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灯光打在床上已经熟睡的女孩脸上,福地樱痴端坐在床边认真地看着这孩子的睡颜。她的每一寸眉眼都能让他找到挚友身上的影子。
福地樱痴有些失神。
他的右手上拿着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笺——这是鹿文秉夫妇多年前写给他的一封信。
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鹿呦呦才刚三岁。
这封信前面惯例是在关心询问他的生活,以及讲述了他们的女儿呦呦日常的趣事。福地樱痴是带着笑意读到最后的。
然后他就看到,在这封信的末尾,有这样一句话。
【源一郎,倘若有一天我与清乐不幸遇难,还请你将呦呦接去日本照料一段时间。也许到那时你就能找到一直想要的答案。】
福地樱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拨去了电话。
电话里是熟悉的笑声。
【源一郎,好久不见啊。】
【文秉,你的信我看了……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啊……源一郎,你是知道的,清乐看到了一部分未来。她看到呦呦与你一同生活在日本。我猜测了一下,应该是我与清乐出了什么事吧。】
【那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文秉,你干脆跟清乐来日本吧,这样就算……】
【源一郎。】
【源一郎,没关系的。如果有一天我与清乐真的不在了,那也是我和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只是有些舍不得我们的女儿。你知道的,不干涉,不改变,顺着原本的命运轨迹前行,这才是人本该有的一生啊……】
福地樱痴目露痛色。
月前他收到消息,他的挚友鹿文秉、席清乐夫妇因车祸不治身亡,等他千里迢迢赶到华国南城,只见到了刚满十六岁的鹿呦呦。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雨夜。
他冒着大雨赶到灵堂前,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孩子披麻戴孝跪在那里,一边流泪一边问他:福地叔叔,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福地樱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他的眼泪也一同落下,落入她的那丛黑发里,他说:是的,我带你回家。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却没想到这个孩子有着跟她父亲一样坚韧强大的灵魂。
他陪着她举行完丧事,走出火葬场的那一天,这孩子望着天上远去的群鸟,她说:倘若我能够改变这一切就好了。
可她又说:不,生老病死,才是人之常情。
她看向福地樱痴,那双黑色的眼睛清透到极致,她问:福地叔叔,你说对吗?
福地樱痴呼吸都停滞了几息,他总觉得这孩子话里有话。可是她却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拥有超出常人的能力,更不知道她自己也同样拥有这样的力量。
因为所有拥有异能的人,只要出现在她的身边,异能都会从身体里消失。
每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都只会是一个普通人。
另一边,刚从首领森鸥外的办公室走出来的黑卷发男生就接到了来自秋叶原的电话。
“太,宰,治,你这个混蛋!你竟然专门跑到秋叶原来无效化我的异能,你是不是有病啊?”
黑卷发男生歪着头,让听筒离自己更远一点,他半睁着眼,语气不紧不慢:“啊咧,这个语气,中也该不会是在半空中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了吧?真可惜啊……竟然还活着。”
“哈!果然是你!我就知道,只有你才会做出这种无聊又混蛋的事!”电话对面的人暴跳如雷,“但你的异能力不是只有【接触】才能无效化吗?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黑卷发男生站在两边都是透明玻璃的空中走廊上,单手托腮:“哎?我还以为在中也心里我是什么‘手有两米长的怪物’,看来也还没有蠢到那么极致嘛……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保证在能摔死你的高度,才让你掉下去吧。”
“我绝对,会杀了你!”中原中也气到爆炸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出来,“除了你,还能有谁能无效化别人的异能啊你这混蛋,回去就杀了你啊——”
黑卷发男生在暴怒的背景音下,望着走廊外碧蓝的天,轻笑:“无效化啊……”
除了他以外,确实还有第二个人。
甚至不需要接触,就可以消除掉身体里的异能力。
“还真是一个可怕的能力呢……”黑卷发男生喃喃,“原来平日里,大家都是这么看待我的吗……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既然如此。
黑卷发男生打了个响指,今天天气这么好,也确实是个适合放松的日子。
织田作之助踩着零星滴落的雨推开了这家酒馆的大门。
织田作之助最近很忙。
他是港口黑手党最底层的成员,几乎包揽一切大小琐事。令人心有余悸的龙头战争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但是在这场战争里被毁去的建筑、武器以及受伤惨死的人们却还如附骨之疽留存在这座港口城市的心脏里。
而织田作之助最近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跟着其他黑手党人员收取保护费、打扫跟敌对势力对抗产生的战场、处理合作对象的家庭纠纷等等。
说来,他也真的好久没能像今天这样好好坐下来,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一响,织田作之助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前与其他人都显得格格不入的黑发少年。
织田作之助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对着酒保说:“特制鸡尾酒,别加浓啤。”
黑卷发男生披着西装外套,没精打采地趴在吧台上,手里把玩着一杯特调威士忌,杯子里的冰块撞在玻璃杯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响。他头也没抬地打了个招呼:“织田作,你来啦……”
织田作之助拿起酒保推过来的鸡尾酒抿了一口,视线先扫过这家不甚大的酒馆。
酒馆应该开了有些年头了,环境却意外的清净幽雅,有通往二楼的楼梯,低沉的爵士乐从墙边落地的留声机里缓缓流出,酒馆人不是很多,却不喧闹,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或独自小酌,或与友人低声叙话。
这是织田作之助的习惯。来到陌生的地方时,总要先打量一番,好做到心中有数。倘若有什么突发事件,也好最快速度地掌握先机。
然后织田作之助才看向自己的友人:“好久不见,太宰。怎么突然想起来换酒馆了?”
往常他们都是在隶属于港口黑手党旗下的Lupin酒吧相聚,这还是第一次尝试新的地方。
被唤作太宰的黑卷发男生无力地冲他挥了下手:“因为……失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