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兵想求见我?”李元遇眉头一蹙,随即与帐下的诸将对视了一眼。跟李元遇一样,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敌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带他进来!”略一思索后,李元遇沉声回道。
“是!”
半盏茶的工夫后,一名不足二十岁的敌兵被那名叛军都尉及几名叛军押进了帐内。
李元遇只打量了一眼,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一名普通士兵,厉声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有半句虚言,我叫你当场人头落地。”
“在下冯鳌!”那敌兵不卑不亢地回道。
李元遇冷冷一笑,森然喝道,“见了本将军还不下跪!”
“我虽职卑,却不屑向敌人下跪!”冯鳌是个天生胆大之人,居然不为所动地回道。
“推出去砍了,把脑袋送回叶县!”李元遇面寒如水,微一摆手。
那几名叛军当即就要推人出帐。
“我家郡王在我来之前说了,只要将军砍了我的脑袋送回去,他就还一千个脑袋给将军。其中至少有一个将军、两个校尉。”
冯鳌似乎浑然不惧,咧嘴一笑。
“你们哪个郡王?”李元遇眼睛一凛,厉声询问道。
“自然是西镇郡王!”报这名字时,冯鳌完全不掩饰语中的自豪之情。
“杨错到了叶县?”李元遇立觉不妙,急喝问道。
冯鳌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却没有开口,似乎是不屑回答。
强忍着心头怒火,李元遇恶狠狠地瞪着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敌军将领:“杨错让你来做什么?”
“送一份礼物!”冯鳌挣脱羁缚,随即对身旁的那名叛军都尉说道,“把我带地盒子拿进来!”
那名都尉估计也是没看过如此嚣张的俘虏,微楞了楞,直到听到李元遇的命令后,才怏怏地出帐,再回来时手中捧了个长大的木盒。
待木盒被放在地上后,冯鳌便上前开启。
不料这一举动却引起了不小的误会,几名将领以为冯鳌有心行刺,忙做出戒备。
“将军,盒中没有利器,人也搜过身了!”那都尉已经简单地检察过冯鳌和盒子,忙向李元遇禀报道。
李元遇目视凌厉之色,微一摆乎,示意众将不必大惊小怪。
当着众人的面,冯鳌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布状物,抖搂了几下,双臂一展张了开来:“我家郡王命我给将军送战旗一面,并‘恳请’叛军大将军在三天之内离开襄阳和穰县,否则……”
说到这里,冯鳌故意顿了顿,抬头先看看李元遇及一众叛军将领的表情。
冯鳌收口的一刹那,帐内几近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那面有些残破的战旗。
大将军……毕!是毕思琛的聱旗,而且绝对不是假冒。
看那聱旗地残破状况,分明是在激战中破损的。
再联系上杨错和那支“神秘”骑军深夜进入叶县的时事,一个冰冷的事实已无情摆在了面前……毕思琛十有八九是全军覆没了。
“我家郡王说了,大将军是聪明人,收了这份大礼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冯鳌将聱旗交给李元遇的亲卫,随即带着戏谑的轻笑说道。
“这面战旗的主人怎样了?”李元遇面色不变,仍以那平静的语气说道。
“正和他另外八千多弟兄在襄阳休息。”
“刚才你说让我三天之内退出襄阳、穰县,否则怎样?”李元遇居然还没有生气,冷冷问道。
“那就只好请将军这里所有人在山南东道安居落户了!”冯鳌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意。
此刻,任谁也知道这“安居落户”地意思是什么。
“将军,礼也送到了,话也带到了,那我就回去了!”冯鳌拱了拱手,带着一脸的笑意,旁若无人地掀帘出帐。
“这厮将我军大营当作什么了,看我去宰了他!”副将本就是急性子,立即就要出帐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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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鳌。
李元遇一拍桌案,止住了副将的异动。
“将军,您相信这事么?”副将低声问道。李元遇虽没有说话,但其表情和肢体动作却表明他毕思琛已经不抱希望。
“将军,为何不留下刚才那小子,他好歹是个校尉,不定能换回些人!”部将疑惑地问道。
“已经没有脸面了,还想更丢人么?”李元遇沉声说道,“各自回营整军,一个时辰后跟我去叶县看看!”
