的仆婢,自己饮两碗汤水又值什么?可就连这点子细微末节,邬氏竟然也紧揪着不放。”

苗氏显然对自己这位新下属十分的不满。

“可难道大夫人那边的仆婢,就没犯下这样的错漏?”芳期坚决不信王夫人的“党徒”能够细心警慎到这地步。

“这哪能没有呢?不过大夫人这回是有备而来,那邬氏对于账面又的确极其精谙,应是发作之前,邬氏已经把账面做平了,我察来察去,也没察出一点错漏来。”

这也是苗氏没法质疑大夫人小题大作的其中一个原因,若说惯例,如何解释大夫人的人手就没有“贪占”小便宜呢?

而且邬氏提出的多项建议,明确账面分项,事实上也并没有损害下人们的利益,质疑大夫人严苛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五婶稍安勿躁。”芳期细细思量一番,才开始出谋划策:“这回被察出错漏的仆婢,皆认定大夫人会赶尽杀绝,儿以为这当中定是有大夫人那头的暗人居中挑唆,要是五婶这边先行反击,大夫人反而有了借口斥指这回挨罚的仆婢是因不服而作乱,那就真有借口将她们统统驱辞了,可要是五婶这边先按兵不动,大夫人就会出手,到时难免用上栽赃陷害的手段,只要五婶察明事实,就能斩除大夫人的臂膀了。”

苗氏细细想了一番,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

但她仍然还是不忘和覃攽商量。

“我们原本是因为族伯的恩恤,才一直协管着相邸的大小事务,根本就不是为了给自己图利,论来当真没必要和大夫人争斗,可要是任由大夫人在相邸遍布人手,反而将族伯的人都排挤驱辞了,这也万万不为族伯乐见。”

覃攽深以为然:“因着官家昏昧全然听不进忠言良谏,族伯原本就在担心他恐怕会不得善终,要是族伯被治罪,莫说大郎君了,便连二郎君都还没有能耐维持覃门的尊荣,二郎君要是断了仕程,又分不着家业,处境何其凄凉?族伯虽说从前并没有为二郎君谋获家产的想法,可我以为现在却应当未雨绸缪了,总不能看着,但凡有个万一,二郎君一房居无定所,连保证衣食耗用的基础都没有吧。”

“官人的想法是……”

“相邸的家务,不能由大夫人全权掌控,二夫人也应当协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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