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萧珩!”楚宁恢复镇定,随即高声下令。
未几,数名神色仓皇的医官被护卫簇拥而来,他们衣冠不整,鬓发凌乱,显然刚从梦中惊醒。
幽邃昏暗之中,萧珩静卧于床榻上,敞露的身体遍布狰狞伤痕,大多是齐平外翻的剑伤,其中胸口那道离心脉仅有三寸。
医官们面色忧虑,眉间紧皱。他们小心翼翼地拭去近乎干涸的血迹,再撒上止血生肌的散剂药粉,最后用绢帛仔细包扎。
这期间萧珩始终未醒,他面色隐隐透青,如古玉受蚀,失去昔日华彩。呼吸亦是极其微弱,似零星火光,随时可能熄灭。
为首医官匆匆出帐,跪地颤声禀报:“启禀公主,五皇子情况不妙,是中毒之相!若不及时寻得解药,恐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陷入死寂,众人皆是惊疑不定。
楚宁沉声开口:“命一队人马严守帐前,其余人随我前去审讯刺客!”
“公主,此举太过冒险!刺客武艺高强,恐怕会有危险!”风闻当即劝阻。
“难道要我坐视萧珩丧命吗?”楚宁眸光冷冽地扫过众人,见无人再敢异议,她轻扬下颌,示意护卫带路。
裴沉榆在确认商队诸人安然无恙后,随在楚宁身侧道:“我同你一起,或能尽些绵薄之力。”
楚宁望她一眼,微微颔首。
到囚禁刺客之处,有守卫上前禀告:“公主,方才刺客想服毒自戕,已被我等及时拦下。”
入帐一看,除却方才萧珩斩杀之徒,所余六人皆被绳索捆绑,覆面黑巾已然摘下。
楚宁心中虽有不安,但仍以凌厉之声喝道:“你们竟敢行刺大晟皇子,所图为何?快快交出解药,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
一位面带刀疤的壮汉闻言冷笑:“无用的,解药并未带在身上。你要么将我们杀了,要么放我们离开。”
“当真如此嘴硬?”楚宁取了根刺钉长鞭,凌空而舞,每一击皆带血花。
那人咬紧牙关,哼都未哼,只是隐隐护住身后之人。
楚宁目光如炬,转向他身后女子:“你才是他们的首领吧?若我先取你性命,可有人愿意开口?”
女子双眸泛红:“我们已立死志,岂会受你挑拨。姓萧的死有余辜,随你怎么处置。”
楚宁高举长鞭,却迟迟未下杀手。这些人命事小,救萧珩事大。
“你们可是月族人?”裴沉榆倏然以胡语发问。
几位刺客惊得一时无言,但仍强自镇定,佯装未听懂。
楚宁疑惑不解:“你说他们是胡人?从何看出?”
裴沉榆面露犹豫之色,指向刀疤男的腰间。楚宁依其手势望去,但见一普通佩刀悬挂其侧。
“他们仅凭七人便敢闯大营并成功行刺,实是武艺高强之辈。但他们所用却是大晟制式的普通刀剑,且动作间略显生疏,想来是为藏匿身份。”
刀疤男怒斥道:“仅凭一把佩刀便妄加揣测,这位姑娘说话可要慎重!”
“漠北之地有月族人,向来独来独往,男子善骑射,女子善蛊毒,正与他们特征相符。若欲求证,亦非难事。”
“多有冒犯。”裴沉榆示意风闻掀开刀疤男子的衣领,果然在其左侧锁骨处发现一枚青黑色的弯月印记。
“好!甚好!”楚宁勃然大怒,“胡人在两国议和之际刺杀皇子,是欲挑起战端吗?”
为首女子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我等刺杀萧珩是为私仇,与其他无关。你莫再多言,动手吧。”
裴沉榆打断道:“若我所料无误,五皇子所中之毒应是幻尘散?一旦行功运气便会毒发,但若是废去一身武艺,以玉树芝兰续气,尚能保全一命。”
“你究竟是何人?”这女子面色骤变,显然被说中了。
裴沉榆未作答,她忆起前世拓跋颜以武力统一漠北之际,曾遭到月族刺客暗算。乌金大巫医提出此法,然拓跋颜岂会应允。最终灭了月族全族,掘地三尺才找到解药。
楚宁瞥她一眼,缓缓开口:“既然五皇子性命无忧,我愿与你做个交易。交出解药,我放你同党离去,如何?”
刀疤男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少主,万万不可!”
被称为少主的女子咬紧牙关,半晌才道:“你说话当真?”
“哼,真是笑话,本宫乃大晟公主楚宁,岂会骗你?不过为确保解药无误,你需留在此地。”
“南荣少主!”其他人焦急呼唤。
南荣姝双眸微闭,凄然笑道:“此次是我过错,不应再累及你们,速速离去吧。”
她转而望向楚宁,语气坚定:“先放了他们,一炷香后我自会交出解药。”
楚宁微微颔首,风闻得令,为众人松绑。待他们逃得不见踪影,命一暗卫远远追踪而去。
南荣姝取出两个药瓶:“先点燃归元粉,让香气渗入四肢百骸。再服下一颗炼魄丹,淤血自会呕出。三日后,再行此法。”
楚宁命人将解药送去,随即进了营帐。她卸下重重防备,疲软地倒在榻上,手心已是一片冷汗。
裴沉榆正欲上前安慰,便听她道:“此次多亏裴姑娘相助,若非姑娘深谙月族秘事,此关难过。日后定有重赏。”
这话说得客气,又带着些许疏离。裴沉榆心知方才救人心切,自己的言行举止实非普通商人所为,已然引起楚宁的戒备。
她福身一礼,折身回到商队驻地。裴穆、凌霄等人都守在原处,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裴穆因受寒风咳嗽了几声,裴沉榆忙扶他回到帐内。
裴穆见她神色略显黯然,本想问询几句,终未多言,只嘱咐早些歇息。
次日破晓,一名护卫前来禀报,五皇子病情尚未痊愈,决定留在原地静养数日,让商队先行出发。
裴穆并无异议,遂命令众人整理行装,准备启程。
马车之内,裴沉榆倚窗而望,目注窗外景色,却觉心绪颇为纷乱。凌霄见她闷闷不乐,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默默陪伴在她身侧。
裴沉榆执起前日所制的香牌,忽而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