站在叶县城头,杨错面无表情看着城外气势汹汹的李元遇大军,心中却是冷了一声。
李元遇也只是在撑场面了,估计得到冯鳌所送的“大礼”后,还不太相信,想来求证一下。
摆出如此骇人的架势,其实下一步就是……“滚蛋”。
与李元遇打了一个照面后,杨错也不想再看什么,随即便下了城楼。
装腔作势半日后,叛军果然没有真正进攻,又整齐而谨慎地退回了营寨之中。
翌日正午,似乎又得到什么消息,叛军终开始后撤。
先是进攻鲁山的叛军,随后便是李元遇自己。
两支叛军合而为一后,很谨懊地堤防着追击,一日后彻底退出汝州地界。
从穰县而来的传书显示,周子俊也无意盘踞所占不多的穰县土地,开始缓缓后撤。
这场险些导致山南东道归属变更的战事,终于落幕。
不久之后,周子俊率军撤离南阳,干脆利落地退出了穰县。
步步紧逼的史翙乘势进驻南阳,将这个穰县的门户重新夺了回来。
周子俊是明智的,南阳虽算得上是座要塞山城,城防极其坚固,但在扩建时来瑱就有意地将其改成“防北不防南”的构造。
在防御北方叛军的进攻时,南阳可以成为一个噩梦般的存在,而在防御由南面而来的进攻时,这座山城要塞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即便是周子俊想盘踞这座城池作为日后进犯穰县的跳板,也绝对无法如愿。
唯一让杨错感觉可惜的是,导致山南东道危机的另一名元凶梁毅未能被擒杀,已经先行逃入了洛阳。
算他狗运了,不过希望他能长命,至少也要活到逮住他的那天。
随着周子俊的撤退,唐军与叛军的战事全面消停了下来。
根据已知的情报,来瑱初步估计这次两军之间的全面对抗,双方的兵力损失总和可能要超过十二万。
叛军的伤亡数预计达到七万人左右,唐军的伤亡也要逾五万人。
虽然从损失情况来看,唐军占了些优,而且还粉碎了史朝义图谋山南东道的诡计,但从整个战场的战略全局来看,输的却是唐军。
因为杨错本来应该在这个时候稳住朝局,忽然来前线,对朝廷不利。
幸好的是,李豫知道在这个时候稳定是最重要的事情。努力保证长安政局的稳定,不像史朝义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等杨错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两件大事相继发生。
大唐肃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四月五日,唐帝国第七位皇帝李隆基于神龙殿驾崩,享年七十八岁,葬于泰陵,庙号玄宗,谥号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
紧接着……
大唐肃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四月十八日清晨,唐帝国第八位皇帝李亨于长生殿驾崩,享年五十二岁。庙号肃宗,谥号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葬于建陵。
十九日,在两仪殿给大行皇帝发丧。
二十日,太子李豫在群臣的拥戴下,在肃宗灵柩前即皇帝位。暂时不改年号,定下明年为广德元年。
这就是唐朝第九位皇帝,唐代宗。
代宗继位之后,废除张皇后的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并加以幽禁。一起参与密谋的越王李系、兖王李僩和定王李侗被赐死。同时不立皇后,只以沈氏和独孤无垢为贵妃,暂摄宫中事务。
不久,代宗宣布一件大事,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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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其中内容最重要的是王皇后、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等均恢复了封号,因擅兵被废为庶人的永王璘等也予以昭雪。
代宗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解决自玄宗朝晚年开始,历经肃宗朝淤积至今的各项政治遗留问题。
二十五日,代宗在宣政殿宣布任命奉节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杨错为天下兵马副元帅,李泌为元帅府长史。
正式开始布局平叛的战事。
二十九日,杨错抵达了长安。
首先去了玄宗和肃宗的灵堂祭奠,然后见了代宗。
君臣相见,自然难免哀泣几声,表达对太上皇和先帝的哀思。
在宦官近侍的劝说下,这对君臣才止住哭泣。
紧接着,代宗开始说大唐的近况。
此时的大唐可以说是疾病缠身,外有吐蕃、回纥为患,内有史朝义作乱。诸路节度使因朝廷权威丧失,也打起了小算盘。府库空虚,民生凋敝。
这可是实打实的烂摊子,哪里还有半点盛唐气象!
当务之急,是任命户部尚书,为国理财。
尚书人选有很多,朝臣推荐了不少,但代宗犹豫不决。
代宗问道:“卿家以为,谁可以担任户部尚书?”
杨错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陛下以为谁可以担任尚书?”
“朕就是有些举棋不定,心里觉得合适的不少。”
“比较合适的有谁?”
“刘晏、元载、第五琦都在被举荐之列,卿意如何?”
“属下以为刘晏比较合适。”
“这话怎讲?”
“刘晏能力出众,足当重任。”
代宗听罢,点了点头。
不久,代宗召刘晏入宫见驾。
“下官刘晏,拜见陛下。”刘晏行礼完,起身到一旁入座。
代宗道:“贤卿,朝廷赋税难收,来源枯竭。有人已经上奏朝廷,推荐卿家为吏部侍郎兼京兆尹,担任度支使、转运使、盐铁使、铸钱使等职。”
刘晏忙谢道:“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
代宗摆了摆手,笑道:“拍朕马屁的人很多,不缺贤卿你一个。你还是说一说该怎么办?”
刘晏笑了笑,回道:“臣以为想要朝廷赋税充足,就要推行‘三大改’。”
“什么是三大改?”代宗追问道。
“第一是改榷盐法。第五琦在任时,推行的榷盐法有利有弊,客观上不能否认他的榷盐法成功与失败,而是应该看适不适合当前需要。”刘晏笑道。
榷盐法,是第五琦在担任盐铁专卖使的时候推行的“官方专卖”的禁盐制度。
当时叛军气势正盛,朝廷急需钱财征兵和购置粮草。因此推行十分严厉的禁止私人贩卖盐铁的制度,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支援前线。
代宗听了,点头道:“贤卿这话有道理,眼下叛军已是日落西山,的确不再适合推行下去。”紧接着又问道:“如果是你该怎么办呢?”
刘晏答道:“改官家专卖,为官商分利。既可以调动私盐贩子的积极性,又可以获取朝廷所需的赋税。”
代宗又问道:“第二改呢?”
刘晏道:“改革漕运。漕运一直是中饱私囊的地方,每年一大半进了他们的口袋里。下官的做法很简单,派兵沿着黄河六百里驻守。同时提高造船价格,再拨一部分给那些蛀虫。”
“第三改呢?”
“改革常平法。常平仓派专人专员督查,不再让地方官吏插手这件事。”
代宗听了,拍手笑道:“主意很好。只可惜你一个人无法全部运转,需要有人帮你的忙。”
“不知陛下派谁协助微臣?”刘晏听出代宗话里的意思,直截了当的问道。
代宗拍了拍手,一个人闻声从门外走进堂内。
刘晏乍见之下,吃惊不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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