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已至,这场筵席仍是喧哗不止。
裴沉榆薄唇轻启,吩咐侍女抬出一张古琴,预备为左伊王妃的舞蹈伴奏。
她纤指拨动琴弦,悠扬的音符随之流淌。陡然间变故突生,随着“铮”一声嘶鸣,琴弦应声断裂,令人心头为之一颤。
这突如其来的不祥之兆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嘈杂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说起来已经过了许久,为何左伊王妃还没回来,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凌霄的声音带着几分疑虑,打破了周遭沉寂。
拓跋颜环顾四周,面色稍许不虞,冷声对身旁奴仆道:“速去寻找左伊王妃,看她究竟去了何处。”
奴仆领命,立刻疾奔而出。然而没过多久,他又神色惶急地跑了回来,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出了何事?”拓跋颜面色一沉,怒声问道。
“滦……滦王,奴婢不敢妄言,您还是自个儿去瞧瞧吧。”那奴仆被这一句吓得伏跪在地,浑身瑟缩抖动。
拓跋颜冷哼一声,怫然挥袖,准备亲自去看看情况。
宴席已吃得七七八八,眼见等不来左伊王妃的伴舞,单单饮酒也失了兴致。其他人便也纷纷站起身子,随之离场。
拓跋颜步履微顿,眸光瞥见一侍女守在毡帐外,虽然她面上覆有白纱,却难掩慌张的神色。
“左伊王妃不在里面。”眼见着拓跋颜迈步而来,她身子微僵,声音颤抖道。
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行至此处,有靡靡之音隐约传来,其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的娇声软语。众人面面相觑,觉得那声音与左伊王妃有几分相像。
若说他人还只是心生疑窦,拓跋颜却已是无名火起。那婉转黏腻的尾调他早已听过无数次,不是左伊芮丽还能是谁?
他挥手拨开守门的侍女,阴沉着脸步入帐中,见到一幕令他怒火中烧的画面——他的叔父拓跋擎宇与他的王妃正极尽缠绵,浑然忘我。
“真是不知廉耻!”拓跋颜愤而喝止,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
有一奴仆闻声端来盆冷水,毫不犹豫地泼向床榻。冷水淋在二人身上,让他们霎时间清醒过来。
“啊!”左伊王妃尖叫一声,慌忙扯过锦被裹住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她方才不是正与拓跋颜共浴爱河吗?为何身旁躺着的会是王叔?
拓跋擎宇也清醒过来,他四下打量,瞧见左伊王妃裹着被单瑟瑟发抖的模样,完全摸不清究竟发生何事。
“你们这对奸夫□□!”拓跋颜愤怒至极,转身便要离去。纵使他不爱左伊芮丽,也不能容忍这般奇耻大辱。
“滦王殿下,臣妾求您,听臣妾解释。方才臣妾明明是在与您欢好,当真不知何时换了人。”左伊王妃慌忙下榻,扯住他的衣袂哀哀乞怜,眼中盛满了惶恐。
“休要胡言乱语,本王可未曾离席。”拓跋颜怒不可遏地挣脱她的手,反手扇了她一巴掌。
左伊王妃被打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嘴角溢出血丝,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你竟敢打我!”
她四处张望,忽从人群中寻见裴沉榆的身影,当即发狠似的直冲过去,尖声怒斥道:“我明白了,定是你这贱婢捣的鬼!原本该躺在这里的人是你!”
拓跋颜极其不耐地伸手拦住她,冷冷瞥她一眼:“事已至此,你还发什么疯?”
一旁的裴沉榆怔了怔,茫然抬眼:“王妃此言是何意?小女先前是曾来此处稍作歇息,可怎会与此事扯上关系?”
左伊见事败露,索性全盘拖出:“我明明在酒里给你下了药,再安排王叔来此幽会,你若是未与他人欢爱,如何能解药性?”
她声音尖锐刺耳,眼中尽是怨毒之色,恨不得将眼前人活生生撕碎。
裴沉榆脸颊泛红,泪水顷刻盈满眼眶,委屈道:“左伊王妃,不知小女何时得罪你,你要这般害我?”
“幸而小女不胜酒力,方才未饮多少酒,这才逃过一劫,不然……”
她睫毛轻颤,胸口起伏不定,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惊恐与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拓跋颜更是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
“怎么可能!我亲眼见你喝下去的!还有春丽,她可以作证!”左伊王妃神色愈发疯癫,跌跌撞撞地寻找春丽的身影。
然而春丽先前为求自保亲手陷害自家主子,唯恐被怪罪,早已逃之夭夭。
裴沉榆垂眸扫向左伊王妃,怯生生道:“王妃,莫非是您自己误饮了下药的酒?”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一片寂静。众人望着左伊王妃,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
左伊王妃面色微变,心中不禁有些动摇。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又或是春丽捣的鬼?不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求得滦王的原谅。
她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攥紧拓跋颜的衣摆,苦苦哀求道:“滦王殿下,请您听臣妾解释……”
拓跋颜却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他厌恶地皱起眉头,仿佛她是个令人作呕的垃圾。
若是此事只是左伊的一时糊涂,考虑到她母族的势力,拓跋颜或许还能忍下一口气。
可是她竟然妄想加害裴沉榆,这一世,他连碰都还未碰过!
“左伊芮丽与拓跋擎宇情投意合,本王便成全你们。”拓跋颜寒声道,旋即扯下半截衣袖扔在地上,便算作一纸休书。
“你!”左伊芮丽满脸颓唐地跌坐在地,知道此事再无转圜可能。
她忽而怒气冲冲面向众人,高声喝道:“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这声怒喝引起一阵骚动,人群中皆是议论纷纷。裴沉榆趁机拉上凌霄几人转身离开,来到萧珩早已备好的马驹旁边。
她们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等到拓跋颜回过神来派人去追时,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哈哈哈。”凌霄策马而驰,畅快笑道,“你们可看清那王妃面色,竟敢谋害裴姐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裴沉榆淡然一笑,心中所想却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